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地方?”郭業道:“看倒是看見了。怎麼加屍城內只有一些青壯年的漢子,既沒有老弱,也沒有婦人孩子。是不是她們在別處安置?”
“他們已經在船上了。”
“難道你們早有準備?不對,還是不對……”郭業微微搖頭,道:“就算你們提前把婦孺老弱送走,那船總不能現變出來吧?”
“船當然不是現變的。實不相瞞,我們已經準備很久了,即便沒有這回事,我們也要揚帆出海,投奔大唐。”
“啊?爲啥?這個加屍城建的如此宏偉,你們就捨得這片基業?”
吳何賽嘆了一口氣,道:“捨不得又能怎麼樣?高句麗人就沒把我們加屍人當人看,徵兵徵糧,從來都是從重徵收。”
“說起來,你們這是官逼民反了?”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以前我們是無路可去,就算忍不了也得忍。實在不行,也只能是賣兒賣女,甚至把自己都賣爲奴隸。但是自從見識了大唐天子的仁德,我等就決定了,棄高句麗投奔大唐!”
郭業心說,你們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李二陛下雖然爲人不錯,但也沒你們想象的那麼好。
在遼東城施仁政,那是因爲他繳獲了一大批糧食。發財而立品,要不然,哪有給俘虜發糧食的好事?
至於說唐軍的軍紀,也只是看上去很美。實際上,搶劫幾乎是半公開的秘密。要不是孫代音獻城,恐怕就會讓你們見識一下什麼叫做如狼似虎。
當然,儘管是這麼想的,郭業可不會說出來。
不管怎麼說,加屍人投唐。無論是對自己還是對他們都算是一件好事。
對於遠來投奔的異族,李二陛下還是非常慷慨的。糧食、農具甚至牛馬都有賜下。加屍人到了大唐,怎麼也比在高句麗強得多。
就讓這個美麗的誤會永遠保持下去吧。
衆人依計而行,當天晚上,幾千戰士神不知鬼不覺地從懸崖捶下,坐着一百多搜船,揚帆出海,直奔大唐去也!
……
……
淵男建臉色發青,道:“什麼?郭業跑了?”
大仲象跪伏於地,道:“都是微臣無能。就在前天晚上,郭業帶着不到兩千軍士和一萬左右的加屍人,上了大船,已經逃之夭夭了。微臣只得到了空城一座。”
“啊?他跑了?他怎麼能跑了?咱們廢了這麼大的力氣,竟然全無所得!”
“呃……也不算是全無所得,他們的馬匹都留了下來。總共五千多匹馬。其中一匹頗爲神駿,乃是郭業的坐騎。”
“放屁!放屁!馬哪有人重要?我是讓你抓馬了嗎?”
“還望國主責罰。”
“你真是太讓孤王失望了。上次郭業只帶着幾個人跑了還情有可原。但這次可是一萬兩千人!一萬兩千人在兩萬人的眼皮子逃走了,你要怎麼解釋?你讓孤王怎麼對高句麗的國民解釋?”
大仲象當然可以說加屍人早有預謀,把老弱婦孺全轉移走了,實際上是三千多人偷偷逃走。
還可以解釋,時間緊急沒來得及調水軍,纔給了郭業可乘之機。甚至可以說,加屍人裡通外國,纔是任務失敗的主要原因。
不過,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把所有的責任都扛起來,道:“千錯萬錯都是微臣之錯,請國主斬大仲象以謝天下。”
“你……唉!”淵男建長嘆一聲,道:“你可知爲了捉住郭業,我付出了多大的代價?”
“微臣知道,您爲了郭業,放棄了追捕大唐天子以及五萬唐軍。”
“可不僅僅是如此。這次唐軍能夠退兵,實際上不僅僅是三國之力。還有薛延陀以及大唐內部高官的配合。薛延陀也就罷了,關鍵是大唐內部之人。他們的要求,就是讓孤王把李世民留在遼東。”
“但您還是選擇了郭業?”
“是的。先不說能不能把大唐天子抓住,即便真的捉住了李世民,對於大唐內想要謀朝篡位之人來說當然是好事。對於薛延陀,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但對於咱們高句麗來講,那可就不好說了。”
大仲象點頭道:“對,漢人根本就沒什麼信義。說不定那位登基之後,第一件事就是打着迎回太上皇的口號,再組織一波軍隊,攻打咱們高句麗。”
“一方面是不可測的風險,一方面是生死大仇,孤王選擇了後者。但是現在,我有些後悔了。這次真是偷雞不成反蝕一把米,不僅沒捉住郭業,還把咱們大唐內部的盟友給得罪了。”
“難到他們還敢報復不成?”
“那當然不會了。不過,大唐天子不死,幾年之後說不定會再次東征。郭業還在,咱們卻沒有了這些盟友的支持,真不知到底該如何應付?”
“都是微臣無能。”
“算了。”淵男建擺了擺手,道:“即便易地而處,我也未必能有你做的更好。看來郭業那廝真是咱們高句麗的剋星。我高句麗命當如此,不可強求。”
“國主……事到如今,我啥也不說了。總而言之一句話,大仲象願與高句麗共存亡!”
……
……
接下來的日子裡,淵男建不得不投入到了平壤城的建設中。
雖然城內的建築都被燒燬了,但是城牆還在,放棄了實在可惜。
更關鍵的是,此城乃是交通樞紐,各地的財賦、糧食非常容易運到,是一個十分適合做都城的地方。
城內的百姓是暫時顧不上了,淵男建在城內建了一座非常簡易的王宮和幾座兵營。
有國君,有軍隊,有城牆,總算把都城的架子撐起來了。
不是淵男建捨不得繼續投入,實在是囊中羞澀。
沒辦法,李二陛下東征,對高句麗國內破壞太大了。
就算不談唐軍的破環,幾十萬大軍人吃馬嚼的每天要多少錢?更別提高句麗還要負責扶桑和百濟的後勤,那幫人更不會爲淵男建省錢。
結果一場勝仗打下來,高句麗已經到了財政破產的邊緣。住在比普通百姓強不了多少的房間之內,淵男建對郭業的恨如泉涌……
一個月後。
大仲象歡天喜地的跑入王宮,大喊大叫道:“恭喜國主,賀喜國主,大喜,大喜呀!”
“胡說八道什麼?”淵男建指着自己的四周,道:“就這副樣子,我淵男建都快窮得當褲子了,哪還會有什麼喜事?”
大仲象頗爲神秘的一笑,道:“您還別不服氣。這件事我要是說出來,您肯定得樂瘋了。”
“那除非是你找到了治理我殘疾的神丹妙藥。”
“呃……那當然沒有。不過,我說的這件事,比您枯木逢春,也小不了多少。”
“你就別賣關子了,到底是什麼事?”
“就是咱們高句麗的大仇人秦國公郭業,他……他死了!”
“死了?怎麼可能?是誰殺了他?”
“沒人殺他。前些日子,郭業不是和一萬加屍人揚帆出海了嗎?結果,多行不義必自斃,他們遇到了颶風。最終,有三成的船隻傾覆,其中就包括郭業的大船。”
“你的意思是……”
“恐怕郭業已經葬身魚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