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因爲吳作城的軍力發展得如此迅速,因此,林封謹覺得自己在十年以內,是有可能鯨吞蠶食西戎和中唐的一部分領土,然後將整體的國力提升起來,進而登基君位的,天下五國變成天下六國,絕對不是說說而已。
林封謹一向是個喜歡求穩的人,並且他此時身體當中雙脈輪運轉,氣機迴旋激盪,一點一點的將自己產生的妖命之力煉成晶體,積存在了海底輪當中,因此只要沒有意外的話,也至少能拖個十來二十年纔會接近那個臨界點,所以他還有時間,也不用急。
並且脈輪逆運這樣積累妖命之力的話,也是有所好處的,因爲這並不是自殘也似的方法-----用廢掉自己的代價來壓制實力的增長,而是將自己涓滴增長的實力一點一點的攢了起來。
-----就彷彿是一個人一旦賺到了錢,就立即放到了一個隱蔽並且富有僞裝性的儲錢罐罐子裡面,這樣的話,隨時來看這人,似乎都會覺得他是一個窮光蛋,事實上只要打破那個存錢的罐子,這人其實就能在瞬間華麗轉身,變成一個大富翁。
簡單的一點來講,只要林封謹確定自己登基成功,確定了自己頭上的那一層天花板消失了,可以用國君的氣運來矇蔽掉妖星的探測,那麼在瞬間碎裂掉自己體內的兩大脈輪,那麼他的妖命之力,就會在瞬間膨脹到驚人的地步!
林封謹一面想着這些與自己有着切身相關的東西,一面站在高處眺望着晴空下的草原和大海,心中有着一種說不出的滿足感,他現在明白爲什麼很多帝王都有巡遊的癖好,在這大好山河裡面遊走,同時心中還很明白的知道對它們的佔有權,那種貪婪得到滿足的快意,應該是前所未有的吧。就連自己。也忍不住有一種渴望和衝動,要想讓這屬於自己的草原,海洋朝着更加深遠的地方無限制的延伸。
不過就在這時候,林封謹見到了遠方有着十來騎奔馬迅速的對準了這邊奔馳而來,馬蹄滾滾,甚至拖拽出來了一條長長的煙塵,非但如此,奔馬上的三名騎手身上的披風還是黑色的,這就令林封謹的眼光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三四個呼吸的時間。
騎手身上的黑氅被繡上了月亮和星星的圖案-黑色表示情況的緊急,月亮和星星的圖案表示披星戴月。所有的人都要爲這樣的傳遞信息的軍探繞路。
騎手爲什麼有三人同行?則是因爲騎馬的時候有可能遇到落馬,驚馬,得病等等危險,所以三個人才能確保這消息一定是會被是送回去,將意外和紕漏程度降低到最小。
事實上,還是上一次東海聯軍入侵的時候,動用了黑氅騎手來傳遞消息,這樣看起來的話,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相當了不起的大事。
林封謹徐徐轉頭。發覺黑氅騎手奔馳而來的路徑直指西方。
那是北齊的方向。
七月的雨,往往都是與滂沱,浩大,狂風。雷電等等特徵結合在一起的,
不過還有一個特點,那就是短暫。
這就和武學上的道理有觸類旁通之處:剛猛所以不能持久。
連綿不斷,一下就是三四天的。那是秋雨。
可是凡事都有例外,此時林封謹乘坐的這一支車隊,就慘遭了狂風暴雨甚至冰雹的襲擊。在草原上遇到這種事情原本也是常事,然而這狂風暴雨一直持續了三天三夜,這種事情說實話,就連車隊裡面跑了這條商道足足三十七年的田鞭子,也是從未遇到過。
看着眼前那一堵在大雨當中朦朧着倔強矗立的巍峨城牆,車隊裡面幾乎是發出來了一陣壓抑不住的歡呼聲。
“終於他孃的到了四勝關了!”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縱是在這條商道上跑了許多次的商隊,準備也是十分充分,但沒人能想得到居然會出現這樣該死的天氣,所以到現在,車隊裡面受涼發燒的人已經有足足十七八個,幾乎所有的貨物裡面都泡滿了水,有足足八頭牲口拉稀拉得脫了形,最要命的是剩餘下來的二十頭牲口因此就要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下出更大的力,還要受更多的罪,最後一起癱倒,徹底罷工......這種連鎖反應的後果是整個商隊中人都承受不起的,所以只能得出拋棄部分貨物的決定。
好在這時候到了四勝關!
林封謹掀開了車簾,看着雨水朦朧當中的四勝關,然後繼續坐回了車內,臉色冷峻,保持着之前的坐姿,同時用手輕輕的撫摸着右手中指上面的一隻指環。
這隻指環看起來並不起眼,有些暗淡無光,似乎就是十分普通的鐵指環而已,然而沒有人知道,這一隻指環,便是林封謹隨身攜帶的神器:世界的盡頭。
媧蛇神用了七天來研究,分析西王母分身的神識,最後將其中屬於西王母的意識徹底的抹去,林封謹知道她在其中是獲得了莫大的好處的,因爲,媧蛇神已經開始嫺熟無比的利用庚金之氣,來爲自己的肉身打造武器和鎧甲。
當然,林封謹也是拿到了自己的回報,那就是西王母分身的空白神識。
在世界的盡頭將這空白神識徹底吞噬之後,林封謹就見到了這一把神器便是開始返璞歸真,最後變成了這麼一隻看起來鏽跡斑斑的精鐵指環,自行的戴在了自己的中指上面。
林封謹可以感覺得到,自己手中的這一把神器有着明顯的變化,從鋒芒畢露開始漸漸的內斂了起來,彷彿是就火山那樣,表面醜陋而平凡,可是內部卻是有着滾燙而澎湃的激烈,這纔是成熟的神器的標誌。
但也正是如此,林封謹才連世界的盡頭此時究竟成長,強大到了什麼地步也是有些茫然的。
爲什麼這樣說呢?因爲此時的世界的盡頭這把神器,已經不是可以隨隨便便拿出來揮舞把玩的時候了,就彷彿陸九淵是絕對不會輕易出手表演自己的劍術一樣。只有天橋賣把式的藝人才會隨隨便便的動手。
要麼不動,動必見血!世界的盡頭必須遇到足夠強大的對手,它纔會展現出來自己那爆發性的可怕威力,強大的神器,自有尊嚴,至於林封謹想要拿它熟悉一下,練手的請求,那是完全的拋在了腦袋後面,置若罔聞,安靜的呆在了林封謹的手指上做他的那一隻普通到有些難看的戒指。
對此林封謹覺得非常無可奈何。但仔細一想,這世上能與自己手中的“世界的盡頭”拿來相提並論的,估計也就知道那一把叫做吞蛇的神鋒了,林封謹總之是沒看過呂羽在後花園裡面拿吞蛇舞劍練招,或者說是劈木樁,這麼一想的話便是心平氣和,甚至想一想呂羽以自身血肉養劍,拔出吞蛇的方式,林封謹更是覺得開始在心中慶幸了起來--還好這把狗日的錘子沒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噱頭。
當林封謹這麼慶幸的時候。“世界的盡頭”居然也能感應到他的想法,因此林封謹的中指就會微微一痛,顯然是這把神器表示抗議的方式。
這時候,車身微微的一晃。然後就感覺到了慢慢的停了下來,外面有人低聲道:
“主人,請先下來休息吧,得在這裡停留一晚上了。”
林封謹點了點頭。然後從旁邊接過了一張斗笠,然後戴在了頭上走了進去,掀開了被雨水淋得半溼的沉重布簾子。頓時,一股熱氣撲面而來,這熱氣裡面混合了酒味,汗味,飯菜香等等複雜的氣息,接下來就是將整個客棧大堂都塞得滿滿的人,似乎是整個跑草原上面這條商道的行商都擁擠到了一起來。
這一次林封謹出行既然是混在了商隊裡面,不想要人知道,那麼肯定是將自己的長相和臉容都改扮過一番的,所以那些在大堂裡面坐着的商賈用眼光掃視過他的臉孔以後,便重新聚焦到了面前的酒菜當中去。
林封謹在旁邊的隨從引領下,迅速的上樓,然後旁邊的小二就走了過來,試圖用客滿這樣的理由來攔阻他們的前進,只是林封謹的隨從迅速用一張看起來很簡單可笑的骨牌就讓他閉嘴並且馬上畢恭畢敬,很快的,林封謹就來到了這一處客棧裡面最好的房間裡面,並且桌面上放着他目前最爲需要的東西。
不是一桌熱騰騰的酒菜,而是官方的邸報,準確的說,是發給四勝關這邊的邸報。
在五天之前,林封謹得到了快馬傳來的急報,中唐,西戎居然聯手,攻入了北齊的邊境,看當時密報上繪製出來的圖形,中唐從東北方向的韶關出兵,西戎從東南方向的馬蹄峽襲來,就彷彿是一上一下的兩把刀,狠狠的插入到了北齊的國土當中。
根據林封謹當時得到的消息,中唐那邊居然是罕見的以騎兵爲主,府兵爲輔,直突狂飆撲向國都,當時的兵鋒距離國都已經只有一百一十里,縱馬狂奔的話,一夜便到!
家人盡在鄴都,林封謹自然是勃然色變,只能立即秘密趕往鄴都,他相信就算是有什麼大事,無論是陽明先生還是陸師,都不會忘記自己的家人,但將最重要的希望寄託在別人身上,本來就是一件很傻的事情,再說了,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所以林封謹還是一定要連夜兼程趕過去。
此時林封謹先是在牀上躺臥了下來,舒展着痠痛的腰骨,然後翻閱着邸報,這時候才知道了這一戰的詳細情況。
西戎是先出兵三日,在馬蹄峽與大將江離率領的龍驤軍死戰兩日兩夜,在北齊的注意力被全部吸引過去以後,中唐赫然出兵!這一次,中唐看起來也是絕對不打算留手,因爲他們竟然動用了自己的底牌。
最大的一張底牌!
那就是北齊的名將:橫波將軍田武!!
沒有人知道爲什麼田武要叛,或許是他感覺到了來自申殘的步步緊逼?或許是他發覺呂羽對他的信任在流逝?或許是他覺得自己被邊緣化了而實際上沒有?或許是中唐給他開出了無法拒絕的條件?
有着田武這個大內應在,便是中唐的戰術陡變:罕見的以騎兵爲主,府兵爲輔,直突狂飆撲向國都,威迫鄴都的最主要原因!
此時的軍情邸報上已經寫得清清楚楚,中唐兵鋒,已經是逼到了葫蘆河一帶。距離鄴都只有五十里,而軍情邸報上沒有寫的出來的是,距離東林書院,則是隻有二十七裡了。
所以林封謹舒了一口氣,很欣慰的氣。
中唐兵鋒之銳,這一次實在是難以想象,根據邸報上的記載,四天三夜就殺到了距離鄴都一百一十里的地方,然而接下來他們足足用了一天一夜,才推進了六十一里。因此。東林書院當中的所有人,應該都有至少一天的時間來進行緩衝,那麼鄴都當中得到的緩衝時間毫無疑問更多。
或許有很多人是會慷慨激昂的大喊出來什麼院在人在,院亡人亡的口號,但林封謹並不擔心王師和陸師的安危,因爲他們只要沒有後顧之憂,雖是千軍萬馬也是等閒,至於自己的老頭子林封謹就更不擔心了,林員外愛錢。卻並不是守財奴,林封謹之前提出來的共享理念就很對他的胃口,那就是寧願利潤分薄甚至是不要利潤,也是可以致力而爲的。因爲人脈實際上就是最大的財富。
因此,林封謹相信,只要有緩衝的時間,感覺到了家族的興亡可能受到威脅的時候。將金錢只是看成自己奴隸的老頭子,一定是跑得比誰都乾脆迅速的,他相信如果是有必要的話。林員外甚至可以捨棄全部家財和家產來換取家族的平安--在這樣的理念支持下,林封謹開始變得樂觀了起來,老頭子要逃走的話,那麼肯定是會朝着吳作城草原這邊逃的,所以林封謹有理由相信,兩三天以後搞不好就能和老頭子在路上的旅店相遇了呢。
放下了心來的林封謹在將對私事的擔憂去掉了以後,便開始讓人上酒上菜,以吳作城城主的身份來考慮一下當今的天下大勢了--畢竟林封謹這時候已經開始對國君這個位置有所野望。
然後,他一面喝着酒,一面將一切的東西都抽絲剝繭的分析了出來的結論,當真是有些令人目瞪口呆難以置信:西戎和中唐聯手攻向北齊,居然是一件理所當然的事情?
有的事情,看似偶然,其實必然。
按理說西戎國君加上法家的勢力,元昊也應該是心中有數,爲什麼一旦對方發難,元昊就幾乎是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
因爲有元昊都沒有預算到的外力強勢進入,在瞬間配合西戎國君和法家的勢力,似秋風掃落葉之勢一下子就將元昊的勢力掃平!這外力,就是以一國之力供養的中唐:天策府,背後運籌帷幄的那個人就是東山羊!
天策府出手的代價,就是西戎先攻北齊。
西戎內亂之後,國君一定要掃平那些曾經對元昊忠心耿耿的家族,這些人被直接殺掉太浪費了,所以西戎便是在馬蹄峽與大將江離率領的龍驤軍血戰,清洗掉的就是這些忠於元昊的舊勢力,雖然這是讓本來就虛弱的西戎變得更傷。卻就像是在腐爛的傷口上剜肉一樣,是必須要經歷的陣痛。
接下來,中唐強勢出兵,有着西戎之前的佯攻來吸引火力,外加動用了橫波將軍田武這張驚人的底牌,所以一路長驅直入,這時候,想必沒有人再會將精力放在了西戎這一邊,很顯然,雖然馬蹄峽後方就是重鎮鄞州,鄞州後面就是北齊的膏腴之地,但是誰都知道鄴都更加重要,何況大將江離率領的龍驤軍十有八九都是來自鄴都旁邊的淮州?
所以,本來可以西戎死戰到底,甚至隱隱約約還能佔據上風的龍驤軍,接下來就很乾脆的象徵性的抵抗了幾下,便是一潰千里,而已經是元氣大傷的西戎軍也並不追擊,反而讓開了他們回家的道路,開始在富庶肥沃的北齊國土上瘋狂劫掠。
至此,西戎的目標已經是完全達成了。
首先,借來了中唐天策府的力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掃平了元昊的力量。
其次,將忠誠於元昊的力量成功的派去送死犧牲掉。
然後,還成功的削弱了隱然已經有成爲中原第一強國的鄰居,北齊的國力。
最後,還在富庶的北齊國土上狠狠的洗劫了一番,讓隨同前來的部族撈到了足夠的金帛子女,糧食牛馬,成功的將國內不安定而人心惶惶的局面安定了下來。這樣的謀劃,可以說是一舉四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