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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有座佔地十餘里、高達百餘丈的石山,山上聳立着密集的房舍,遠遠看去像個山城,或是城堡。
那便是蓬蒿古城?
距古城的數裡之外,有人坐在石頭飲着酒。
無咎沒有前往蓬蒿古城,而是遠遠的避開。他不願遇到蓬萊界的修士,以免自找麻煩。此外他也怕遇到齊桓,那個失去肉身的齊家主肯定不會罷休。
不斷有修士在四周出現,再陸續奔向古城,所幸沒人理會他的存在,也使他稍稍安心。
而蓬萊境中,應該有黑夜與白晝之分。天光完全黑暗下來,便是夜晚;當天色朦朧時,便是白晝?估摸算來,已過去了將近一個月。抵達蓬萊城,找到鬼族,然後便可返回,由開啓的虛空密道離開這方險地。
行程簡單明瞭,接下來又將發生什麼,天曉得……
無咎飲了口酒,收起酒壺。他離開原地,獨自奔向莫測的遠方。
須臾,蓬蒿古城已在身後。
四方的荒涼依然如舊,而途中漸漸多了一道道人影。其中有蓬萊界的修士,也有南陽界的弟子。卻不再有人邀請同行,也沒人打招呼。各家弟子只是衝着那個身着青衫的年輕男子投去淡淡一瞥,然後又一個個匆匆遠去。
無咎樂於獨行,一個人默默趕路,卻又不時的前後張望,神色中透着一絲狐疑之色。
此番進入蓬萊境的前輩人物,共有六位,分別是南陽界的豐亨子、海元子,以及蓬萊界的樸採子,青田,弘治子與墨採蓮。而如今已先後經過了兩座古城,竟然沒有遇到一位天仙高人。莫非已齊齊趕往蓬萊古城,已着手圍剿賊人?
而齊桓、公西子師徒,冰靈兒,喬裝成水芸兒的月仙子,也沒了蹤影……
十多日,轉瞬即過。
曾經的不毛之地,沿途多了成堆的廢墟。
穿過一道峽谷,迎面出現一個巨大的山谷,而四周極爲的黑暗,竟使得目力難以及遠。
無咎停下腳步,凝神張望。
只見百餘里外的空曠之間,矗立着一座山,卻爲陰森的霧氣所籠罩,一時難辨端倪。成羣結隊的原界修士,從四面八方聚集而去。
與此同時,神識中,魔劍內,有人傳音——
“無兄弟,是否已抵達蓬萊城?我與廣山已養精蓄銳,隨時等候召喚!還有靈兒,務必將她帶走……”
是韋尚,雖然躲入魔劍,卻在擔憂某人與冰靈兒的安危。
無咎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他沒有迴應,繼續往前。
須臾,黑暗中有光芒閃爍,繼而隆隆的法力轟鳴聲響徹四方。
無咎再次停下腳步,微微錯愕。
不遠之外,聚集着成羣的修士,多爲南陽界的弟子,同樣在黑暗中昂頭張望。
人羣過去,一座石山拔地而起。或者說,一座佔地數十里、高達數百丈的古城巍峨聳立。
卻見古城之中,不僅有石牆環繞,房舍密集,那山頂之上,更是矗立着一座數十丈高的石塔,儼如一把巨大的利劍直刺天穹。
而此時的石塔四周,凌空懸立着六道人影,顯然便是南陽、蓬萊兩界的六位天仙高人,各自以符籙加持之法大顯神通,並形成一個圍攻的陣勢。環繞石塔的房舍之間,不斷有人影出沒,應爲南陽界的家族弟子,各自忙着搜索、尋覓,使得圍攻的陣勢更加森嚴。
無咎觀望之際,忍不住蠢蠢欲動,而遲疑片刻,又旋即作罷。
六大高人,與蓬萊界弟子,已攻佔了蓬萊古城。南陽界的兩百多家族弟子,則環繞古城而形同戒備。此時莫說混入古城,便是靠近半步都將惹火燒身。
而鬼丘與他的鬼族,便在那山頂的高塔之中?
齊桓,公西子師徒,月仙子以及靈兒,依然不見蹤影,是尚未抵達,還是躲在暗處……
“轟——”
轟鳴聲伴隨着光芒閃爍,高大的石塔在微微晃動。便在六大高人出手之際,石塔腳下冒出成羣的修士,皆揮舞劍光、符籙,分明要趁勢攻入塔中。
半空之中,樸採子鬚髮飛揚,威風凜凜,他與五位道友揮手示意,旋即出聲大喝——
“賊人還不認罪伏誅,更待何時!”
便於此時,石塔頂端,霧氣紛亂,隨即從中現出幾道人影。
無咎微微詫異。
石塔上出現的四位老者,並不陌生,均爲鬼族的六命鬼巫。卻僅此而已,並未見到鬼丘、鬼諾、鬼宿等大巫,更沒有其他的鬼族弟子。
樸採子見賊人現身,急忙嚴陣以待,旋即也錯愕不已,意外道:“據說鬼修的賊人爲數不少,緣何只有爾等四位?”
四位鬼巫的爲首之人,乃是一位滿臉皺紋的老者。他看向六位高人,以及石塔下的衆多修士,漠然一笑,道:“竟然引來近千位仙道高手,南陽、蓬萊兩界必然空虛。即便葬送了我四人的性命,倒也划算!”
“鬼族?”
“果然只有四人?”
“你所言何意?”
“難道你四人有意爲之,不惜捨去性命,只爲將我等引到此處,而便於鬼族趁虛禍亂我蓬萊界?”
南陽界的豐亨子與海元子,倒也罷了。樸採子與青田、弘治子、墨採蓮則是面面相覷,很是難以置信。
“唉……”
爲首的鬼巫,突然嘆道:“這應該是鬼丘大巫的本意吧,而他並未如實相告,只道是尋至古城,專心煉製鬼煞,呵呵……”話音未落,他苦笑一聲,轉而看向三位同伴,釋然中帶着一絲悲壯,又道:“三位老友,你我生而爲人,不曾想一世爲鬼,但願沒有來世,從此不墮輪迴!”
另外三位老者沒有吭聲,卻同樣的神情悲壯。
不墮輪迴,雖遠離生死之苦,卻也魂飛魄散。又該怎樣的絕望,方能這般視死如歸?
而四位鬼巫,已達成一致,猛然全力揮舞袍袖,隨即陰風呼嘯而獸影紛亂。正如所說,四人原本躲在此處煉製鬼煞,卻不料成爲了誘餌,最終唯有死路一條。而祭出的猛獸,便是煉製中的煉屍鬼煞。既然陷入重圍而難逃此劫,索性拼個魚死網破。
而六位高人早有防備,齊齊出手。
一道道雷光閃現,半空之中頓時轟鳴炸響。雷火至陽至剛,對付至陰之物頗爲有效。猛烈的攻勢之下,一頭頭猛獸隨之化爲齏粉。
蓄勢以待的南陽界修士,趁勢衝入石塔,旋即又是符籙齊飛,劍光閃爍。
塔頂的四位鬼巫,見大勢已去,驅使着僅剩的幾頭猛獸飛向半空,而尚未發出最後一擊,便已湮滅在耀眼的雷火之中……
“唉!”
與此同時,尚在城外觀望的無咎,於瞠目錯愕之餘,也不禁發出一聲嘆息。
那四位鬼巫,被鬼丘當成了棄子,自知難逃此劫,索性慷慨赴死。而鬼丘也着實心狠手辣,捨去四位弟子的性命,只爲換來南陽界的空虛,而使得鬼族又能夠大肆作亂一番。
而此行只爲解救鬼族,卻事與願違,狀況也完全出乎所料,罷了、罷了!
無咎後退幾步,轉身奔向來路。他要趁亂離開蓬萊古城,離開這是非之地。而天上的轟鳴猶在炸響,慘烈的殺戮猶在繼續。眼看着他就要悄然遠去,突然一聲斷喝傳來——
“公孫先生,止步!”
既爲禍事,便沒有僥倖。該來的,還是來了。
無咎的心頭“咯噔”一下,卻不止步,頭也不回,猛然加快去勢。
豐亨子的喊叫聲又起——
“那人殺害齊家弟子,攔住他……”
南陽界弟子見到有人逃離,尚自不明究竟,卻聽說對方殺了齊家弟子,急忙追了過來。
無咎先行一步,又去勢極快,眨眼間便甩開了追趕,一溜煙的奔向遠處。而正當他撒腿狂奔,六道人影疾飛而至。豐亨子更是不依不饒,厲聲喝道——
“你殺害齊家弟子,毀了齊桓的肉身,此地並非盧洲本土,還不給我束手就擒……”
什麼並非盧洲本土,豐亨子顯然已知曉了本先生的來歷。而他爲何沒有直呼姓名,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而地上跑的,終究快不過天上飛的。
無咎尚自全力狂奔,兩道雷光呼嘯着到了頭頂。
那是豐家的雷玉符,便是萬聖子都抵擋不了,可見其威力之強。
無咎正要躲閃,雷玉符的威勢已籠罩而下。
他暗暗叫苦,不敢多想,抓出兩塊玉符捏碎,順手拋了出去。遂即“轟、轟”兩聲巨響,猛烈的火光咆哮四方。強勁的反噬之力,隨之橫卷而至。
無咎忍不住離地飛起,直至二、三十丈外,踉蹌着撲地翻滾,旋即又慌忙跳起。而他情形雖然狼狽,整個人卻毫髮無損。
他所祭出的符籙,正是豐家的雷玉符,也算是以彼之道還施彼身,堪堪抵消了強大的攻勢。而能夠逃脫一劫,倒是要感謝齊桓。那傢伙的隨身之物頗爲豐富,其中便有數枚雷玉符。
而沒逃多遠,兩道人影風馳電掣般越過頭頂。緊接着殺氣凌厲,怒喝聲響起——
“此乃蓬萊界,不容放肆……”
無咎回首一瞥,又是心頭一緊。
竟是樸採子與青田,一個揮舞劍光,飛撲而下,一個祭出符籙,霎時烈焰呼嘯。而弘治子、墨採蓮,以及豐亨子、海元子,隨後而至,各自面帶怒色,顯然要痛下殺手。
曾幾何時,一個月仙子,便讓本先生落荒而逃。如今卻要面對六大天仙,即使法術神通的威力大減,如此羣毆的陣勢,也叫人難以消受啊。
更何況南陽界的家族弟子,亦趕了過來。
遠處硝煙未絕的古城之中,更是涌出一道道人影。其中或許便有靈兒,只可惜無從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