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隆基一行朝遊樂場中走,並沒有引來其他遊玩人的圍觀,他們不清楚皇上來了。
爲此,張王兩家的今天的買賣會有所損失,盤查的時候用的是其他理由,查完人家得給補償,雖說憑藉張小寶和王鵑的身份,不補償也沒人敢說什麼,但買賣就是買賣,要遵循同一個規則。
小孩子們成羣地奔跑在各個地方,不時地還會跑到家人的所在,要點吃的東西,還沒等嚥下去,又跑着玩耍去了,身後傳來家大人的關切聲音。
李隆基身邊的護衛不多,負責保護小貝他們的兩個快槍手被安排在左右。
因爲排查的結果是沒有危險,想想也對,誰會吃飽了撐的跑到張王兩家的地盤尋機會搗亂?真有人報此心思來,其所承受的後果將不堪設想。
李隆基走的不快,怕撞到來回跑的孩子,他已經親眼看到不少孩子摔倒在地,孩子們一個個身上穿着厚厚的衣服,除了被凍得通紅的小臉,其他地方全包裹起來。
邁動着原本就不靈活的小腿,稍微掌握不好平衡便會摔倒在雪地上,跟個球一樣滾幾滾,爬起來繼續玩,根本不用擔心會摔出毛病。
此情景讓李隆基不時地發出歡愉的笑聲,正笑着時,一個孩子斜着跑過來,在他面前噗嗵摔倒在地,小孩子穿的太厚,一時起不來,無奈地看了一眼站在旁邊的李隆基等人,說道:“扶我一把呀,光看着笑。”
“哈哈哈~”李隆基大笑幾聲,還真蹲身把孩子扶起來,並問:“哪的人?”
“嶺南道,陸州,今年我四歲半啦。”小孩子一點不怕生,從手悶子裡把小手抽出來,比畫了一個四。
接着摸摸李隆基身上穿的衣服,一副大人的樣子稱讚道:“不錯,好料,呦,還有護衛和下人,一定是有錢人,要麼是大官,在這裡小心點,別說自己多有錢,也別提自己官多大,玩自己的,不準欺負人。”
李隆基自從跟小貝等人接觸多了,開始喜歡上小孩子,逗着對方:“那我要是找事呢,你能怎樣?”
“那我不和你好了,也不陪你玩,我去告訴別人抓你,你敢在張刺史家的買賣裡鬧事,你保證好不了,哼”
小孩做出很嚴肅的模樣,警告李隆基。
李隆基連忙認同着:“是是,不鬧事,莫說是官員,哪怕皇上到此也不敢鬧事,皇上也怕呀,怕讓大唐的孩子們玩不高興,你家做什麼買賣?花多少錢來一次?”
“不許說皇上壞話,皇上是好皇上,把張刺史派到了陸州,我家沒買賣,我爹爹守燈塔,守了半年啦,輪換休息時帶我過來玩,我們不花錢,爹爹守燈塔,得到的獎勵。
來的時候帶了好多好多貨,全是陸州的,陸州出的特產,來時我還以爲能看見張刺史,可他們家在京城了,把東西交給這裡的人,他們幫着帶去。
我爹送了一隻好看的玳瑁,活的哦,我爹守燈塔的時候抓來的,還有其他人都送了,玳瑁這麼大。”
小孩子使勁張着胳膊,要比畫一下大小。
李隆基知道對方說的張刺史是誰,不是陸州總換的刺史,而是張忠,在陸州的百姓心中只承認一個刺史,從小孩子的話中能聽出來,大人們會一代代講述張忠的事情。
“玳瑁,好東西,跟伯伯說說,家中生活好不好?”李隆基裝着驚訝,隨後問道。
“好啊,等回去,呆兩個月,娘會給我生一個弟弟或者是妹妹,要不是娘肚子大了,娘也會來,明年吧,等明年,明年我們一家人再來。”
小孩子看李隆基驚訝,心裡得到了滿足,也更願意說話了,對未來會多出的家庭成員非常期待。
“哦,那你父親來了,你母親誰管?”李隆基又問。
“啊?哦,你是說我爹爹要照顧我娘纔對,是吧?我爹在家也照顧不到,我娘在我們出來時,已經住進那個什麼孕的地方啦,有……有?哦,專業,專業的人照顧。
我們陸州是除了三水縣,最好的地方,小孩子有人管,沒有親人的老人也有人管,上次,啊,我想想,就是上次,有個在陸州的官,還想收錢,說是……說是醫院裡,衙門也幫忙了,要收點,叫費用的東西。
結果上個月他就被趕走了,只給了他一千五百貫,是因爲他以前還算老實,誰讓他瞎伸手,要麼等他幹完,最少能得到三萬貫。”
小孩子有什麼說什麼,剛剛比畫完年歲的小手,變成三根在那裡晃動。
李隆基點點頭,清楚小孩子說的是什麼錢,和三水縣一樣,官員在任的時候老實做事,爲民着想,別去貪污也別去受賄,把本職工作做好了,等離任的時候會得到一大筆錢,甚至比他在任時可能貪到的錢還多。
回想下,確實有這麼回事,陸州刺史主動申請調離,原來是被逼走的啊,姓鄧,真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敢去插手張王兩家給陸州的福利系統,膽子真大。
兩個人說話間,小孩子的父親過來了,兒子被人攔着問話,得看看才行。
“請問您是……?”孩子的父親個子矮一截,臉上是被海風吹出來的那種獨特的顏色,先掃了一眼李隆基這幫人,看到了左右兩個快槍手胸口的稻苗標記,放心了,故此輕身詢問一下。
大人比孩子聰明,一看便知曉,面前的人與張王兩家關係不錯,否則不可能有張王兩家的護衛保護,所以說話時語氣中透着恭敬。
李隆基這會兒站起身,向對放笑笑:“我姓李,你們的張刺史幫我做事,這回跟小寶鵑鵑前來看看,隨便看看,不打算驚動太多人。”
李隆基已經暗示了,希望對方能明白。
孩子的父親果然聰明,先是驚訝地張開嘴,馬上又用手把自己的嘴捂上,眼中的吃驚不減地連連點頭。
李隆基繼續說道:“我知道守燈塔很苦,海風大了,會帶着暴雨往塔中灌,得護好燈,不能讓燈滅了,還要幫船隻上的人準備吃住,正是有你們的努力,纔有大唐的繁榮,辛苦了。”
孩子的父親連連搖頭:“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全是應該的,那,那您……您來這,小公子和小娘子呢?”
“睡了,忙一晚上,下午可能會過來,相信到時你能夠直接見到,陸州來的嘛,連盤查都免了。”
李隆基心中不免嫉妒,對方說話時,對自己是恭敬,談起小寶和鵑鵑,表現的就是親切,那期待的目光,絲毫不去掩飾。
孩子的父親一聽高興了:“嘿嘿,嘿嘿嘿嘿,下午來?我不回別住處了,一會兒帶娃兒進裡面吃東西等着,值,太值了,等回去跟他們說,羨慕死他們。”
李隆基很想說,我就已經很羨慕了,不是羨慕可見到小寶和鵑鵑,而是羨慕他們已經離開陸州多年,陸州的百姓還是如此牢記。
“陛下,咱們向那邊走走?”高力士在旁邊出聲,他不能對人家孩子的父親說,說你別浪費皇上的時間了,這話絕對不可以說,只好側面提醒。
“是,那皇上您轉着,我帶娃進去吃東西,福氣呀,全是福氣呀。”孩子的家長領着孩子朝屋子的方向走去了。
李隆基站在當地,回味一番,道:“福氣,這是小寶和鵑鵑的福氣,也是朕的福氣,聽說淺灘的海邊還有一個更大的遊樂場,一會兒去看看。
總有人說朕偏向小寶和鵑鵑,朕也總想,是不是真的偏向了,朕如今想清楚了,不說小寶經濟方面的本事,也不提鵑鵑軍事上的能耐。
只說他們家呆過的地方,爲何百姓日子好過了,反而更忠心於大唐,不是朕偏向小寶和鵑鵑,是他們治理地方的百姓太偏愛朕了。”
高力士陪在一旁,附和:“陛下所說極是,若每一個地方官都有此本事,陛下也會多偏向,陛下的偏向是民心所向,陛下,您去玩玩旋轉木馬?”
李隆基順着高力士的話去看旋轉木馬的地方,發現全是小孩子,無奈地搖搖頭:“朕可不想被圍觀,前面的雪滑梯看着不錯,有大人玩,朕去滑一滑。”
說着話,一行人向雪滑梯走去。
雪滑梯真是用雪堆積而成,坡度不算大,但是距離很長,想玩的人得戴上一個特殊的帽子,帽子不只能防護腦袋不被撞,還能讓阻止雪進到衣服裡面。
在雪滑梯上面,有一排用來坐的滑板,滑板幾乎沒有棱角,所有可能出現棱角的地方全做成了一個弧面,給人的感覺就是圓,哪怕滑板的形狀並不是圓形。
等着前面一家三口人坐着滑板,在歡呼聲中到底兒之後,上面的人才允許第二個滑板就位,等待的人不少,好在雪滑梯也多,一排,粗略數下,應有二十之數,讓每一個要玩的人都不用等太多時間。
又有三個人滑下去,李隆基才排到位置,按照管着滑板的人的吩咐,調整好姿勢,在很多人擔心中朝下滑去。
下面已經有人做好保護了,他們心中十分無奈,皇上非要玩這個幹什麼,太折騰人了。
等着到了下面,李隆基拍拍身上的雪,高興不已,扭頭四下看看,突然問道:“小貝他們哪去了?”
“帶着珺兒與盼兒說是玩好東西去了。”高力士也發現看不到小貝等人的身影了,按照先前小貝的說法回道。
李隆基問起小貝時,小貝一行人正在堆雪人兒玩。
小貝九個人負責設計和堆,珺兒跟盼兒圍着雪人亂跑,偶爾停下來,幫忙向上撒兩捧雪,玩的那叫一個開心啊。
這裡是第二個給孩子堆雪人的地方,第一個場地堆滿了,每一個雪人的前面都會寫上是誰製作的,要留在明年春天的時候滑了才行,還有負責畫畫的人,幫忙把孩子和雪人一起畫在紙上,留做紀念。
那個有編號的雪人的位置會給小孩子留一年,如果明年冬天還來,可以在原來的位置上再堆,不來就沒了,年年來就年年有,也是一個促銷的手段。
如果你真的是很有錢,那可以長期租下來一個位置,要價不菲。
小貝找的就是這樣可以長期租的地方,但她不會給一文錢,誰讓是她家的產業呢,她打算在一天時間裡,堆十一個雪人,一人一個。
在她跟着兄弟姐妹堆着的時候,旁邊也有一個三個小孩子在堆,不僅僅堆的慢,而且堆的也不好看,不是因爲人少的緣故,而是他們沒有專業的設計人員,配合時更達不到默契。
小貝這邊,小珠畫了一個立體透視圖,小海給做的計算,其他人就按照設計來弄,速度快,並且條理清晰,沒用太多的工夫,就做出了一個雪人身體的錐體,到時候還要打掉多餘的地方,上面得先弄個腦袋。
旁邊的三個小孩子已經來很長時間了,一個個凍得直流鼻涕,旁邊有看管的醫護人員給他們把過脈,還量過體溫,並且讓他們每人灌下去一碗藥湯,這纔敢讓他們繼續玩。
三個孩子別說底座了,連一個大的雪球還沒滾好,領頭的孩子看上去有十歲,不小了,見到小貝一羣更小的孩子乾的快,心中着急。
當小貝十一個人做出了一個坡面,向上送一個大雪球用來做爲雪人腦袋的時候,三人中的這個領頭的孩子終於是不甘忍受了,衝過去對着小貝的雪人就是一頓踹。
小貝第一個反應不是阻止這個孩子,而是打手勢不讓其他護衛過來,然後就那麼看着對方把雪人給踢的缺邊少角的。
等對方覺得差不多停下來以後,小貝笑着問:“這個哥哥,要麼咱們一起堆一個更漂亮更大的雪人好不好?你們大,有力氣,做最主要的活,我們小,幫着運雪。”
周圍幫孩子堆雪人的大人剛纔在看到有人搗亂的時候已停下來,等着聽到小貝的話,再看看十一個孩子安穩的樣子,瞬間便清楚了,十一個孩子絕對不好惹,必然是大家族的子弟,因爲小丫頭表現出來的便是世家風範。
能讓一個看上去六、七歲的小丫頭說出這樣的話,可見對方的家裡是如何教育的了。
但三個孩子不知道啊,最大的孩子踢完,再聽到小貝的話,以爲對方怕了,志高氣昂地哼了一聲:“哼,不用,我看你們堆的不好,給你們一次重堆的機會,你們還不配跟我玩。”
“那好吧,我們繼續堆,但你不能再弄壞了啊,要是不服氣,你們自己堆一個更好的,給別人搗亂不好,其實我覺得堆的好看不好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雪人是我們自己堆起來的,你說是不是?”
小貝繼續忍了,這要是換成一個大人過來搗亂,她會讓對方後悔一輩子,但她一直把自己當成大人,所以對‘小’孩子比較能容忍。
大孩子被小貝說的臉上有些掛不住,悻悻地又回到自己的地方對其他兩個孩子發了一通火,又繼續堆起來了。
小貝不願意多去理會,出來玩,就是玩個高興,拉着小海的胳膊:“哥,咋辦?”
“修唄,還能咋辦,我量量,看看得補進去多少雪。”小海從懷中掏出來一個繩尺,耐着性子去測量雪人被破壞的程度。
量完之後說道:“不用補了,我們設計的雪人是上面圓的,下面也是圓的那種,更冰糖糖葫蘆似的,等上面的做好,下面多餘的邊本來就要削下去,我畫條線,繼續。”
於是十一個孩子又忙碌起來,只有珺兒和盼兒不時地用警惕的眼神看一眼剛纔搞破壞的人,他們幼小的心靈中無法理解對方是什麼身份,可以表現得如此強勢,他們只知道很好看的雪人被踢了。
頭一次啊,頭一次遇到有敢不讓他們玩高興的人,很擔心那人又過來踢。
周圍的護衛裝扮成各種職業的護衛沒過來,小貝小娘子不讓,那就不管,只要對方沒做出對十一個小祖宗有傷害的動作就行。
比起茁壯護苗隊人的平靜的心態,六個扮成賣冰糖葫蘆商人的金吾衛則是氣憤不已,這是誰家的小崽子,活膩味了?皇嫡子和長公主弄的雪人也敢踢?
但既然小貝的意思是不追究,只好跟着忍了,相信在這裡,真出什麼事情,還用不到自己等人出面,沒危險就好。
小貝一行人幹活速度很快,尤其是張強,力氣大,長的也比別人高,擔任主力,不一會兒的工夫,雪人的腦袋做出來了,下面的身體也在打磨當中。
小遠又去要來炭渣與胡蘿蔔,還讓人搬來個小墩子,打算叫小珠上去畫。
就在這個時候,那邊的三個孩子依舊沒堆好,年歲最大的一瞧,呦,速度挺快呀,邁着步又過來了。
小貝這回就生氣了,不等對方靠近,喊道:“我告訴你啊,你別給你家大人惹麻煩,你再動我們的雪人一下試試?”
對方被小貝的話給嚇住了,又覺得心中不平,回喊道:“你知道我爹是幹什麼的嗎?”
小貝一愣,回頭看其他人,其他人則是一臉鬱悶,咋跟哥哥和姐姐講的故事中出現的事情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