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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夠壞之人,只有羽士五、六層的修爲,叫喊過後,卻又閃身躲開,竟看不清他陌生的相貌。
而他險惡的用心,卻是明明白白。
要讓自己與師叔,動手殺人。玄武谷的弟子,只管隨後劫掠。遑論以後怎樣,均爲自己師侄倆的罪過。這也是象垓前輩,或者說,那個小人的用意。一旦抗命不遵,師叔也好,師侄也罷,隨時都將有殺身之禍啊!
阿三恨恨啐了一口,擡手抓出飛劍,大眼珠子閃動着兇光,咬牙切齒道:“師叔,弟子今夜大開殺戒,你不要攔着我……”
阿勝收住腳步,前後張望。
六神門的弟子,站在十餘丈外,一個個獰笑着,滿滿的惡意。來時的山崖上,象垓等人虎視眈眈。而正前方的千丈遠處,便是蠻族居住的洞穴。夜色中,閃爍的火光愈清晰,似乎還能聽到幼兒熟睡的囈語……
阿勝抽搐着眼角,無奈道:“我答應無咎,不再濫殺啊!身爲長輩,豈能出爾反爾呢?”
他並不在意蠻族的死活,卻怕丟了長輩的尊嚴。
阿三急道:“師叔,遲疑不得!”
一百多仙道的高手盯着呢,豈敢遲疑!何況殺人自保,難道不是天經地義?
“你二人公然抗命,我這便稟明長老……”
阿勝尚在遲疑,之前叫喊的弟子再次出聲。他唯恐生變,搖了搖頭,猛一揮手,縱身往前撲去。
阿三跟着撒腿便跑,惡狠狠道:“我殺——”
師侄倆動身之際,話語聲又起。
“爲免他二人使詐,諸位稍待片刻,我要行使監軍之責,哼哼……”
人羣中跳出一個年輕的漢子,滿臉的殺氣。
“何爲監軍?”
“啊……就是盯梢,監視……”
“你不是我六神門弟子……”
“噓!我乃雷火門弟子,奉命前來……”
年輕的漢子,不容置疑,神秘兮兮地擺了擺手,轉身往前跑了過去,留下一羣人影愣在原地。其中的兩個築基弟子,同樣的稀裡糊塗。
“他是哪家的弟子?”
“他說奉命前來,應該與巴牛長老有關……”
“豈不是搶了我六神門的功勞……”
“容他先行一步,又有何妨……”
六神門弟子沒有停歇,趁着夜色悄悄往前。
此時,阿勝與阿三已到了千丈之外。
山坡的盡頭,是個天然形成的山洞,十餘丈高,二、三十丈寬。洞內的兩側,搭建着草棚與院落,怕不有上百之多,儼然一個洞中村落的情景。而不管是草棚,還是院落,皆沒有茅草覆頂。卻有一支支燃燒的火把,插在洞壁,或是院門之上,將偌大的山洞照耀的忽明忽暗。而遠近不見人影,只有草棚裡傳來一聲聲喘息與夢囈的動靜。淺而易見,眼下已是夜深時分,蠻族的男女老幼,早已沉浸在睡夢之中。
阿三跑到山洞下,放緩腳步。
只要祭出飛劍,便能將整個村子屠殺殆盡。而數百男女老幼尚在酣睡,如此趁虛而入,痛下殺手,似乎有些無趣。
阿勝隨後而至,也不禁收住去勢而擡眼張望。
“師叔,如何是好……”
“還能如何?我不攔你……”
“不,我是說,我來放火……”
“我來吧,幫你省下幾張火符……”
這對師侄,亦曾濫殺無數,而此時卻爲了誰殺人,誰放火,在相互謙讓。
而便於此時,一聲大喊突然響起:“掘地三尺,寸草不留——”
阿勝與阿三,皆嚇了一跳。
原來身後還跟着一人,竟然毫無察覺。正是此前那個年輕的漢子,喊聲暗含着法力,便如一聲炸雷,頃刻間響徹整個山洞。
與之瞬間,原本安靜的村落,忽而變的喧鬧起來,隨即冒出一道道驚慌失措的人影,其中數十個精壯的漢子,手持棍棒刀斧蜂擁而來。
天吶,有人尾隨呢?
又是那漢子,當真夠壞,夠狠,夠毒啊!聽見沒有,寸草不留呢!而事已至此,不殺也得殺。否則的話,下一個死的就是自己!
阿三再也不敢僥倖,心頭一橫,舉起飛劍,尖叫道:“殺——”
而他剛要瘋狂,一聲冷哼傳來:“狗東西,你要殺誰?”
咦,這罵聲,耳熟呀!
阿三猛然回頭,目瞪口呆。
那個陌生的玄武谷弟子,頭也不回,足尖點地,徑自騰空而去。而他張揚矯健的身姿,再也熟悉不過呢!
阿三看向阿勝:“師叔……”
阿勝猶在詫異不定,卻已有所猜測,二話不說,縱身往前。
只見那位漢子躥出去十餘丈遠,倏然落地。數十個蠻族精壯已衝到近前,他再次厲聲喝道:“斬盡殺絕,就在此刻——”
唯恐有誤,他又轉換口音複述一遍。而對方卻不予理會,只將他當成入侵者而紛紛舉起了棍棒刀斧。
他擡手祭出飛劍,頓時將村口的草棚化作廢墟。而呼嘯的劍光依然在黑暗中盤旋,並在山洞的石壁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的火星,並隨之碎石迸濺而轟鳴陣陣。他又順勢彈出一點火光,霎時烈焰滾滾而濃煙嗆人。
蠻族的男女老幼,終於怕了,大呼小叫,紛紛後退潰散。
那位年輕的漢子,收起飛劍,回頭一瞥,趁勢往前衝去。阿勝與阿三緊隨其後,相繼消失在火光之中。
便於此時,六神門的十幾個弟子已悄悄抵達。卻見洞口已被大火封堵,紛紛止步觀望。
而不消片刻,又是百多道人影6續趕到。
象垓帶着一羣高手踏劍而來,在山洞的二、三十丈外落下身形。他看着那熊熊的火光,冷笑道:“呵呵,元天門弟子,倒也識趣。來日若有不測,想必瑞祥長老也無從指責!”
一位六神門的築基弟子,似有不忿:“巴牛長老,你何故驅使門下弟子搶我功勞……?”
巴牛叱道:“一派胡言!”
象垓微微一怔,神色狐疑。
又有幾個築基弟子從遠處趕來,紛紛出聲——
“巴牛長老,有人殺我冥月門弟子!”
“不僅如此,還殺了我玄火門弟子!”
“弟子阿健,與阿重、阿鮑兩位師兄親眼目睹,他自稱雷火門弟子!”
巴牛錯愕:“真有此事?他何等修爲,是何模樣,眼下是否在場?”
“羽士九層圓滿,異族相貌,二十多歲,兇殘狡詐。我三人在此尋覓多時,未曾現,故而稟報……”
熊熊的火光映照下,一百多修士相互張望。
巴牛茫然片刻,已是滿臉的怒容。
一旁的象垓早已想明白了原委,又不禁冷笑道:“元天門弟子,只有兩人,而方纔搶入山洞者,卻是三位。我還當是六神門弟子,不料被人乘隙而入,呵呵……”他擡手一揮,厲聲又道:“但遇陌生者,格殺勿論!”
巴牛按耐不住,猛然縱起便是擡手一掌拍出。
“喀喇”巨響,雷鳴震耳,一道凌厲的火光呼嘯而去,又轟然炸開而威勢浩蕩。封堵山洞的大火,燃燒正盛,瞬即倒卷,眨眼間熄滅殆盡而煙霧凌亂。洞內的草棚村舍,所剩無幾,隱約幾個人影,猶在驚慌逃竄!
衆弟子不用吩咐,如狼似虎般急撲而去……
山洞深處,又是一番混亂的情景。
阿勝與阿三,駐足張望。他二人旁邊的年輕漢子,同樣的神色焦慮。
此處距來時的洞口,足有兩裡多遠,卻並非沒有了去路,而是地方更大,洞口更多,叫人無從選擇。置身所在,是個洞穴,竟有千丈方圓,四周佈滿了大大小小的洞口。不時有蠻族中人,拖兒帶女,扶老攜幼,相繼奔向各個洞口。忙碌而又驚慌的身影,便像是蟻羣遭遇了滅頂之劫而惶然無措。還有人衝着這邊啐着口水,顯然是將三位修士當成了妖魔鬼怪而憤恨難平。
家,毀了,還能重建。人,死了,什麼都沒了。
這羣無辜的蠻族,也不知能夠活下幾人。而如此已是竭盡所能,多活一個是一個……
“師兄?”
“無咎,真的是你?”
阿三與阿勝顧不得理會逃竄的蠻族,齊齊看向身旁,看向那個相貌陌生的漢子,雙雙驚奇之餘而又充滿了期待。而對方雖然易容,卻已恢復了熟悉的口音:“哼,除了我,還能有誰……”
“我的師兄,你竟懂得如此高明的易容術……”
“哎呀,無咎,是你便好!眼下又該往何處去,快快拿個主張,不然象垓追來,斷無倖免之理……”
年輕的漢子,正是易容的無咎。他逃離土城,躲起來歇息三日,又改動了相貌,便動身趕路。他本想與阿勝與阿三碰頭,之後再行計較,卻巧遇玄武谷的弟子,並從對方的口中獲悉,玄武谷的大隊人馬,即將趕往一個穴居的蠻族部落。於是他尋了過來,並趁着夜色混入人羣。
誰料阿勝與阿三,竟然也在此處。
無咎很是意外,卻沒有理會。而見到那兩個傢伙,遭到脅迫,又見阿勝不願濫殺無辜,他忽而有了決斷。待大喊一聲,逼得二人跳下山崖,他隨後冒充六神門弟子,跟着溜到了山谷之中,卻被識破身份,乾脆再次冒認雷火門弟子,卻還是露出破綻。所謂的監軍,乃是神洲軍營的職稱。所幸被他敷衍過去,之後帶頭喊打喊殺,無非想要驚動蠻族而便於逃命。
而象垓等高手即刻便至,如今帶着阿勝與阿三,又該逃往何處呢……
無咎心念急轉,擡手一指:“隨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