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是個大能,只有修爲極高的大能,自身情緒纔會影響到天地靈場。顏暄神識掃去,卻如同石沉大海,那白衣僧人的境界不可估量。
聽他如此說,溫滌塵已面色慘白,久久方道:“你是……你是那個人?”
顏暄心中一跳,不禁從戒指裡拿出在歡喜菩提境冰層之下,發現的那枚沉香木髮簪。
只是她還沒來得及再確認上面的字,那僧人已皺眉道:“牙牙的東西……”然後伸出手來,顏暄只覺得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將手指撐開,接着便看到那髮簪已落在僧人掌心。
只是他從頭到尾都閉着眼,顏暄想起曾經聽戴左說起過那個人的故事,說他在進入十萬寶剎前曾自挖雙目……如今看來,果然如此。他既是個瞎子,又是怎麼看到這髮簪的呢?
那人睫毛輕顫,摩挲着手心的木製髮簪,幽幽的沉香味道散發出來。他一頭白髮從耳後垂落了幾縷,面容裡盡是追憶的神色,又十分的柔情。他是個氣質很奇異的人,靜靜的坐在蓮座之上,彷彿一個玉像,舉手投足間縈繞着絲絲禪意,儘管懷抱着一個女子,卻不會讓人聯想到任何情/色,彷彿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入了佛經典故,淨潔無暇。
溫滌塵和穎木已悄然後退,只是還沒走出半步,啞和尚已將靈場壓了過來,冷笑道:“來了這裡,還想走嗎?”然後袖袍一揮,將兩人抓在手裡。
啞和尚是元嬰期修爲,溫滌塵和穎木俱是結丹期,怎是敵手,穎木努力掰着啞和尚的手,悽聲呼喚到:“裴……公子……救我……救命……公子……”
裴華面有不忍,出聲道:“放了他們。”
啞和尚冷笑道:“你自身小命都難保,還想管別人?”
只是他話還未落地,便感覺脖頸一涼,竟是顏暄的雙劍,欺霜劍一左一右,架在他的肩膀上。她剛剛通過磁水隱匿法,快速位移,趁啞和尚查覺之前迅速出招,動作一氣呵成。
啞和尚微微偏頭,笑道:“這位姑娘,你別忘了,你體內有我的劫力傀儡。”
顏暄淡淡道:“你儘可發動。”
裴華已急道:“暄姑娘不可!”
啞和尚哈哈大笑,只是笑着笑着,便笑不出來了,他眉頭開始擰在一起,滿臉不可置信:“不可能!你是怎麼解開的?!”
顏暄淡淡道:“我沒必要回答你,放了他們。”
她本來擔心那個人干涉,如今看那人只沉浸在往事回憶裡,不斷摩挲手中木簪,並無插手的意思,暗暗放心。
啞和尚冷哼了一聲,手一揮,將溫滌塵和穎木扔了出去。兩個人摔在地上,兀自捂着脖子大口喘氣。他挑了挑眉衝裴華道:“你的劫力傀儡尚在,想必不會不知好歹吧?”
只是他話剛說完,便覺得脖頸一痛,顏暄竟然發力切了下去!只有他死,裴華丹田之內的劫力傀儡纔會失效,她自從得了真佛傳承,體內劫力便被化去,但她現在能力尚弱,不足以利用真佛禪力爲裴華消除劫力,只有除掉啞和尚!
只是她刀剛入了一半,便聽到“叮”的一聲響。七階法寶欺霜劍竟然節節寸斷!
顏暄臉色一白,手指都被震出了血色。身後傳來淡淡的聲音:“我已經說過了,他是牙牙的父親,不能死。”
裴華急忙上前,關切道:“暄姑娘,你沒事吧?”
他言罷惡狠狠盯着那個僧人道:“你們叫我們前來到底所爲何事?”
僧人卻頭也不擡,他輕輕地將髮簪插入女子發間,動作溫柔無比,口中淡淡道:“讓他們走吧,你也走。”
啞和尚卻目露悲傷道:“曲亦,牙牙已經死了,如今真如袈裟也救不了她,你何必在這裡耗上一輩子,你跟我出去,讓她歸於黃土及早輪迴去吧。”
曲亦……顏暄在心中默唸,都說這裡有無限孽力,不可隨意呼出,如今聽來也沒什麼不同。
僧人卻忽而擡起頭來,明明眼睛已經瞎掉,雙眼空洞,卻讓人心驚。只覺得他直勾勾的注視着,曲亦道:“輪迴?”言罷忽而笑了起來,只是笑中帶苦,卻不知道是悲是喜。
他笑了一會兒,又喃喃低語:“真如袈裟保住了她的肉體和魂魄,她沒有死。”邊說,邊用手將赤紅袈裟拎起起,將那女子裹的更嚴密。
“真如袈裟!?”溫滌塵和穎木齊聲驚呼,兩個人緊緊盯着僧人懷中女子,眼中貪婪的神色一覽無餘。
啞和尚嘆了口氣道:“我知道你被禁錮在蓮臺之上。”他指着裴華道:“他是機巧高手,我讓他解開蓮臺機關,你跟我出去。”
語畢不等曲亦反應,衝裴華招手道:“你過來,解開這個蓮臺機關,只要你解開它,我便爲你除去劫力傀儡。”
曲亦並無阻攔反應,任由裴華在蓮臺四處探查。裴華先用手指探上靈臺,後又擺出算籌,到最後用靈盤,陣器,各種器具齊上,眉頭卻越皺越緊,剛開始啞和尚尚且寬心,到後來已情不自禁跟着緊張起來,直到裴華一個個將工具緩緩收入戒指裡,搖了搖頭。
啞和尚一個暴喝,已伸手將裴華拎起,牢牢揪在手裡,口中怒道:“你是我在大明島見過最好的機巧師!你會沒有辦法?!”
“放開他!”顏暄一個箭步衝了上去,她法寶被毀,只用劍指抵在啞和尚頸後脈門。
裴華冷笑道:“那蓮座機巧是和真如袈裟出自同源,是劫力。你自己也是機巧大能,應該懂得,劫力宿主已經認定是他,無可轉移,別無他法,只要他離開這座蓮臺,或者死掉。整個十萬寶剎都會破碎掉,成爲宇宙中漂浮的空間裂隙。”
啞和尚將他勒的更緊,他知道裴華所言皆屬實,只是仍抱有一絲希望,希望他是天賦奇才,可以解開劫力機巧。然而他自己也知道,如果他能解開,又怎會受制於自己種下的劫力傀儡?
三人正在僵持,卻聽穎木笑道:“劫力未嘗不能解,這位顏暄姑娘已經得到神秀神識傳承,她的精血便具有解除劫力之能,甚至……。”她笑吟吟地盯着曲亦懷中女子,掩嘴嬌笑道:“甚至溝通神魂,令人死而復生,也未可知呢。”
她話語剛落,一道犀利的靈氣已經襲來,顏暄只覺得手腕一痛,回過神時,已被白衣僧人牢牢扣在手裡,僧人周身靈力激盪,將顏暄壓得胸口脹痛,她口中一甜,噴出一口鮮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