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這一什人馬顯然就是遊騎手,而被隴國遊騎斥候抓住的這二人,正是楊辰遠和尉遲杏香。
楊、尉遲二人在離開林家後,因爲有了驢馬,僅用兩天時間就走出了大青山。在過三岔河時出了點小問題,馬踩到冰面打滑走不了,楊辰遠將馬蹄包上麻布,順利的過了河。過了三岔河又行了一天,到了距離平城不到五十里的地方,然後斥候把他二人當成奸細給抓住了。
多虧了尉遲杏香佩戴着象徵身份的腰牌,才免於一死。但斥候沒有完全相信他們,準備將二人帶回平城,交給上級處理,這正合了二人的心意。隨着斥候又走了一天,行至傍晚,終於見到了平城。
待尉遲虎留下的四名侍衛問清楚尉遲杏香的身份後,也是暗暗吃了一驚。不敢耽擱,急急的帶着尉遲杏香往大將軍府趕去,楊辰遠自然被忽略了,以爲只是杏香郡主的漢人奴僕。
若非尉遲杏香非常堅決,說什麼都得和他在一起,估計楊辰遠就得當場被“保護”起來。
楊辰遠和尉遲杏香隨着侍衛走進大將軍府,這是一個標準三進三出的院落。因爲只是戰時徵用,所以佈局、傢俱並未作太多的變動。如非戰時,尉遲虎也不會住在平城,這只是個臨時的大將軍府。當然,還是能看出來,這院子原來的主人還是有些財力的,佈局還是很雅緻。
楊辰遠跟在尉遲杏香的身後,低着頭緩步前行,他之前腦中一直設想着,和這位隴國第一名將見面的場景。本以爲會緊張慌亂,但是真到這一刻了,心裡卻是異常的平靜。
走進中廳,這裡已經改造成帥仗的模樣,屋中落座五人。中間靠牆位置擺放着一張太師椅,上面端坐一名壯漢,一身狐裘,左臉上一道劃過半張臉的傷疤,正是褪去了甲冑的尉遲虎。
上垂手的椅子空着並未坐人,下垂手則是一箇中年的漢人,一身月白色的儒士長袍,他面色蒼白,三縷鬚髯飄灑前胸,右手端着茶杯,慢慢細品着香茗,一雙睿智的雙眼正在打量着楊辰遠和尉遲杏香二人。
第二排坐着兩名將領,左右對坐遙遙相望。左側的是一名夷族漢子,頂盔摜甲,蓄着絡腮的短鬚,年約三十五六歲。右側的則是一名漢人將領,身穿黑色鐵甲,並未戴盔,此人年過半百,鬚髮皆已花白。
末席落座着一個青年將領,年約二十三四歲的樣子,面容白皙,高顴褐目,上脣蓄着短鬚,面容與尉遲虎有六七分相似,身着亮銀甲,後披白色的斗篷,鬚眉沾染了些許塵土,顯然是剛從前線上回來的,他大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
四名夷族侍女站在兩側,垂手而立,等着隨時爲這些大人物服務。堂下站着二十多名身着甲冑的夷族戰士,爲首的正是尉遲虎的侍衛頭領,另外的二十多個侍衛則站在堂外。
尉遲虎已經知道來的人是尉遲笙的幼女尉遲杏香,雖然兩年前在天水府,曾經見過一面,但今天覆見還是有些小驚豔。
尉遲杏香快步走到堂上,衝着尉遲虎下蹲萬福道:“杏香拜見平東王兄。”楊辰遠也趕緊跟着躬身施禮,一躬到地,但卻並未多言。
尉遲虎並未關注楊辰遠,上下打量了一下尉遲杏香,哈哈笑道:“杏香妹子,天水府一別也已兩年有餘了吧,沒想到今天能在這裡相逢。”然後衝着侍女道:“還不快給杏香郡主看座備茶”。
尉遲杏香落座到上垂手後,甜甜衝尉遲虎一笑:“謝過王兄”。楊辰遠退到尉遲杏香身後,垂手而立,不知是不是錯覺,他剛纔發覺尉遲虎在看向尉遲杏香的那一剎那,眼中升起了一絲貪婪之意,然後很快就消失了。
尉遲杏香雖然年幼,但是身份高貴,又是和尉遲虎平輩論處,理所當然坐在上垂手。
隨後,尉遲虎給尉遲杏香介紹在座的各位,身着儒衫的中年人,名叫謝農,是尉遲虎的首席謀士,官拜參謀中郎將,是隨軍的謀士團團長。
中年的夷族將領名叫麻傑,是尉遲虎手下的騎兵統領,統帥三萬夷族鐵騎。那漢人將領則是步兵統領,統率十萬步兵,名叫關滄海。
年輕的夷族將領則是尉遲虎的次子尉遲宣,隨父出征,擔任甲字騎兵軍將軍,率騎兵一萬,是麻傑的下屬。
衆人紛紛給尉遲杏香施禮,尉遲杏香逐個還禮完畢後。尉遲虎這才問起尉遲杏香來平城前線的緣由,她將半年前離開天水府出來遊玩,遇到被戎族騎兵截殺,隨從侍衛全部戰死,自己僥倖逃脫,再到途中遇險被戎族逃兵劫持,後爲楊辰遠所救,再後來楊辰遠護着她來到平城。除了隱去破廟和林家中事,其他事無鉅細的講述了一遍。說到傷心處,不禁掉下幾滴眼淚。
再講到楊辰遠救尉遲杏香時,那中年儒士擡頭看了看,站在尉遲杏香身後的楊辰遠,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而在講到大青山中與林家借驢借馬時,嘴角不經意的略微上揚了一下。
楊辰遠心中“咯噔”一下,這儒士心思好生縝密,竟似乎被他察覺到了不妥之處。楊辰遠垂首而立,冷汗也已經由後背滴落。如果破廟中那段被揭穿,雖然尉遲虎和尉遲笙不和,但是殺了自己這個無名小卒,還是毫無壓力的。
中年儒士卻並未出言打斷,只是靜靜的聽着尉遲杏香的講述,時不時的喝上一口茶水,微笑看着尉遲杏香和楊辰遠。
而其他人並未疑心,這時尉遲杏香已經述說完畢。尉遲虎叫過侍衛首領,在其耳邊低語了幾句,隨後侍衛首領快步走了出去。
尉遲虎喝了口杯中的香茗,擡頭看了看尉遲杏香,哀嘆了一聲:“這一路難爲杏香妹子了”。說罷看了一眼楊辰遠道:“孤王代家叔謝過這位壯士了”。
楊辰遠抱拳道:“小子惶恐,擔不起王爺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