衆人仰頭向天看去,只見果然有一頭大鷹在頭頂盤旋,看了一陣,也不卻有何異處。
鮑興笑道:“這鷹也不見什麼古怪。”
冬雪道:“可這七八天來,這頭鷹一直在我們頭頂上。”
伍封吃了一驚,道:“這就有些古怪了。”
楚月兒奇道:“雪兒怎會知道這鷹一直在頭頂上?”
冬雪道:“這次出門,龍伯將鴿兒交給我照看,前幾天我偶爾看天上時,便見這頭大鷹,我
怕它是聽了鴿兒的叫聲而來,便將養鴿兒的車用兩層帛蓋住,料想這鷹便會走了,誰知道它還
是跟着我們,每日不離。記得有一次我曾聽柔姑娘說過,有的胡人會養一種鷹用來打仗,叫作
戰鷹。這種戰鷹發現敵人後,便在敵人頭頂盤旋,放鷹者只須遠遠跟着戰鷹,便能尾隨敵人而
不被敵人發覺。”
張孟談道:“小人也聽說過這種戰鷹,不過如今胡人也未必會養戰鷹,中原各國也未聽說誰
會這法子。”
楚月兒想了想,道:“我記得在吳國時,那天夫差與勾踐會盟,我們殺出重圍之際,聽過頭
頂有鷹叫喚。”
伍封道:“我也想起來了,那日我們在船上遇險,我偶看天時,天上也有鷹飛,只不過未曾
在意。是了,那日燒那落鳳閣時,也見過此鷹。”
冬雪道:“這鷹莫非是吳人或越人所養?那顏不疑古怪得緊,說不定便是他養的戰鷹。”
伍封搖頭道:“不是顏不疑或其他吳人,否則,那日我們從陽山谷出來,顏不疑便不會上當,
仍在谷中放火。我看這戰鷹是越人所養,說不定是那計然所放,否則他怎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先在船上守候?”
楚月兒道:“怪不得那天我們劫了越王勾踐回城,文種能先在前面佈陣相候,原來是靠了這
種戰鷹。若那戰鷹是計然所養,那日計然必定藏在附近,只是因勾踐在我們手中,未敢露面。”
冬雪點頭道:“我看計然生得鼻尖嘴啄,便像頭大鷹似的,多半是養鷹久了,人也變得鳥一
般模樣!”
伍封笑道:“豈有此理!小興兒日日與馬兒打交道,怎麼未見他在地上用四條腿亂跑?”心
想:“計然的鏈子劍飛身之法,雖然來自於屠龍劍術,但與顏不疑相比又另有變化,說不定是從
鷹身上所學。”
衆人聽伍封說得有趣,無不失聲而笑。
楚月兒道:“雪兒不說還不曾在意,聽她這麼一說,想想計然還真的生得有些象鷹。”
田燕兒好奇問道:“那個叫計然真得如膺一般模樣?”
秋風插口道:“是啊!”她嘰嘰呱呱地向田燕兒說着計然的模樣,張孟談見她嬌憨可愛,會
心而笑,又讚道:“這位雪姑娘可了不起得很啊,連天上的鳥兒也瞞不過她的眼睛,居然認得出
這幾天在頭頂上的都是同一頭鷹。”
田燕兒道:“這都是龍伯教導有方,若是雪兒仍跟着我,哪裡能學得到這麼多本事?”
伍封皺眉道:“看來這計然陰魂不散,仍跟着我,他這麼做自然是想殺我,這傢伙當真是堅
忍得很。”
楚月兒道:“夫君,你箭法如神,不如將這鷹一弩射下來,再想法子擺脫了他,免得他生事。”
伍封搖頭道:“既然我們已發現他的奸謀,留着這鷹最好不過了。”
張孟談讚道:“龍伯果然智計了得,這鷹還是留着好些。”
田燕兒不解道:“明知這戰鷹會暴露我們的行蹤,爲何不將它射下來?”
張孟談解釋道:“這裡是齊國地方,計然一路跟來,人數定然不多,否則便不能深入齊境。
他一路不下手,是因我們一直在齊國腹地,不易隱藏行蹤,又未找到合適的機會。我們如果將
鷹射落,計然便會知道我們發現了他,定會另想法子來搗亂,到時候我們不免日夜提防。與其
坐等,不如先發制人,但這戰鷹能報告敵蹤,若是回頭殺過去,敵人會預先知道,四下逃竄。
龍伯定是另有妙計,想將追兵一舉殺卻。”
伍封笑道:“張兄不愧是趙氏家中的第一謀臣,在下這點詭計便瞞不過你。不過這裡地勢不
好,不便殺敵,等我們一路往前,若覓到善地再作道理。哼,上次被計然逃了性命,如今既然
追了上來,他便不用再回去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張孟談卻感到一縷森森的殺氣,暗暗吃了一驚。
楚月兒有些耽心道:“計然要對付的是夫君,但他與夫君交過手,這人雖然是董梧的兒子,
劍術比夫君可差遠了,我看他也知知非夫君敵手。不說好會向燕兒下手,以他的劍術,要殺夫
君是不可能的,但要加害燕兒就有把握得多了。”
伍封點頭道:“我若是計然,也會這麼想。燕兒若是有失,我這送親使者還有何面目見人?
只好一死謝罪。是以計然若殺害了燕兒,實則連我也殺了。不過他所帶的若是越兵,必定帶了
不少連弩,只要他們遠遠地亂箭齊射,燕兒可就危險了,是以此事務必儘快解決。”
冬雪道:“龍伯,若要對付計然,我與你一起去。”
伍封知道她那日因在船上被計然他們解開了衣襟,不讓她出這口惡氣,只怕她會一輩子耿
耿於懷,遂點頭道:“我若能擒住他,便交給你來處置。”
春雨、夏陽、秋風三人大爲高興,她們四人向來共同進退,伍封對她們十分愛惜,絕對不
會讓冬雪一人上陣,與計然一戰,伍封既然能讓冬雪去,自然也少不了她們三人,四燕女高興
起來,媚眼如絲,向伍封大送四季之波。
伍封笑道:“這四個丫頭也與月兒相似,頗有些好戰。”
張孟談嘆道:“心中若無鬥志又怎會好戰?鬥志即爲士氣,龍伯屬下勇士姬妾均士氣旺盛,
怪不得龍伯能百戰百勝。”
伍封讓四燕女分頭去向平啓等人小聲通報,告訴他們身後有敵人尾隨,既要小心提防,又
不要亂了陣形,以免被敵人察覺。
田燕兒道:“龍伯,我也去。”
伍封搔頭道:“燕兒這一路也算得上新娘子,怎好騎馬上陣?張兄,你看……”,張孟談是
個聰明人,哪裡敢理會這未來主母的事,道:“這個……,龍伯看着辦吧,不過戰陣之上十分兇
險,最好是……”
伍封見田燕兒一雙水汪汪的眼睛瞧着他,小臉上滿是央求的神色,心軟道:“既然張兄不反
對,燕兒便一道去吧!”
秋風道:“四小姐與我們在一起,當日在萊夷剿賊時便曾如此,有我們四人便不甚打緊。”
伍封道:“你們四人可要小心,別讓燕兒傷着了。”
傍晚時分,伍封見前面遠處有個小土丘,心中有了主意,便道:“風兒,去將‘黑龍’、‘青
龍’和‘黃龍’牽來,雪兒將鐵勇帶來,一陣過那土丘時,我們三十多人躲在土丘之後,大隊
卻不要停下來,我猜戰鷹定會跟着大隊人馬,計然便不會察覺,等他們經過土丘時,我們便將
他們一併殺了。”
田燕兒道:“眼下不知計然有多少人,我們只三十多人,會否少了些?”
伍封搖頭道:“沒法子,我們分開的人數多了,戰鷹定有異動,會被計然發覺。不過計然怎
敢帶着大隊越人在齊境內行走?多半是扮着商人之內,人數定不會多。”
安置妥當之後,伍封與楚月兒上了戰馬,帶好弩箭戟矛,田燕兒騎上“黃龍”,四燕女也提
着長矛,與那三十鐵勇揹着連弩,等經過土丘之時,三十多騎飛快閃到了土丘之後。張孟談大
隊人馬仍按原速向前而去,毫無異樣,頭頂上那頭大鷹打了個盤旋,果然隨着大隊飛過去。
土丘離大道才三十餘步,衆人藏妥在土丘之後,伍封和楚月兒悄悄下馬上了土丘,探頭向
後面遠眺,過了一陣,果然見一隊馬車出現,待馬車漸近,楚月兒眼尖,道:“計然在中間車上,
這人十分好認。”
伍封看了一會兒,見計然一衆才二十餘輛馬車,約有五十餘人,衆人都是商旅打扮。
二人下了土丘上馬,將鐵戟和長矛橫放馬背上,拿出了弩箭,小聲道:“敵人有五十多人,
我們先放一陣箭,再衝出去,只要能殺了計然,餘人便不足爲懼。雨兒,你們四人不要戀戰,
仔細守着燕兒。”
衆人悄悄轉到丘旁,端好弩箭。
過了一會兒,便聽車聲轔轔,漸漸逼近,片刻間計然的車隊從山丘旁出現,伍封喝道:“放
箭!”
只聽“嗖嗖”聲響,箭如雨下,驚呼聲、慘叫聲響成一片,越人倒下大半,一陣箭射完,
伍封揮着大鐵戟衝了出去,他早看準了計然的所在,一路衝過去,鐵戟展動處,刺倒了五六人,
他騎下的這匹黑龍久未上陣,此刻興奮之極,四蹄翻動,速度奇快。
伍封眨眼間便到了計然面前,手起一戟向計然刺下,計然滿臉驚慌之色,手中銅劍急格,
擊在鐵戟之上。他被伍封突如其來的騎兵弄得方寸大亂,毫無防備之下,連人影還未看得清楚,
對方便到了身前,一劍順手格擋,力道不足。伍封的力氣本就大他數倍,又是藉黑龍前衝之力,
大鐵戟又十分沉重,便聽“當”的一聲,手中劍被伍封震得脫手而飛。
伍封鐵戟從計然肩頭擦過,順手回勾,戟上尖鉤將計然勾下車來。
計然在地上打了個滾,躍起身時,手中已經握着從地上拾起的一口劍,向後狂奔。本來伍
封先前大可以一戟刺死他,但想從他口中問些話,因而未下殺手,卻料不到這人竟然能逃了去,
暗吃了一驚,縱馬便追。
計然知道雙腳怎也不及馬快,因而並未向遠處無人處逃走,反向人羣中直撞過去,心忖若
是能擒上一人爲質,伍封等人投鼠忌器,不敢過份逼近。
正好田燕兒騎着“黃龍”撞上來,迎上計然,嬌叱一聲,手中長矛向計然當胸猛刺。計然
奔行不停,忽地扭過了腰,身子便如打了個折一般,矛尖從他脅下擦了過去。
田燕兒見一矛未中,便要回矛再刺,誰知長矛被計然夾住,她的力氣比計然相差太遠,扯
了幾下絲毫未動,自己還險些被計然扯下馬去。
計然知道情勢危急,雙手握住矛杆,正要借田燕兒回扯之力躍到馬背上去,誰知道還未久
躍起來,便見田燕兒手中一口明晃晃的長劍順着矛杆批落下來,他若不急着放手,只怕雙手十
指也會被批落了。
計然雙臂猛震,左臂上挑,右臂下壓,大喝一聲,田燕兒一手握劍,單手之力自是不如計
然雙手奮力,但她又不願意放手,整個身子竟被計然舉了起來,向後甩了過去。
田燕兒離地二三丈,人往前飛時,手中的長劍脫手而出,便聽“嗤”的一聲,長劍從計然
肩頭穿過,劍尖從後背處露了出來。計然想不到此女身手如此敏捷,能以飛劍傷人,慘叫一聲,
跌倒在地。
田燕兒身在空中,無從借力,嫋嫋向地上跌去,心中暗驚,忽地一個巨大的身影凌空而來,
一條鐵臂從她纖腰處穿過,將她摟住,斜飛而過,田燕兒靠着那寬厚的胸脯,連這人的心跳聲
也能聽出來,不用擡頭也知道這人便是伍封,嬌軀微微顫抖,如一隻受驚的小鳥一般。
伍封左手抱着田燕兒落在“黑龍”背上,右手鐵戟壓在計然肩上,道:“這人勇悍得緊,早
知道我先前就痛下殺手了。”
田燕兒嗅着伍封身上濃烈的男人氣息,心神俱醉,發出了細細的嬌&&&喘,心中只願伍封永遠
這麼抱住她,可惜那“黃龍”碎步跑了過來,伍封小心地將田燕兒放上了馬背,笑道:“燕兒的
劍術我是第一次見,果然厲害得緊,這次連董梧的兒子也傷在你的手裡呢。”
田燕兒面紅似火,低頭“嗯”了一聲,酥胸不住地上下起伏。
伍封卻沒有在意田燕兒的神情,向周圍看了看,他這些鐵勇士卒是精選出來的士卒,每一
人都算得上高手,格外的厲害,就在這片刻間數十越人已經倒了一地,全軍盡墨。
伍封回頭看着計然,笑道:“計然,上次被你走脫,想不到你還敢跟來送死。”
楚月兒騎馬在四周轉了一圈,見無人走脫,這才縱馬過來。
伍封向計然問道:“你一路跟上來,是自己的主意還是奉了勾踐之命?”
計然半身浴血,面色慘白,擺過了頭去,不肯作答。
冬雪縱馬上前,向計然問道:“那戰鷹是你養的?你若將養鷹之法告訴我,我或會請龍伯饒
你一命。”
計然搖了搖頭。
伍封見他甚是硬氣,嘆了口氣,見冬雪正看着自己,便點了點頭。
冬雪從馬背上附下身去,在計然耳邊小聲問道:“當日在船上解開我衣襟的可是你?”
計然傲然點頭,哼了一聲。
冬雪嬌斥一聲,從計然肩*長劍拔出來,一篷鮮血隨劍噴出,拔劍之際一刀劈下,計然
哼了一聲,一命嗚呼了。
冬雪“呸”了一聲,咕嚨道:“便宜了你。”將劍上的血擦乾淨,遞給田燕兒,道:“四小姐
的劍術真好!適才還真有些兇險。”
伍封道:“燕兒的劍術比你們要好得多,不過她臨敵經驗不足,纔會如此。至今日始,誰也
不許說計然曾傷在燕兒手上。燕兒大婚之後便要留在晉國,我們不可能總守護着她,萬一董梧
要找燕兒報仇,豈不糟糕?哼,這人若想報仇,便來找我好了。”
田燕兒見他想得十分周到,感動之極,衆人知道其中的厲害之處,一起點頭。
秋風問道:“龍伯,還有二十多人未死,是否一併殺了?”
楚月兒忙道:“夫君,這些人既然未死,便放了他們吧?”
伍封點頭道:“計然已死,這些人也不能爲惡,便放了他們。”
春雨和幾個鐵勇將未死的越人押了過來,春雨道:“適才問過他們,這些人是奉了文種之命
來刺殺四小姐。”
伍封見那些越人多是被矛刺傷了肩頭,微微一笑,道:“月兒,這些人是你手下留情吧?”
楚月兒點頭道:“我見他們只是尋常的士卒,奉命行事,便沒有下殺手。”
伍封讚道:“這樣最好了。”對那些越人道:“今日便放了你們,回去告訴勾踐和文種,沒事
休要再惹我們,否則那一天我也會跑到越國去殺人。”
他頓了頓,又道:“你們掘個坑將這些屍體埋了,再悄悄回越國去,否則這些屍體被巡哨的
齊卒發現,知道有越人大舉入齊,到時候四下搜索,你們恐怕就出不了齊國了。”
春雨又道:“文種還派了一個叫樂靈的人,帶了數十水卒,在大河上扮作漁人等我們西行的
大船,欲在途中鑿船,幸好我們未行水路,樂靈便無法下手,這計然卻靠了戰鷹之助,能夠一
路追上來。”
秋風笑道:“龍伯水性通天,鑿船又有何用?難道‘龍伯’之名是白叫的不成?”
伍封道:“我和月兒雖不怕水,但大河滔滔,灰黃難辨,你們和燕兒的水性雖然還過得去,
但在河中只怕大有兇險。文種不是傻子,他派人鑿船並非要對付我,而是對付燕兒呢!”
衆人細細一想,心中暗驚,若非今日擒了越卒細問,誰能料到文種會千里迢迢派人在大河
上相候?幸好田燕兒臨時改變路線,不行水路,否則還真有些兇險。
衆人打掃了一下戰場,留了五六乘空車給這些越人,才向大隊人馬的方向疾馳,他們的馬
匹都釘着馬蹄鐵,是以放心疾馳,不到半個時辰便趕了上來。
張孟談見他們如此快捷,驚奇不已,問道:“龍伯可見到了計然?”
伍封小聲道:“已經殺了。他們一共五十多人,奉了文種之令來刺殺燕兒,嘿,文種也太過
小看我了!”
張孟談吃了一驚,向田燕兒看去,只見她正低着頭,臉上掛着兩片淡淡的紅雲,嘆道:“想
不到文種竟會打四小姐的主意!計然既然是董梧之子,此事若讓董梧知道,恐怕會找龍伯報仇。”
伍封道:“我雖不願意開罪董梧,但他的兒子要來對付我,我也沒有辦法,只好殺了其子,
不要說董梧,其實我連屠龍子支離益也早就得罪了。”忽然心思一動,心想:“我仇人不少,若
想找我報仇,向燕兒下手便是最爲合適。若有人想對付趙氏,此舉也大有所爲,這一路上還得
小心提防。”
田力道:“董梧是代國重要的人物,趙氏方與代國交好,正有婚姻之約,董梧理應不該開罪
趙氏。計然是董梧的兒子,卻做開罪趙氏的事,豈非大大地不孝!”
伍封道:“不過他若得手,常人只會怪罪越國,也不會知道計然是董梧的兒子,就算知道也
不能說這是代國所指使。”
張孟談也道:“這件事董梧也未必知曉,怪不到他頭上。”
楚月兒卻看着天,道:“這頭戰鷹爲何還不走呢?”
衆人見那大鷹來回飛着,發出聲聲悲鳴,伍封嘆道:“想不到這戰鷹如此忠心,計然死後,
仍不離去。”
冬雪道:“它不是想着要爲計然報仇吧?”
張孟談笑道:“一頭鷹能報什麼仇?”
楚月兒擔心道:“這鷹飛了一日也不休息,只怕會累死!”
此時天色已晚,衆人在道邊立下營寨,當晚只聽頭頂上鷹鳴聲聲,直叫喚了一整夜,弄得
伍封和楚月兒等人都未能睡好。
次日早飯時,楚月兒聽着鷹鳴,心中不忍,對庖丁刀道:“小刀,你在空地上放一塊肉脯,
計然死後,這鷹恐怕也沒飯吃了。”
庖丁刀去了好一陣纔回來,嘆道:“大鷹雖然見到了肉脯,但它並不落下憩息,也不啄食,
只在空中打轉,它這麼飛了一天一夜,恐怕真會累死。”
平啓卻道:“被這畜牲吵了一夜,好生煩惱,小人去一箭將它射下來。”
伍封擺了擺手,沉吟道:“莫非這鷹身上被計然做了手腳,只能停到計然特製的物什上?”
楚月兒想了想,道:“我去將它擒來瞧瞧。”
張孟談愕然道:“大鷹在空中飛着,小夫人有何辦法擒了它來?”
楚月兒笑道:“月兒自有辦法,不過這需要夫君幫手。一陣間夫君用火矢逼得它低飛,我便
能擒它。”
衆人愕然,不知道楚月兒有何辦法擒住在空中飛的大鳥,向伍封看去,卻見伍封微微笑着,
顯是心有主意。
衆人好奇之下,隨楚月兒出了大帳,伍封拿着大神連弩,鮑興將三支火矢點着後遞給他。
伍封搭上箭後,向那戰鷹頂上三尺處一箭射出。這戰鷹與其它畜牲相似,也十分怕火,鷹
眼最爲銳利,見一團火飛來,自然是駭得下飛避火。
伍封一連射了三箭,戰鷹已被備逼得離地僅七八丈高了。此時便見楚月兒躍身而起,大袖
輕揚,向那戰鷹飄了過去,離戰鷹四丈多遠時,左袖振動,忽見一件黑黝黝的物什從她袖中激
射而出,鷹飛之速雖快,但這物什的射速更快,便聽一聲鷹啼,楚月兒飄落地上,左手抖處,
那物什帶着大鷹被她拖了回來。鷹到近前時,正要張嘴向楚月兒手上啄去,這丫頭眼明手快,
右手疾探,伸出二指將戰鷹的利啄捏住,左手抓住戰鷹的雙爪,將那戰鷹擒住。
衆人一齊喝了聲採,擁了上去。
田燕兒見楚月兒凌空的身影,忽想起昨日一役,心中泛起了一縷甜蜜蜜的感覺,旋又被失
落和無奈所替代,獨自神傷。
這戰鷹在空中飛時,衆人還不覺其大,此時楚月兒將它擒在手中,才發覺它赫然有半人之
巨,展開雙翅足有丈餘之寬,甚是駭人。
楚月兒細看着戰鷹,道:“怪不得這鷹不落下來,其實是無法下落。”
衆人看時,見戰鷹雙爪上有一條細長之物橫綁着,將其雙爪紮在一起,自然是無法站立樹
枝了,細看那物什,其實只不過是女人頭上常用的鐵笄。
伍封忙伸手解開戰鷹爪上的鐵笄,戰鷹雙爪得以鬆開,立時向伍封臂上猛抓,快如閃電,
只聽“嗤”地一聲,伍封衣袖被它撕裂開來,幸揮他臂上有金縷甲片護着,未傷到皮肉,衆人
吃了一驚。
伍封笑道:“這畜牲兇惡得緊!月兒,可放它了。”
楚月兒怕它傷人,用力將戰鷹向空中拋去,那戰鷹雙翅劇振,令得衆人臉上都感到一陣冷
風颳過,戰鷹在空中打了個盤旋,伸爪在空地上抓起了肉脯,長鳴一聲,向藍天上飛去,身影
越來越小,片刻間便消失在白雲之間。
楚月兒搖頭道:“這頭大鷹的力氣不小,一般人恐怕敵它不過。”
田燕兒搶上前來,問伍封道:“鷹爪極爲鋒利,龍伯臂上可有受傷?”
伍封笑道:“不妨,我臂上有寶甲,利劍也不能入,何況是鷹爪?不料這戰鷹如此勇悍,令
人心生敬意。”
夏陽飛快取了件衣來,替伍封換下破損的外衣。
伍封手中把玩着那支鐵笄,這鐵笄入手甚輕,微有熱感,笄尖鈍平,但堅韌異常,質地與
自己所見過的精鐵不同,笄身上鏤着極細的花紋,精緻之極。
伍封看了一陣,笑道:“這是女人所用之物,燕兒,你拿去玩吧。”遞給了田燕兒。
田燕兒看了看,讚道:“這根鐵笄不知是如何打造出來,竟能如此精美,質地也十分奇異,
恐怕是買不到的。”又遞給了伍封,道:“龍伯爲了送我到晉國,將公主留在府中,燕兒十分過
意不去,龍伯不如回去將鐵笄送給她,公主定會高興得很。”
伍封點頭笑道:“燕兒這主意極好。”順手將鐵笄放在了懷中。
張孟談問楚月兒道:“小夫人身形如飛,狀如仙人,小人見所未見。適才小夫人用了何物,
能將數丈外的大鷹生擒?”
楚月兒左手輕抖,那支龍爪滑在手上,遞到張孟談面前,道:“這是夫君想出來的奇異兵器,
名叫龍爪。”
張孟談不敢用手去接,看了好一會,讚道:“這龍爪想法甚奇,大鷹也能擒住,更不要說人
了。”
楚月兒收回了龍爪,道:“這大鷹爪上被綁着,不能歇落,計然定是有何東西可讓它落下,
這便不怕大鷹飛走後不回來。”
春雨搖頭道:“計然殘忍得緊,竟想出這種法子迫使戰鷹在天上飛個不住,若非小夫人將它
擒下解困,便只能硬生生地累死了。”
秋風不解道:“雖然它雙爪被綁住,累極了時難道不會落地再說,非得累死?”
伍封笑道:“大鷹畢竟是畜牲,怎比得上人?人知道性命的珍貴,保全了性命纔有可能得到
其它的東西。大鷹只知道它無法停落,只會飛個不住,到死方休。這便是人能勝過畜牲的地方。”
田燕兒沉思了好一會,緩緩地點頭。
衆人說了一陣話,又再起程不提,楚月兒小聲問道:“北上不遠處是中山,夫君要不要去看
看柳下跖?”
伍封搖頭道:“若只是我們,去看看他便無妨。如今燕兒要嫁給趙無恤,我們卻帶他到柳下
跖處去,只怕會招惹許多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