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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寒風撲面而來,在身旁打着旋轉,帶着嗚咽的聲響,又捲起一道道的煙塵,掠過青石板的街道倏然而去。
六人均爲仙道中的高手,有靈力護體,而不管是無咎,還是荀萬子與幾位夥伴,皆是心頭一凜。
一輪慘白的明月,斜掛天邊。嗚咽的風聲,猶在隱隱迴響。而清寂的街道之上,似乎並無異常。只是街道兩旁的宅院與屋舍,多了一層淡淡的霧靄,催動神識看去,一時竟然看不分明。
荀萬子與衆人換了個眼色,奔着不遠處的一個小院走去。
小院,低矮簡陋,院門,破舊不堪。
荀萬子走到門前,停下腳步,稍加查看,擡手揮出一道劍光。
“嘩啦”一聲,破舊的門扇如同朽木炸碎。隨之一團霧氣倒卷而出,徹骨的寒意更加濃烈了幾分。
荀萬子是早有防備,急忙閃身後退而拔地躥起。
懸空數丈,小小的院落盡收眼底。而除了籠罩的霧氣,依然沒有任何發現。
只當是過於謹慎,導致虛驚一場。
荀萬子搖了搖頭,自嘲道:“莫說人影,鬼影也不見一個……”
彭蘇與幾位同伴也跟着輕鬆下來。
“呵呵,鬼族來襲,鎮子上的人,早已逃離……”
“既然如此,安心歇息一宿……”
“所言不差,明日與林前輩碰頭,便可迴轉……”
“荀兄,且找個地方……”
“不得擅自行事!”
“無先生……”
衆人連日趕路,提心吊膽,很是疲憊,只想找個地方歇息。誰料卻被制止,各自循聲看來。
無咎獨自站在一旁,提醒道:“諸位所修煉的陣法,唯有五人聯手,凡能顯現威力,否則將不堪一擊。故而相互之間不得遠離,切記!”
他雖然爲人隨和,喜歡說笑,而談及正事,卻從不含糊。
衆人會意,舉手稱是。
荀萬子遵循吩咐,從半空中飄然落下,而無意間擡頭一瞥,驚訝道——
“那是……”
“荀兄……”
“有何發現……”
“莫非鬼族來襲……”
荀萬子落地之後,不及分說,擡手一揮,匆匆道:“無先生,諸位兄弟,這邊來——”
衆人不明所以,隨其往前。
循着街道往北,不多時便已到了山坳的另一側,又繞過街角的房屋,是大片的窪地與山林。一個佔地數十丈的院落,矗立在空地之間,卻燈火閃爍,人影晃動……
“且看——”
“咦,怎會有人呢?”
“此前毫無動靜……”
“鬼族……”
“那衣着服飾,五官相貌,分明是修士……”
衆人收住腳步,面面相覷。
來的時候,清清楚楚啊,整個唐木鎮,並未見到半個人影。而此時此刻,那莊院門前的燈籠,進進出出的人影,儼然便如正常人家的景象。
“無先生……”
荀萬子與兄弟們不知所措,只得求助於此行唯一的前輩,也是衆人的主心骨,無先生。
無咎也是大爲意外,卻不假思索道:“退——”
而便於此時,有人揚聲喚道——
“今晚月朗風清,又逢唐府添丁之喜,有請諸位高人入府飲杯水酒,唐某將不勝榮光,呵呵!”
莊園門前,站着一位老者,衝着這邊拱手致意,顯得頗爲真誠好客。
“無先生……”
衆人進退不得,又狐疑不已。
無咎正要離開這古怪的小鎮,卻不想有人邀請飲酒。他轉過身來,眉梢一挑。立足所在,與莊院僅隔二十多丈,空曠的街道之上,他與五位同伴極爲醒目。他遲疑片刻,冷峻的臉上露出笑容——
“既爲添丁之喜,豈容錯過!”
無咎突然改了念頭,奔着莊院走了過去。荀萬子似乎心領神會,也不質疑,收起飛劍,與幾位兄弟尾隨其後。
轉瞬之間,到了莊園門前。
院門上的橫匾,還真的刻着“唐府”二字。洞開的大門臺階上,站着一個五六十歲的老者,布衣、挽髻,鬚髮灰白,個頭壯實,並隱隱散發着築基的威勢,顯然是位仙道中人。而老者的身旁,另外站着一個年老的男子,佝僂瘦弱,看不出絲毫的威勢,像是位凡俗的僕人。
“呵呵,難得幾位高人大駕光臨!”
老者笑臉相迎,拱手施禮,旋即又閃開一步,示意道:“請——”
“嘿嘿,多謝盛情相邀!”
無咎舉手還禮,卻並未忙着踏上石階,而是左右踱步,誇讚道:“嗯,果然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唐家主的氣色不錯呦!”
荀萬子與四位兄弟相視無語。
那位唐家主雖然臉上帶笑,卻笑容僵硬,臉色青白,更像是重病纏身之人。而他並未在意無先生的恭維,而是盯着對方移動的腳步,似乎想要找尋什麼,卻又一無所獲……
“諸位兄弟,且討杯喜酒,沾沾喜氣,嘿!”
無咎撩起衣襬,緩步踏上石階,不忘衝着唐家主微笑致意,又衝着對方身旁的僕人投去深深一瞥,這才擡腳踏進院門。
荀萬子與四位夥伴,緊跟着無先生,而便在穿過院門的瞬間,似乎有莫名的寒意逼迫而來。尤其院門兩側的白燈籠,毫無喜氣可言,反而平添幾分陰森,令人心神不安。
而進了院子之後,無咎與荀萬子五人皆是一怔。
院外雖然冷清,院內卻是另一番情景。寬敞的庭院中,擺了十幾張木桌,坐着數十個男女,均爲修士的模樣,各自散發着築基、或人仙的威勢,像是前來賀喜的賓朋,卻又默不作聲,一個個神情淡漠。四周的廊檐下,掛着一圈白燈籠。而曾經的明月,不見了,只有朦朧的霧氣,籠罩在庭院上方……
“尊客,請坐——”
佝僂的身影走來,伸手指向一張空置的木桌。
是那位瘦弱蒼老的僕人,話語低沉,吐出四個字之後,默默穿過庭院而去。
無咎走到桌前,左右張望。
所在的木桌四周,僅擺放三個石凳。而旁邊的木桌,卻擺放四個石凳,坐着一對中年男女。
無咎從鄰桌抓過兩個凳子,然後挪動腳步,坐在空餘的凳子上,很是心安理得的模樣。
荀萬子與四位兄弟倒也默契,就勢圍坐一桌。
“幸會!”
無咎坐穩屁股,咧嘴一笑。
中年男女慢慢扭頭看來,又慢慢回過頭去,皆神情淡漠一言不發,仿若他這個同桌並不存在。
無咎卻沒有一絲覺悟,寒暄道:“兩位貴姓啊,如何稱呼……”依然沒人理會,他竟伸手拍向女子的肩頭,笑道:“這位道友……”他的手指剛剛觸及女子的衣衫,突然響起一聲尖利的嚎叫——
“色鬼,滾開——”
此時,整個庭院卻是死氣沉沉。突如其來的尖叫聲,霎時打破了沉寂。不管是荀萬子、彭蘇,還是在場的修士,皆齊齊的看向一處。
卻見某人僵着右手,伸向鄰座的女子。
而那位女子,卻如同真的撞見色鬼一般,怒目圓睜,神情猙獰、淒厲……
“咳咳!”
無咎始料不及,急忙縮手,訕訕笑道:“誤會,誤會……”他的眼光看向荀萬子等人,尷尬又道:“真是誤會……”
與此同時,無風的庭院,突然燈籠搖晃,霧氣瀰漫。
隨即有人出聲——
“唐府添丁之喜,理當慶賀一番,且擺下百日酒,答謝諸位賓朋的到來!”
正屋門前,站着三人。一個是此前的佝僂老者,一個是唐家主,還有一個青年男子,抱着一個裹在襁褓中的嬰孩。
僕從老者,伸手“啪啪”拍了拍巴掌。從後院冒出四人,同爲老者,各自舉着托盤,奔着庭院走來。托盤上擺着酒盞,被依次送到每桌的客人面前。
不消片刻,無咎所在的桌子,送來三個裝着酒水的陶碗。
“薄酒一杯,不成敬意,呵呵……”
唐家主的笑聲在庭院中迴盪。
在場的賓朋,紛紛端起酒碗。
之前尖叫的女子,似乎已忘缺了色鬼的存在,與同桌的男子,將碗中的酒一飲而盡。
而無咎端起酒碗,湊在鼻端嗅了嗅,與鄰桌的荀萬子五人使個眼色,又將酒碗原封不動放下。
“呵呵,此乃我的孫兒,與諸位當面道謝!”
唐家主走向庭院,年老的僕從與青年男子跟在身後。青年男子所抱着的嬰孩,應該便是唐家主的孫兒,所謂的當面道謝,不外乎是要當衆接受道賀。
哼,如此場面,似曾相識啊!
無咎打量着院中的情景,留意着四周的風吹草動。而正當他左右張望之際,唐家主竟然帶着他的孫兒,越過在場的客人,直奔他這桌走了過來。
“呵呵,尚不知高人如何稱呼,能否爲我唐家孫兒增福添壽……”
唐家主不僅奔向這桌,而且奔向他無咎本人。
“不敢當,我乃……”
無咎頗感意外,謙遜擺手,而他正想着如何矇混過關,青年男子已隔着桌子將襁褓遞了過來。他不由得睜大雙眼,神色一凝。
襁褓再也尋常不過,一個粗布包裹罷了,卻罩着一層淡若的禁制,而顯得有些另類。襁褓之中的嬰孩,也真實無誤,卻雙目緊閉,膚色青白,毫無生機,顯然是個死嬰……
無咎臉色一變,掀桌而起,怒聲喝道——
“動手——”
與此剎那,“轟”的一聲悶響,襁褓中的嬰孩突然炸開,隨之一道迅猛的殺機撲面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