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良主力大軍的動靜,並沒有瞞過周、漢兩軍的斥候。甚至,顏良壓根就沒打算隱藏蹤跡。
大軍一路高歌猛調的朝着高奴返回,可謂是看傻了不少人。
尤其是距離最近,剛剛接到王司徒密信的張楊和王隗二人,面面相覷。
這,趙軍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密信上字跡以及印在角下的章,無不說明着此乃王允親筆。可上面所描述的內容,卻與現實大相庭徑。
“王兄怎麼看?”
張楊轉頭看向王隗,畢竟人家好歹是一家人。若是依司徒密計行事,縱是出了差池,自己也能擺脫一部分責任。
王隗當然知道張楊的心思,也不點破,而是緊緊盯着密信,再結合斥候所報,頗是難決。
如今,漢軍駐紮在高粱亭好幾日了,既不敢輕兵冒進,抵進襄陵。又不想就此作罷,退兵北返。正值犯愁之際,司徒傳來密令,要自己等人奇襲端氏。
這……
趙軍主力剛退出端氏,自己等人就受命奇襲端氏,未免有些太巧合了吧。要知道晉陽距離端氏數百里,往來一遭也得半月功夫。
半個月前,他們還沒被周軍正面擊敗。半個月前,趙軍主力駐紮端氏。甚至,半個月前,周國各路大軍都還未進入河東地界。
不懷疑纔是假的!
未卜先知,怎麼可能存在?
那所爲讖諱之言,也只不過是些許名士,肆意揣測罷了!
自己方纔可是第一時間來懷疑密信的真假,很可惜,它是真的!
也就是說,賢弟遠在晉陽,連河東局面都不太清楚的情況下,要自己等人遠襲端氏。
“稚叔,出兵吧!”
王隗沉索一陣,仍舊意欲出兵。不出兵也沒辦法了,襄陵城有着周軍第一軍在,他們僅餘的不兩萬七千餘將士,連正面陣戰都打不過,更別提攻城了。
張楊注視着王隗,目光遲遲不去。十餘息後問道:“王兄,奇襲端氏,乃九死一生之局。吾等兵卒衆多,想要隱匿行蹤,勢必要留下民夫和大量糧秣。且尚不知端氏究竟有多少趙軍,一旦頓兵堅城,周軍必會斷吾等後路。而且,縱是拿下端氏,後面還要進攻高奴。高奴城堅池深,又有天井關爲犄角,兵精糧足,何以破之?”
“此事非吾等所憂,只需依令行事即可。司徒腹藏謀略,布籌天下,必有妙計。”
王隗給自己打了一針強心劑,輕兵犯險,若是沒有良策,賢弟斷然不會如此行令。
張楊暗歎一聲,言道:“也罷,便如此吧。不過張鎮東,肯定不願意冒險。”
“管他作甚,有軍令在,其若不從,隗必殺彼!”
一說到張燕,王隗當即上了火氣,言語中殺氣騰溢。
張楊白眼一翻,沒有說話。
……
除此二人外,第二騎兵軍軍將李式,也收到兩封頗是蹊蹺的密信。
一封來自第一軍軍將嚴顏,一封來自安邑城內的阿翁。
身在北屈縣衙內,李式愁眉不解的來回琢磨這兩封密信代表的深意。
自解臨汾之圍後,自己帥諸騎北上,一日而嚇退匈奴單于,平陽遂解。繼而北上,前抵北屈,匈奴見勢,遂倉皇逃竄,復北屈縣邑。
至此,南下的匈奴騎兵,已經悉數被逼退,遠離河東富庶之地。原本駐紮在平陽的馬玩所部,也率兵返回襄陵,歸於編制。
成分當然有些誇大,可事實也沒啥區別。
自己的第二騎兵軍攏共就跟匈奴騎兵交戰了一次,在平陽城外,先頭一部精騎,對陣五千餘匈奴斷後之兵。
面對如牆而進的大周鐵騎,匈奴人僅是短兵交接片刻,便狼狽而逃。之後,瞭解了這一戰結果的呼廚泉,想了一下,感覺打不過周軍騎兵,於是徑直離去,都不給自己追殺的機會。
北屈,只是一座被匈奴人放棄的城池。自己來到北屈的時候,匈奴人早就跑到了蒲子。
明日,自己也正打算率軍收復蒲子,而後斷了汾水東岸的漢軍後路。可偏偏在今夜,收到了兩封密信。
一前一後,相差不過兩個時辰。
兩封密信,都是要求自己立即放棄汾水以北的所有縣邑,退回安邑。
這合理嗎?
汾水以北,被匈奴人奪取的縣邑,只剩下一座蒲子。觀呼廚泉之膽氣,大軍一至,胡夷必走西河。
收復丟失的縣邑,功勞不大。
但第二騎兵軍僅靠一戰,便喝退數萬胡騎,倉皇北逃。這名聲傳出去,第二騎兵軍上上下下面上都有光。
或者說拿下蒲子後,再退回安邑,也差不了許多。可現在蒲子未下,胡騎尚在河東,自己驟然退兵,必然導致軍中士氣低落。
既是密令,普通軍吏、士卒肯定沒機會知道。他們不瞭解情況,只會多想。
如此也就罷了。
偏偏兩封密信上,要求自己回軍的兵力也大相庭徑。
來自於嚴顏的密信,只是讓自己率領一師兵馬回援安邑。而阿翁的信,卻是要自己全兵南下,救援安邑。
也就是說,令非出一人,否則不會如此模糊不清。
嚴顏的密信不多說,上面真真實實的蓋着第一軍軍將璽印,日後肯定會報於長安,是爲公文。而阿翁的信,是其親筆信,父命難違。
思慮了良久,李式這才定下決心。
隨後,喚來心腹大將胡封、李蒙。
李蒙乃李氏宗族旁支子弟,乃自己堂弟。胡封乃阿翁外甥,自己表弟。
皆推心置腹之人,足以信之。
至於軍中副將姜隱,李式可不敢讓其知曉此事詳情,也決不會使其知曉兩封書信的差距。
胡封、李蒙一入帳後,拱了下禮,有些神魂不清。
他倆可不比李式,沒有煩心事騷擾,早早便睡下了。結果倒好,誰曾想夜半之際被叫了起來。
李式將書信的內容,悉數告於二人後。兩人當即清了下神,仔細品味着其中差距所帶來的影響。
“二位賢弟,爲兄意遵父命,不知爾等如何看待?”
“這還用說,吾等李氏宗族,一榮俱榮,一焚俱焚。阿兄所爲,亦蒙所爲也!”
“封雖李姓,可亦與李氏同進退。”
一人一句的表態,讓李式大鬆了一口氣。只要兩人無異心,姜隱根本做不了任何改變。再說了,第二騎兵軍上下,多是阿翁舊部,
雖然不曉得阿翁要做什麼,但總感覺不是什麼好事。
罷了罷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