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暄一驚,想起正是一個時辰前,裴華突然從前面繞道了她背後,讓她前行,當時她雖覺他行爲突兀,卻沒多想,此時方知他的深意……正是怕遇到突然危險,能爲她先做抵擋。她心中情緒複雜,不知他爲何能爲這樣的她在意至此。
此時一個又老又胖的大和尚突然出現在身後,那和尚一身寬大的白色僧袍,耳垂垂到肩膀上,光頭在燈籠的柔和光線下顯出平滑的曲線,頗有些喜感,他眼睛精光閃閃,鼻大嘴闊,眉毛斜飛着,看着很有精神,只不知爲何語氣十分虛弱。
顏暄神識一探,發現對方原是元嬰大圓滿時期的修爲,不由緊張起來。裴華已身形一動,將她護在身後。
那和尚卻挑挑眉道:“小子,你說你怎麼發現我的?”
裴華瞥了他一眼,已從袖子裡拿出一小根淡金色的小釘子,約麼半指長短,但就算這麼小,上面也有絲絲縷縷的複雜紋路,靈力沿着紋路閃爍穿梭,只見金色釘子剛被平放在手掌,便顫動起來,無論裴華怎麼撥弄,尖的那頭始終會指着大和尚的方向,像個指針。
大和尚目瞪口呆,顏暄也看的連連稱奇。
裴華道:“這叫仙人指,有高階修士在附近,只要有一絲靈力外泄,它便能察覺。剛纔就是它在我袖中震顫不已,指明方向。”
大和尚頗爲狐疑的繞着裴華轉了數圈,但無論他步速有多塊,那仙人指始終指着他的方向,跟隨着他打轉,他即使將神識放到最大,不斷掃視着裴華,也發現不了絲毫破綻。
他皺眉思考片刻,方哈哈大笑起來:“這兒有你我她,三個修士,你這釘子卻只指我這一個,這還不是你動了手腳了嗎?”
裴華卻委屈道:“那你來拿,你修爲比我們高出許多,想必我也不能在你手上動手腳。”
大和尚想了想,覺得這個主意也不錯,便伸手接了過來。只是他剛接到手中,便聽裴華大喝一聲:“去!”
那釘子驀然立起,直直扎入大和尚的手心。大和尚面色變得半紅半白,慘呼一聲,罵道:“好小子,你敢陰我!”
與此同時,裴華已拉着顏暄,祭出一枚傳送符,瞬間飄忽千里遠。
兩人在一處小山丘上現身,皆是氣喘吁吁,剛經歷億萬裡距離傳送,又使用十分損耗靈體的傳送符,此時二人身體疲軟,差點站不穩。
顏暄額頭都滲出細小汗珠,望着裴華同樣蒼白的面孔問道:“那個和尚你認識?”
裴華眉頭皺起:“他是佛修世界的啞和尚,啞和尚不啞,但聽到他開口說話的人基本上都死了。機巧閣裡有一位機甲宗師就來自大明島,我曾聽他說起過,當年他就是因爲不堪忍受啞和尚的再三追殺,才逃到風源大陸的。”
顏暄疑惑道:“你怎知是他?”
裴華臉上還有餘驚:“啞和尚生平最厭恨怪力亂神奇技淫巧,我只是聽他話裡猜的。”他言罷深深看了顏暄一眼道:“有暄姑娘在,我不敢賭。”
顏暄聽他如此說,又看到他深情的眼神,頗有些不自在。二人落入沉默之中,顏暄卻突然驚道:“裴公子請審視一下自己,體內是不是多了一道神識印記!”
裴華一忖,果然如此。他面上發白道:“沒想到這麼快便中了他的神識烙印!”
顏暄思索半晌道:“他雖是元嬰期大圓滿之境,你我聯手之下,也不是一定就輸,只是現在我們靈體受損嚴重,恐怕逃也難以逃開了。”
裴華安慰道:“暄姑娘暫且放心,他中了我的四禁釘,禁神識、禁御劍、禁靈符、禁法術。要五日過後才能恢復,我們還有迴旋之機。”
顏暄奇道:“難道剛纔不是神仙指,那怎麼會一直指着他的方向?”
裴華笑道:“在袖子裡的時候,我已經給四禁釘發了命令,目標正是他,他怎麼動,那釘子自然會指着他,跟他的靈場強弱沒有半分關係。至於怎樣在一個時辰前發現的他,則是因爲這個。”他拿出剛傳送過來時,推算方位吉凶的類似羅盤的機巧。
顏暄有些吃驚,心道這麼多年沒見,他竟然長進至此。不但機巧精研更深,連謀斷都有模有樣了。
裴華溫聲道:“暄姑娘稍待,容我布個隱匿陣,我們先回復靈體。至於啞和尚之事,你也不必憂心,他雖然修爲高深,但我有傀儡陣和諸多機甲,真要鬥起來,也不懼他。”
顏暄眼神流轉,只看着他在四處插着陣旗,衍算方位。默然不語。
片刻後便察覺到外界靈力已被陣法隔絕起來。裴華仔細檢查一遍,見無疏漏,便又從戒指裡拿出四個巨型機甲,立在陣眼四處。他望了顏暄一眼,便笑道:“有它們守着,有什麼風吹草動都會告知你我,暄姑娘可以靜心療養了。”
顏暄看了看那四個機甲上紫光閃閃的靈幣,閃爍不停,心道自己當初一個機甲人都用的十分肉痛,再三節省,便又忍不住對二人財力相殊咋舌。
裴華自然不知道她這心思,他已拿出一枚紫靈幣遞給顏暄道:“這裡靈力被我隔絕,無法汲取,暄姑娘先用這個吧。”
顏暄接了過來,忍着想收入戒指裡,拿出綠靈幣替換的衝動,闔在手上,剛準備開始打坐,突然想起殷繁城給的夫妻戒裡有許多靈草,或許有用,便用神識掃了進去,這時才發現裡面不知何時已多出一枚傳聲符,她皺了皺眉,知道必定是殷繁城放進去的。
猶豫了一下,將傳聲符拿了出來,並未當着裴華的面發動,而是用神識強讀,這樣便只有她一人能夠聽到了。
只聽一聲帶着輕輕笑意的好聽男聲傳入識海:“古傳送陣不能回傳,夫人別忘了尋求回來的方法。”
顏暄愣了愣,嘆了口氣,當初她便猜到殷繁城將她送到億萬裡之外含有別的目的,如今看來果然如此,只是當時局勢逼迫,留下來興許性命難保,只能一步步跌入他的局裡。與他這樣的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以後恐怕還要處處留心,謹防陷阱。
她思緒紛紛,良久方從中擺脫出來,將傳聲符銷燬,開始寧心打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