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天高遠,碧空雲輕,端的是個好天氣。
而夏伊朵,居然不怕死的坐在海邊的護欄上,她*着雙足,一雙平底鞋就丟在她身後的地面上,她的腳丫子晃啊晃的,那副樣子,真像是隨時會掉下去一般,讓人看的觸目驚心。
翎羽的瞳孔一縮,隨着“吱——”的一聲,輪胎劇烈摩擦地面的聲音過後,他一打方向盤,穩穩的將性能良好的跑車停好,大力關上車門,幾大步,他已經站在了她的身後。
“……”不敢說話,這是他此刻的狀態,在剛纔在電話裡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翎羽已經想到了所有的前因後果,她見到了豔青,豔青偷走了那幅畫,自然會將所有的事情全都托盤給她。
他曾經也想過,若是有一天她知道了這個事情,那麼後果會如何,他想過千萬次的畫面,當這一刻來臨的時候,或許他還隱隱有些解脫。
清風徐徐從他們的面前拂過,夏伊多坐在護欄邊,潔白的腳丫子倒影着淺藍色的海面,美得如詩如畫。
而她的視線,卻是一直停留在這片蔚藍色海域的天際線上,她知道翎羽就站在她的身後,她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兩個人之間的空氣彷彿像被玻璃阻隔了一般,明明看得到對方,翎羽卻只覺得夏伊多的背影那樣遙遠,彷彿她在的世界,是他觸摸不到的另一個世界。
在很久之前,他就想過,若是她再也不會回來他的世界,那麼,他就到她的世界去找她。
可是後來,他漸漸知道了自己與她之間的分別,當她已經轉世爲人,他卻依然還用着原來的原貌,年年代代的活了下來。她將經受輪迴,而他不能,這就是當初給他們的懲罰。
所以,他才冒險用了那個辦法,只是翎羽有所不知的是,夏伊多最討厭的恐怕就是欺騙。
“朵兒……”最終還是翎羽率先敗下陣來,他朝着那個坐在護欄上,長髮飛舞,似乎快迎風而去的女孩兒伸出手去,卻不敢真正的靠近她,“下來吧,上邊危險,你要是喜歡玩,下次我陪你,可好?”他說的小心翼翼,甚至連每個詞每個字都像是斟酌過一番,才從他的口中講出的。
只是他越小心翼翼,背對着他的夏伊朵脣邊的笑容就越是燦爛,像是盛開在朝陽下的向日葵,只是她的眼角卻有點滴的哀傷,那一大滴淚隨風而逝,滴入底下深藍色的海面中。
翎羽沒有看見,夏伊多也不會讓他看見。
“小時候,我總是見不到爸爸媽媽,於是我問哥哥們,我什麼時候才能見到他們。哥哥們告訴我,說下一次就能見到了,當我見到天空上有飛機飛過的時候,那就是他們回來了……可是啊,我見到過很多次,但是沒有一次,是他們回來……”
“後來啊,大哥去了美國,只有二哥他們陪着我,於是我問二哥,大哥什麼時候會回來看我,於是二哥說,等大哥忙完了那邊的事情,就會回來看我了……可是依然如此,我始終沒有等到大哥回來……”
“你知道麼?我曾經有過一個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們曾經是很好很好的姐妹,可是有一天她不見了,我總以爲她會回來,結果後來再見到,卻是幾年之後……甚至,一切都不一樣了!”她的語氣那樣飄忽,淡淡的敘述,帶着淡淡的惆悵,只是卻讓翎羽的一顆心都跟着提了起來。
他知道她是孤單的,一直都知道,所以他很努力的想對她好,只是爲什麼,好像從來都不是這樣呢?
她從護欄上站起身,兩手扶着樁子,那顫顫巍巍驚險萬分的樣子,讓翎羽差點衝上去,卻在看到她下意識往後踩的動作時,頓在了那裡,然後什麼也不敢動作。
夏伊朵轉過身來,就帶着那樣恬淡甚至是寬容慈悲的目光看着他,“什麼是下次,下次又是什麼時候,你敢保證你的生命裡,有那麼多個下次嗎?你敢保證,那些下次裡,就沒有那麼多轉折嗎?就跟我爸媽一樣,跟我大哥一樣,跟那些人一樣——”
在她轉身的同時,翎羽終於看清了她的模樣,她的眼眶是紅腫的,證明在不久之前哭過,只不過她臉上的表情太過平靜,平靜到了翎羽甚至產生了一種恐慌的感覺。
“只要你願意,我保證,我什麼都可以保證!”他又急又快的回答,生怕回答慢了,會換來她的不願意。
“我的生命中,它曾出現過很多人,我總以爲那些人都是我生命裡的親人朋友甚至是愛人,可是有時候,他們卻只是我的過客。我真的曾經那樣以爲,甚至無條件的相信過,可是爲什麼到了最後,你們卻都騙了我呢?”
她沒有看翎羽,目光甚至穿過了他的身上,遊走在了別處,當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卻更像是她的自問自答。
她的表情那樣哀傷,那樣悽美,悽美到甚至戳痛了她的心。
“大哥說爸媽是愛我的,可是他們卻丟下我,一走很多年;大哥也說他愛我,可是他爲了夏家卻不得不去美國,還有……”
她的目光直直的射向他,那目光犀利的讓他感覺被戳穿了一般,只見她的脣角輕輕上翹,那紅脣楊出一抹譏誚的弧度,“有些人也說愛我,我曾經一直都不相信,他爲什麼愛我,他的條件那麼好,那麼高高在上,爲什麼會看上什麼都不是的我?”
“你知道麼?當初因爲這個,所以我纔沒有答應他,可是後來,到底是因爲什麼呢……”
她細想了一番,像是終於想起來一般譏諷說道:“大概是大灰狼要引誘小白兔,只要給它挖好了一個坑,不管小白兔選擇怎樣的方式,大灰狼的坑總在那邊等她,所以總有一天她會跳進這個坑裡去。比較可惜的是,她曾經真的這樣天真的以爲,卻忘記了,人性是無法輕易改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