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縷溫暖的陽光順着窗戶射入屋中,將昏暗的屋子瞬間點亮。
千重緩緩睜開了雙眼,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臉上的皮膚不知爲何有些僵硬。
千重揉着自己的臉頰,伸了個懶腰,坐了起來,突然面色煞白。
自己白淨的被子上,此時沾着血污。一個猙獰的‘命’字留在上面。血跡有些發黑,表示其已經乾枯了有一段時間。
千重眉頭緊皺,仔細端詳着這個血字,嘴脣緊咬。
“王爺!”大管家的聲音在門外響起,此時本該由丫鬟上來爲自己更衣,此次卻是管家前來,千重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感。
“進來。”
大管家一臉焦慮的推開門,剛想要張嘴,目光就死死地釘在了千重那沾染血污的被子上,到口的話也生生的嚥了回去。
“不用管這個,先說你的事。”千重將被子向一旁推去,從一旁的衣架上取下了長袍。
“王爺,昨晚那個丫鬟她。。。。”
“又死了是嗎?”千重平靜的繫上長袍的衣帶,似乎早就有所預料。
“是。。。。。”大管家一臉茫然,不清楚主人爲什麼會如此淡定。
“死了就死了吧,去,給我把王三兩叫來。”
馬車緩緩行駛在街道上,一路的百姓們紛紛避讓。
馬車車廂中,千重一行人正在交談。
“少爺,雖然這弓箭在那個韓川的院子裡發現了,但這很明顯就是嫁禍啊。”王三兩搓着自己一雙肉手,爲難的說道。自己負責調查此事,不出三天就在韓川的宅院中發現了與射中紫昊王一樣規格的弓箭。雖然是費了力氣才搜到了,但冥冥中總覺得過於輕鬆了。
“是啊,王爺,”姚姬也順勢說道,“那個韓川雖然性格扭曲,但頭腦還不錯,怎麼會留下這麼明顯的把柄?”
“那你們的意思是這韓川和想要殺本少爺的刺客毫無關係了?”千重一聲冷哼,語氣中帶着不滿。
“那小人哪敢吶!不管怎麼樣,和這刺客有關係的都該死!”
千重面色難看的點了點頭,隨後,默不作聲的扭頭看向了窗外。渾身上下環繞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胖官員手足無措的坐在馬車中,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應該開口。此次前去千鳳堂審問,但看眼前這位主子的氣勢,肯定有人要倒黴了。
都城武陵殿,偏殿,千鳳堂。
接連兩起命案發生,通天府已經不再安全。府中的僕人們人人自危,提心吊膽,生怕哪個夜晚遇到那神秘的血紅色女人,然後被滅口。還有那個沒有軀體只有影子的‘鬼魂’,無時無刻不在折磨着僕人們的心靈。
若是說這些都還能夠接受,那麼那個能夠深夜潛入王爺寢室,並且留下血字的神秘角色就超出了僕人們的想象。要知道這王爺寢室外可是有數名高手把守,能完美的繞過這幾個人,並且潛入寢室,這若不是來去自由的鬼魂那也與鬼魂無異了。
基於這一點,千重將審問的地點轉至了三太子的千鳳堂。
如果說武陵殿作爲王宮禁地有重兵把守,如銅牆鐵壁一般,那麼三太子文若的這個千鳳堂就可以比作是機關遍佈的密林。與之前護衛千重的兩個黑袍人實力相當的數不勝數,藏匿在千鳳堂的各個角落,隨時守衛着自己的主人。
“帶犯人。”三太子文若坐在桌案前,沉聲說道。一旁,千重面色陰沉,似乎隨時可能爆發。
響應命令,兩個黑袍人將穿着光鮮的男子扭送上前。
礙於此人的身份,男子並沒有受到一般犯人遭受的折磨,只是頭髮顯得有些凌亂,面容憔悴罷了。
“韓川,你刻意買兇殺人,密謀紫昊王爺性命,你可知罪?”三太子冷漠的開口,語氣中帶着一絲威嚴。
“文王!小人絕沒有做過此事啊!”韓川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頓時淚如泉涌,聲嘶力竭的呼喊着,“小人與紫昊王爺無冤無仇,哪有理由加害於他!這分明是有人栽贓,文王還請明示啊!”
“你說你沒有做,但這從你府中搜到的弓箭又作何解釋?”
“這,這。。。我。。。”韓川看着官兵扔在面前的弓箭,一時語塞。
“證據確鑿,還不認罪?”三太子重重的一拍桌案,厲聲喝道。
“文王!我,我確實沒見過這弓箭啊!這府裡那麼大,肯定是有人故意放的!小人再愚鈍,也不會留下這兇器啊!”
“對於一般人來說確實如此,”三太子沉聲說道,看向眼前男子的視線中帶着審視,“但韓川你,兩年前進入文苑,學識不在學士之下。你可能證明這兇器不是障眼法?”
“這。。。。。”韓川張着嘴,不知該如何迴應。的確,眼前這樣的證據看似是自己被栽贓,自己是受害者。但若是再想一步,那自己依舊脫不了干係。而現在最麻煩的是,自己連這兇器是從何而來都不知道,更別提拿出證據證實自己的清白了。
“證據確鑿,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這。。。你,你不能定我的罪!我爹可是丞相!文王!看在我爹的面子上,再給我點時間!”韓川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平日讀的書在現在絲毫派不上用場。迫不得已,只好搬出了自家的老頭子。
“面子?哼,”三太子一聲冷哼,目光中多了一分鄙視,“韓老丞相早就說了,與你斷絕關係,生死由天。看在韓老丞相的面子上,本王可以饒你一次,不過你你問問我這十三弟答不答應。”
這一句彷彿是救命稻草一般,韓川那絕望的臉上頓時綻放出了笑容。老爺子不管自己在意料之內,但若是能給自己時間調查,先不提能不能找到證據,逃出生天還是能辦得到的。
韓川一臉期待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千重,迎上的卻是千重那充滿殺氣的目光,心頓時落入冰窖一般。
“拉下去,砍了。”
五個字,彷彿晴天霹靂一般,在韓川的腦海中炸裂開來。韓川只覺得一陣恍惚,向一旁癱軟倒下。倒地之前,隱約間,一股清新的幽香撲鼻,韓川如飢似渴的呼吸着這氣息,終於失去了知覺。
兩旁的官兵將受到打擊而暈厥的罪人拉了下去。看着那被拖着走的男子,姚姬的嘴角微微揚起。
“接下來,”千重輕輕捏着自己的眉心,深深地呼了一口氣,“姚兒,你有什麼要對我說的嗎?”
姚姬突然一愣,笑容僵持在了臉上。茫然望去,只見千重陰沉着臉,而三太子文若則是一臉審視的看着自己,似乎要將自己看穿一般。
“王,王爺,奴家沒什麼可說的啊?”姚姬眉頭微微皺起,試探的說了一句。
“姚兒是不會叫我王爺的。”千重說着,一雙眼睛死死地盯住眼前女子的雙眼,目光中寒意迸發。
“王爺您這是怎麼了?奴家。。。”
“姚兒也不會自稱奴家。”
“。。。。。。。。”
“說吧,你到底是什麼人。”千重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的俯視着眼前的女子。
“你是從什麼時候發現的?”眼前的‘姚姬’突然語氣一轉,變得冰冷,毫無畏懼的迎上了千重的目光。
“從一開始就感覺到不對,直到昨天才確信。姚兒是狐妖,凡器所傷不會留下傷痕。更不會眼看着同族慘死而無動於衷。”千重停頓了一下,“最主要的是,你從來沒有接近過那個礙事的小傢伙,想必你連本少爺說的是誰都不知道吧。”
千重雖然這樣說道,但心中卻是埋怨着自己。爲什麼這麼久都沒能發現,直到看到那血色的‘命’字才恍然大悟。平白的讓姚姬孤單一人漂泊在通天府中,自己也被眼前的女子玩弄於鼓掌。
“的確是我疏忽了。”女子雖然這麼說,語氣中卻並沒有懊悔。“那你要怎麼辦?殺了我?”
“我不知道你是誰,但你明顯和這個韓川有過節,”千重嘆了口氣,語氣變得有些柔和,“本少爺能替你出掉他,只要你告訴我姚兒的下落。我知道她就在這府中。”
‘姚姬’微微一笑,魅惑之意頓時散發而出,輕輕兩步上前,貼近千重的胸口,一雙秀手搭在後者的肩頭。
“王爺~我不好嗎~?幹嗎非要那個騷狐狸~?”女子輕啓朱脣,嬌媚的說道。雙手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滑動在千重的肩頭。這一聲聲聽得在場的衛兵們面紅耳赤。
“相由心生,姚兒比你好看豈止千倍。”千重冷眼相向,臉上卻是泛出微紅。清新的幽香入鼻,心中愈發的躁動。
“動手!”三太子文若眉頭緊皺,從一開始這股幽香就充斥在大堂之中,現在加上女子這一聲嬌呼,心中突然涌出一陣衝動。文若知道這香氣的詭異,屏住呼吸,強壓住心中的浮躁,厲聲叫道。
‘姚姬’一把推開眼前的千重,一隻秀手慌忙向着腰間懸掛的佩玉抓去。就在此時,兩個黑袍男子應聲而來,一把控制住女子的身體。‘姚姬’纖細的手腕被一雙鐵鉗般的手死死抓住,動彈不得,看着腰間的佩玉被一把奪去,突然露出了笑容。
“鹿血,冰凌,三黃散,”女子衝着被自己推開的千重微微一笑,笑容中媚意盡顯,“王爺,奴家就先行一步。”
三太子文若暗叫不好,但爲時已晚,黑袍男子手中的玉佩發出一聲脆響,化作了粉塵,而那女子的身影也憑空消失在原地,彷彿從一開始就不曾存在過一般。
“疏忽了,”文若深深地嘆了口氣,臉上滿是不甘,“沒想到是逆向傳送符文。”
千重呆呆的立在原地,腦中回放着女子剛剛消失的那一瞬。那一瞬之間,姚姬的外貌消散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張秀美的面孔。那個女子對着自己微微一笑,臉上掛着神秘的笑容。千重努力將這面容刻在腦中。
都城的另一個方向,三清塔。
一衆虔誠的百姓們正對着三清的泥塑叩首祈願,塔中陣陣煙霧環繞,宛如仙境一般。突然間,三清的泥塑中傳來了一聲輕響。但這一聲很快就被衆人的念詞所掩埋,沒有人注意到這輕微的聲響。
泥塑之中,一個衣着華麗的女子憑空出現,落在了地面上。
女子輕輕揉了揉自己被摔疼的大腿,站起身來。這裡是泥塑的內部,四面的泥壁上零散分佈着一個個小光暈,微弱的光亮輝映在這黑暗之中。
女子將腳下碎裂的玉佩輕輕撿起,放入了長裙的衣帶中。向着眼前不遠處一處亮光緩緩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