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將這痛苦,返回給你
晚上,夏晨吃過晚飯後躺在牀上,心想着他夏天今天應該不會再來打擾自己了,便徑直躺在了牀上,兩手交叉墊在頭下,半眯着眼假寐。
“我是夏天,不是夏曦!”
在半夢半醒之間,耳邊突然出現了白天夏天對自己說的話,夏晨只覺得一個激靈,猛然睜開眼,睡意全無。
“夏曦已經走了。”
“站在這的是我。”
砰!
手中的枕頭被一下扔到對面牆上,夏晨猛地起身坐起,口中喘着粗氣。
爲什麼!那夏天竟敢這樣對自己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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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覺得自己有些太過在意白天的事,夏晨又一下子躺了下去,用被子矇住臉,試圖再次進入休息,可眼前卻浮現出了一滴眼淚。
那是從夏天眼中流出的淚水,仔細想想,竟覺得那畫面在腦中無比清晰:一滴淚從眼前的夏天眼角緩緩流出,劃過他瘦削的臉,低落在地上。夏晨還記得,當時的夏天眼睛睜的很大,眼神裡有着說不清的思緒。
“切,一個大男人動不動就哭。”夏晨在被子底下小聲的嘟囔着,心裡卻不知爲何,有一絲管不住的悔意。
“有什麼好自責的,是他自己太弱,像個女人似的...”夏晨在心中一遍遍默唸着,可越是想轉移這股罪惡感,心頭的糾結就越嚴重。
他夏天只不過是在毫不知情的時候,被父母領到了這個家裡,代替了夏曦的位置,成爲他們對外公佈的家裡的一份子。在這之前,也許夏天也有自己的朋友,有珍惜他的人,過着不被任何人脅迫鄙視的日子。
夏晨想起來第一次見到夏天時的情景——當時的他穿着父母買的新衣服,一眼看上去就像是一位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可那張小臉上卻顯出了毫不相稱的無措和緊張,瘦弱的身子緊緊的躲在門後,卻在見到家裡同齡的自己時,咧開嘴笑。
還記的第一次一起吃晚飯的場景,那時候家裡便已經開始僅僅剩他們兩人。夏天見自己一直坐在房間裡打電子遊戲,主動的端了一碗粥來房間裡,可是自己卻...
“你打翻了那碗粥。”夏晨想着,嘴裡呢喃出一句。
從他進門的那一天起,自己便認定了他的存在是個錯誤。在學校,成績優秀爲人溫柔的夏天總是能得到老師和同學的喜歡,可他在對自己說話的時候,一直都保持的幾分怯弱。或許,正是由於那份恐懼感也說不定,自己竟從未聽他說過一句真正的想法。
“哥哥,我做的事,錯了嗎?”夏晨將頭上矇住的被子掀開,緩緩坐到牀邊穿上了鞋。
這時,門一下被打開,夏天這次沒有敲門直接走了進來。
“你沒事吧?”夏晨下意識的問了一句,同時他看到了夏天眼周圍有些微微泛紅,也或許是自己看錯了。
夏天沒說話,但是身子很明顯頓了一下,接着走到了桌子旁坐了下來。
“今天繼續講下面幾章。”夏天語氣平靜的對牀邊的夏晨說道。
見他反應異常的平靜,夏晨心裡竟有了些失望。自己在這屋子裡想了這麼多,夏天竟然毫不在意,便繼續坐着,不去理會。
本以爲夏天會再說什麼,誰知他在沉默了一會之後,直接起身打開了門。
“我明天再來。”夏天說完,擡腳欲出。
幾乎在一瞬間,夏晨伸出了手拉住一條腿已經邁出了房門的夏天。等兩人反應過來時,夏天已經由於拉扯的力氣過大而一下子坐到了牀邊。
夏晨見他這樣,趕忙鬆了手,同時起身站到了門邊,一把將門關上。
“你幹什麼。”夏天的語氣依舊平靜,聽不出一絲波瀾。
夏晨只是背倚在門上,心說自己這是怎麼了,只知道下意識裡不想讓夏天走,感覺如果他現在走了,自己會後悔。
夏天起身,整理了下衣服,走到夏晨面前,直視着他的目光。
“不讓我出去?”夏天的嘴角向一邊微揚,竟顯得有些邪魅。“或者,像之前一樣,強吻?”
夏晨瞳孔放大,看着眼前的夏天,自己竟有一絲陌生的感覺。這樣的話居然從一向怯弱的夏天口中說出,他,現在到底在想什麼?
“別走。”夏晨將頭扭到一邊,硬生生的說出了這兩個字。
突然,感覺一隻手握住了下巴,夏晨未來得及反應,便覺得頭被扭到前方,隨即嘴被強勢而大力的蓋住。
看着眼前突然放大的夏天的臉,夏晨突然大腦中一片空白,隨即一個畫面閃現出來,那一天晚上,自己也是將夏天推到屋子裡,一個衝動親了上去。想到這裡夏晨心裡一個激靈——這似曾相識的場景到底是怎麼個情況!
猛地一把將夏天推開,只見眼前的人被推得向後連連退了幾步才站住。
“夏天!你瘋啦!”夏晨衝着夏天大嚷,而夏天卻只是一隻手擦過嘴角,眼睛依舊死死的盯着自己。
“我瘋?”夏天放下手,身子顫了顫,嗤笑了一聲,“我只不過在將你給予我的痛苦,同樣的返回給你。”
“你在說什麼...”從未見過夏天這樣子,夏晨一時間無法理解。
“從我八歲進這個家到現在,已經九年了。我拼命的學習,討好着每一個人,可爲什麼,我得到了老師的輕昧,同學的喜歡,卻惟獨得不到這個家哪怕一個人的認可?”
夏天邊說邊一步步走近夏晨。此刻的夏晨卻只是睜大了眼睛看着夏天,薄脣微張,卻沒說一句話。
“我知道我代替不了夏曦,但我是夏天。”夏天對着夏晨的雙目一字一句的說。
夏晨微微低下了頭,他不知夏天爲何會這樣激動,不知道爲什麼事情會演變成爲這樣。夏天依舊是之前的夏天,那眼神裡卻再沒了之前的恐懼與怯弱。
緩緩邁着步子走過夏天,讓出了出門的路,夏晨感覺背後的夏天開了門走了出去。
身後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雖然和平時一樣,夏晨卻突然的一驚,只覺得心裡一顫。
窗外,夜已見深,夏天不知自己是如何回到自己臥室的,只是在關上門的那一剎那,整個人都沒了力氣,蹭着身後的門坐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