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禎這是實在沒辦法了。
一場濤天大水,把京東北路、河北西路、河北東路數十州府變成了一個吞天巨獸,不但去歲災區顆粒無收,而且未來幾年之入也皆面臨減產、絕產之危。
文、富二人去年幾乎掏空了大宋所有州縣的常平倉,才勉強使這數十州上百萬饑民不至於餓死。朝廷制庫,三司稅金,也都添到了這個大坑裡。
趙禎一時的心軟,沒有掘開石州河堤,不但沒保住宋遼之間的那堵‘牆’,更是把大宋幾十年間攢下的家底一下子敗光了。
據富弼初步的估計,京東路最少還要一年才能恢復正常生產。而河北兩路,朝廷最少還要往裡面添五年的稅收,合計數億貫的銀錢,才能恢復元氣。
朝廷已經沒錢了!
今春災區的種糧,還是趙禎自掏腰包,從大內內庫之中取絹五十萬匹,用於爲災區購置糧種。
至於爲什麼不直接拿銀錢,而是用絹代之,那是因爲,去歲趙禎早就把內庫裡的金銀掏空了,現在連大內之中的用度也是一減再減。
趙禎知道,唐奕聚攏大財,日後是有大用。但現在是非常時期,一個不甚,就要出亂子。所以,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只好來找唐奕,看能不能把觀瀾商合推到臺前。這樣,在今年官糧運轉上面,趙禎就能明正言順地把觀瀾掙下的那兩成半糧食用在刀刃上。
唐奕聽了趙禎的說辭也是爲難,他不是心疼那點錢,而是現在觀瀾不能出來。否則,不但無益,反而會壞事兒!
一個不好,他、曹家、潘家、王家,都將受到牽連!
觀瀾現在有華聯的六成股份,就算不按趙禎給的三成來算,也能折價兩百萬貫左右,再加上曹、潘、王三家一家五十萬的巨資,合在一塊兒就是三百多萬,可用的活錢也有一百多萬!
萬一有人抓住不放,唐奕說不清啊!將門、大儒門生,聚攏這麼大的資金,想幹嘛?造反啊!?
趙禎見唐奕沉吟不定,只能又打起了苦情牌。
“不瞞大郎,朝廷現狀勉強可以應付災情,若別處再有紕漏,必成大禍。且遼朝動作頻繁,我朝必須要做出防範,向雄州增軍,再所強免。”
“大郎應該知道,大河潰於一夕,會有幾年的穩流期,此爲治河的最佳時期。然朝廷財緊,不得不把治河之事先放下..,而且未來三五年之內,都不太可能寬出餘錢。”
唐奕一嘆,躬身長揖,“草民也知陛下難處,但是現在,觀瀾商合真的不益推到臺前啊!”
趙禎急道:“只三年,朕只要觀瀾糧運三年的盈利來度過此關,之後再由大郎支配!”
“陛下....”
“問題不在於幾年,要是觀瀾推出去,不會影響後續的計劃,就算陛下要十年的收入又如何?觀瀾商合本來就是陛下的。”
“關鍵是,觀瀾商合推出去容易,想再收回來就難了!”
“.....”趙禎一陣無言。唐奕所言他也知道,但現在實在是日子過不下去了。
“這樣吧.....”唐奕知道,今天要是不放點血,肯定是不行了。
“草民以個人名義可以爲朝廷提供一筆資金,不計息,五年之內不用還,陛下以爲如何?”
“心意朕領了,但大郎畢竟是一個之力,放到國朝之事只能是杯水車薪.....”趙禎心說,你唐子浩再有錢,能有多少?夠幹什麼?
“一百萬!”唐奕直接報數。
“草民現在能動用的資金,也就這個數兒了。若是還不夠,就只能等明年了!”
“.....”
“一百萬!唐子浩說他有一百萬!?而且,不夠...明年還有...?”
趙禎徹底懵了...
他這個皇帝,現在窮的也拿不出一百萬啊!
不過,看唐奕篤定的樣子,趙禎還真就信了他有一百萬。
趙禎飛快地在心中算計起來,半天之後方道:“再加上觀瀾今年的運收!”
唐奕差點沒哭出來!
“奶奶的,別得寸進尺行不?老子把家底都掏幹了,就是不想動觀瀾的資金,你還打它的主意!”
“一百萬加上觀瀾今年的運收,朕就能往雄州增軍十萬。來年災情有緩,也就不用大郎再出力了。你看如何?”
...
“恕草民直言!.陛下往雄州增兵以防遼兵入侵,売全是多餘的。現在這個時期,大遼是絕對不會和咱們開戰的。”
趙禎苦笑道:“大郎卻是不知道,從去歲河瘓開始,遼朝使團不斷,一直在刺探我大宋的虛實。此時若不增兵鎮攝遼人,必遭其禍!”
“錯!”唐奕高聲喝道。
嚇得邊上的李秉臣一哆嗦。心說,也就是你狂生敢這麼跟官家說話吧!哪有直着就說皇帝錯了的.?
唐奕纔不管那個。
“陛下正好想反了,大遼是不想和咱們打,才一直遣使來安撫的。”
“.....”
趙禎沒說話,等着唐奕的下文。他已經摸準了唐大郎的性子,這小子從來不放空炮,這麼說了,肯定是心中有了計較。
趙禎當然希望現在能不打,就不打啊!
“表面上看,一下失去了白溝河淤塘和黃河天險兩大防線,又有京東河北之重災拖累,且燕雲之地又在遼人手中,使我大宋處於極爲被動的境地,遼人趁機南侵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陛下只要對遼朝稍有些瞭解就能知道,不但,陛下現在不想宋遼打起來,遼朝皇帝比您還不想兩國打仗!”
“爲何?”趙禎皺眉問道:“遼帝怎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因爲與南侵比起來,遼帝現在更想做的事情是易儲!”
“易儲!?”趙禎猛的一震,心中多了一絲明悟,但卻還不清晰。
就聽唐奕繼續道:“遼朝皇儲之位上坐着的,可不是耶律宗真的兒子,而是他的弟弟耶律重元。這幾年,遼帝一直在往自己的兒子耶律洪基身上加碼,先是慶曆二年封了燕國王,總領中丞司。第二年又進了尚書令,總領南北兩院樞密使事。聽說,去年又進封了燕趙國王。遼帝想傳子不傳弟的心思,幾乎是昭然若揭!”
“這麼關鍵的時刻,他又怎麼可能和大宋開戰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