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

大理,爲滇西重鎮之一,古爲南詔國郡,元、明、清三代均稱太和,縣城在點蒼山中和峰下,原爲唐代貞元中南詔孝桓王異牟尋所築之蘋直城,也就是漢代的葉榆城,城高二丈四尺,周圍七裡三分,分四門,東爲洱海,西曰蒼山,南稱雙鶴,北名三塔,上關與下關左右夾峙,背倚點蒼而面臨洱海,形勢之勝,風景之佳,甲於滇西。

凡是到過大理之人,都知道大理有名聞遐爾的“風、花、雪、月”四景,那就是下關的風,上關的花,點蒼的雪,洱海的月。

同時,凡是武林中人,也都知道大理城旁的點蒼山中的住着以風、花、雪、月爲號而功力高不可測的武林四位怪傑。

這四位武林怪傑,就是“神風秀士”呂伯超,“惜花公子”白曉嵐,“白雪公主”江麗君,“恨月山人”古太虛。

“神風秀士”呂伯超以“一陽指”及輕功號稱獨步宇內,據稱系以往大理王朝段皇帝的嫡系傳人,其餘白、江、古三位,則分別以“飛花掌”“白雪劍”“醉月拳”三種絕藝鎮懾武林。

這四位武林怪傑,都是俠名遠播,嫉惡如仇,一般武林敗類和江湖宵小之流,莫不聞名喪膽,同時因他們各有一個怪僻的脾氣,即使一般白道人物,亦均敬鬼神而遠之,因此黑白兩道,公送了他們“武林四絕”的道號,但也有稱他們爲“武林四怪”的。

四位中,“神風秀士”呂伯超是大理世家,“惜花公子”白曉嵐與“白雪公主”江麗君則是中原人物,同時又是一對恩愛夫妻,至於“恨月山人”古太虛,則沒人知道他爲甚麼要取那麼一個古怪的道號。

可不是麼!月亮有甚麼可恨的?

也許是基於惺惺相惜,或者是“怪”氣相投,這四位本是天南地北的武林怪傑,竟出人意外地在大理定居下來,而且在點蒼山北面的三陽峰下,共同建築了一座規模宏偉而美侖美奐的莊院,名曰“避秦別院”。

莊名“避秦”,顧名思義,當知道這四位武林怪傑,是已經厭倦了江湖上的血腥生涯,身倦思還,有意就此歸隱了。

不過,當他們四位共居於避秦別院時,年紀都在三十到四十之間,以如此盛年而竟言歸隱林泉,那是令人難以相信的。

但事實粉碎了一般人的疑念,“武林四絕”自隱居點蒼山中之後,已經足有十年,足跡未出點蒼山一步。

十年中,不但有好些遠道專程來拜訪,或是有所求的武林人物,都嚐了閉門羹,即連近在咫尺的大理城附近的道上朋友們,也從來不曾發現他們四位的俠蹤。

而據那些嘗過閉門羹的武林人物所傳出的消息,避秦別院圍牆高達五丈,周圍並有十五丈以上的護城河,這些人又異口同聲地說,他們都是在到達那避秦別院尚有半里之遙,莫名其妙地被人點了穴道,又莫名其妙地被人送回大理城中。

這情形,當然會使遠道而來的武林人物失望和怨懟,也自然會引起很多武林人物的懷疑。

但也有很多人暗地裡感到慶幸和輕鬆,那就是那些江湖宵小和武林敗類們。

當然!有力量管制他們的剋星們,已不再過問武林中事,他們不是又可以爲所欲爲地得其所哉了麼!……

十年的時間不算太短,而活動在現實生活裡的武林人物們,又往往是健忘的,於是,武林中又出現了一批有頭有臉的人物,而那以風花雪月爲號,曾經煊赫一時的武林四絕,就這麼漸漸地給一般人遺忘了。

時值八月,節屆中秋。

以“風、花、雪、月”四景中“月”景著稱的洱海,該是又有一番熱鬧的了。

洱海,又稱西洱河,古稱葉渝水,以其形勢如月抱珥,故名洱海,其源來自羅谷,東納東山老太箐火。東南納鳳儀波羅江水,並納點蒼山十八溪之水,東西寬約二十里,南北縱長約百里,算得上是一個高原大湖。

出口經下關折西而出天生橋,迴繞於點蒼山後,下五十里納於漾濞江西南而與滄瀾江匯合。

洱海有三島四洲,三島爲:金梭、玉幾、赤文;四洲曰青莎鼻、大貫湖、鴛鴦、馬簾,古詩中有:“泛舟洱水,臥數溪峰”之佳譬可說寫盡了洱海的山光水色。

所謂洱海觀月,多在滿月時,青山籠翠,碧水連天,一葉扁舟,遨遊於清風明月,碧波萬頃之間,宛如置身於廣寒仙景,令人塵念盡潔。

今夜萬里無雲,月華似水,點點輕舟,劃破那水平如鏡的湖面,映着中天皓月,盪漾起萬道銀蛇,此情此景,端的是集清幽瑰麗之大成,令人心曠神怡,塊壘盡消!

一艘小巧漁舟,由大理岸邊,向馬簾島方向揚帆徐徐滑進。

後梢甲板上,一老一少,兩個漁人正在盤膝對坐,淺斟低酌那老漁人鬚髮斑白,滿臉皺紋堆疊,看情形,至少也在六旬以上,他不時伸手扶扶舵柄,校正航行方向,有時端着酒杯;仰首凝望着中天皓月,那昏花老眼中,滿是一片迷茫的神色。

那年輕的一個,年約十六七,兩道劍眉斜飛入鬢,雙目黑白分明,薄薄而殷紅的嘴脣,整齊而潔白的牙齒,挺直的鼻樑,端正的面孔,襯托那猿臂蜂腰,儘管他日前是盤膝而坐,也儘管他穿的是一身漁家破爛衣裳,卻仍難掩他那煥發的英姿,與英挺不羣的儀表。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那黝黑得發亮的膚色,這可能是他那打漁的職業所使然。

可不是麼!整天在湖面上與風爲伍的人兒,他的皮膚怎能不黑得發亮呢!

這時,湖面上只有輕微的東風,這小漁舟那一張經風吹雨打太陽曬的破爛帆兒,幾乎已失去了它的作用,因而那本來是徐徐滑進的小漁舟,也顯得有氣無力的慢了下了。

可是,船上的一老一少,卻似乎都沒注意到這些。

只見那年輕人的一臉困惑神色,呆呆地注視那老漁人,老漁人仰臉注視中天皓月如故,嘴脣微微翕張着,那昏花老眼中竟涌起一片悽迷淚光。

那年輕人見狀之下,神情一震,雙目大張地脫口一聲驚呼:“賈伯伯……您……”

那老漁人似乎自覺失態地笑了笑,舉杯截口道:“小明,乾杯!”

這話雖然是笑着說的,可是任誰都看得出來,那笑容實在太勉強了!也太不自然了!

那年輕人搖搖頭:“賈伯伯,您知道我是不能多喝酒的。”

老漁人笑道:“小明,今天是你十五歲的生日,伯伯很爲你高興,你總不能掃伯伯的興啊!”

那被喚做“小明”的年輕人注目漫應道:“今宵您老委實是很高興,高興得連眼淚都快要掉下來了哩。”

那個叫做“賈伯伯”的微微一怔,苦笑道:“這個……我想到我那心願再有三年就可以完成了,所以……”

“小明”淡然一笑接道:“所以說高興得要掉眼淚了,是麼?”

“賈伯伯”連連點首道:“正是,正是。”

小明神色一整道:“賈伯伯,人家都說我像一個大人了……”

“賈伯伯”連忙截口道:“可是,事實上你今年才十五足歲。”

“小明”道:“這有甚麼關係呢!只要我已像一個大人,能夠做大人的事就行了,是麼?”

“賈伯伯”搖搖頭道:“不行!孩子,我估計你的武功必須還要三年才能大成。”

頓了頓,又輕嘆着接道:“你不知道伯伯要你辦的事多艱鉅!多危險!如果你的武功不到爐火純青之境,不但不能完成伯伯的心願,也得使你白賠一條小命。”

這說話之間,那握在“小明”手中的酒杯,忽然發出“嘶嘶”銳響,並冒着嫋嫋白氣。

“賈伯伯”的昏花老眼中,陡地射出兩道奇光,那皺紋堆疊的老臉上,也洋溢着一片飛揚神采,嘴脣牽動了一下,卻沒作聲。

少頃之後,“小明”杯中的燒酒已蒸發淨盡,而那一隻磁質酒杯,也化成一堆石粉,由指縫間“沙沙”地滑落在甲板之上。

“賈伯伯”猛吸一口清氣,似乎是想強行抑平心頭的激動,小明卻輕鬆地注目笑問道:“賈伯伯,小明這一手還算過得去麼?”

“賈伯伯”一仰脖子,喝乾了杯中的酒,捻鬚微笑地點點頭道:“行!小明,你的進境已遠超我的預計,不過……”

頓住話鋒,聲容俱壯,接道:“你目前的成就,頂多也只能算是一流高手中的佼佼者,與我所預期的成就,還差了一大段距離。

“小明”怔了怔道:“賈伯伯,您的那個對頭,就那麼厲害麼?”

“賈伯伯”輕輕一嘆道;“是的?那老賊是當今武林中,少數幾個頂尖高手之一。”

“小明”注目問道:“那究竟是什麼人?”

“賈伯伯”道:“這個麼,等你的武功達到我想像中的火候時,我自然會告訴你的。”

“小明”的嘴脣牽動了一下,但“賈伯伯”卻飛快地接道:“孩子,別急,伯伯是當事人都不急,你急些甚麼?”頓住話鋒,同時斟滿酒杯,舉杯接道:“人生幾見月當頭,孩子,幹……哦!快取一個杯子來,莫掃伯伯的興。”

這老兒敢情是忘記“小明”的酒杯已化成一灘石粉,總算他還沒醉,知道要“小明”再取一個杯子來。

“小明”取來另一個酒杯之後,老少兩人就開懷暢飲開來。

遠處,一陣“叮叮咚咚”的琵琶聲響處,緊接着一縷清音遙遙傳來:霜冷離鴛鴦失伴,有人同病相憐。

擬憑尺素寄愁邊,愁多書屢易,雙淚落燈前。

莫對月明思往事,也知消滅年年。

無端嘹唳一聲傳,西風吹隻影,剛是早秋天。

歌聲婉轉淒涼,動力心絃。

漁舟上的老少兩人,循聲望去,只見一箭遠外,一葉扁舟上,一位白衫文士與一位紅衣女郎並坐船頭,冷月清輝之下,麗影雙雙,紅日相映,顯得特別耀眼,那歌聲,顯然就是那紅衣女郎所唱出。

中秋佳節,挾妓遊名湖,雖然未免近於招搖,但名士風流,倒也未可厚非。

只聽那男的朗聲笑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

不過紫娟,現在刮的是‘東風’而不是‘西風’,而且‘吹’的也不是‘隻影’,而是‘雙雙麗影’,是麼!”

“叮叮咚咚”聲中,清音又起,“風絮飄殘已化萍,泥蓮剛倩藕絲榮,珍重別拈香一片,記前生。

人到情多情轉薄。

而今真個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

只聽得那男的拊掌大笑道:“好一個‘人到情多情轉薄’……”

話聲未落,卻陡地發出一聲驚呼!

漁船上正聽得入神的老少兩人,也情不自禁地嚷道:“糟了……”

同時那艇上的船家也手忙腳亂地一面掉轉船頭向橫裡急駛,一面氣急敗壞地大聲嚷道:“嗨!要撞船啦!還不快點轉舵……你們沒長眼睛麼……”

原來是一艘燈火輝煌的大型樓船,正乘風破浪地向那小遊艇急駛而來。

真是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哇”的一聲大震過處,小艇已人仰馬翻,同時一陣尖叫聲與救命聲也立即傳出。

可是,那一艘樓船上的人,不但沒有采取救人的措施,卻反而發出一陣宏烈的哈哈狂笑,但那樓船的橫衝直撞的急駛之勢,卻已猛地遲緩了下來。

“救命啊……”

“救命……”

那一對遊湖的男女仍在拼命掙扎着,偶然進出一聲呼救之聲。

那落水的船家,由湖面上擡起頭來,破口大罵道:“混帳東西,撞翻了船,還不救人……”

口中喝罵着,人卻已向那紅衣女郎身邊,騰出左手,將那已被湖水灌得即將沒頂的紅衣女郎的頭部託了起來。

樓船上傳出一聲冷笑;“不長眼的狗東西!誰教你阻住咱們的航道!”

另一個蒼勁的語聲同時訝然道:“噫!這妞兒好標緻……”

那船家怒聲叱道;“奶奶個雄,你們不是趕去奔喪麼;這會怎又有工夫欣賞女人起來!”

聽口聲和語氣,這船家顯然不是本地人。樓船上那蒼勁的語聲冷哼一聲道:“狗東西還敢罵人!李四,賞他一鏢!”

一聲暴喏,一線烏光,由樓船上激射而下,逕取那船家的頭部;那船家果然並不簡單,在如此突起意外的情況下,竟然左手將那紅衣女郎一推,他自己卻一個“魚鷹入水”,立即鑽入湖心之中。

樓船上傳出一冷笑道:“這洱海中,果然是臥虎藏龍之處。”

這時,附近的遊艇,已紛紛向這兒駛來。

當然,這些遊艇中,有些是爲了救人,也有些是趕來瞧熱鬧的。

其中,卻以那老少兩個所駛的那一艘小漁船駛得最快。

小漁船上,那張殘破的風帆已經卸下,精壯得像一頭小牛似的“小明”,兩手操槳,疾駛如飛。

剛好此時那紅衣女郎向水底下沉,湖面上冒出一串氣泡。

“小朗”見狀之下,右手中木槳一撥,小漁舟來了一個四十五度的急旋,他自己踊身躍入湖中。

緊接着,“嘩啦”一聲,“小明”已雙手託着那紅衣女郎冒出湖面。

在此同時,那老漁人也已將那白衫人救上漁船。

時序雖已中秋,但因雲南氣候溫和,一般人穿着仍然單薄得很,而“小明”所託起的紅衣女郎,竟是穿着一身綢質衫裙。

這綢質衫裙一經湖水打溼,自然是緊緊地粘貼肉體之上,將那一個本來是豐滿而曲線玲瓏的胴體,襯托得格外惹眼。

儘管她此時全身溼淋淋,軟綿綿地偎在“小明”的臂彎之中,月色下,但見她,年約三十左右,彎彎的長眉,大大的眼睛,懸膽似的鼻子,新菱似的小口……一切的一切,都夠得上是花容月貌,國色天香。

尤其襯托她目前這一份狼狽的狀態,更反而使她宛如一朵出水芙蓉,特別撩人情思。

也唯其如此,使得圍觀的遊艇上和樓船上的人,不分男女,一時之間,都像中了邪似地呆住了。

當然,這些人也忽略了“小明”雙手託着一個大人,站在深不可測的湖水中,卻僅被淹沒膝蓋,所顯示出的絕頂水上功夫。

同時也忽略了那紅衣美婦此情此景之下,手中還仍然抓住一具琵琶的反常行動……

這剎那之間,湖面上除了湖水拍擊船舷的“嘩嘩”水聲之外,可說是像死一樣的沉寂。

不過,這沉寂也僅僅不過是那麼一小刻,緊接着,那樓船上傳出一個威嚴的語聲說道:“咳,小子,將這娘們兒拋上來!”

“小明”對那樓船上的的叱喝,根本置若罔聞,手託紅衣美婦,踏波向漁船淌進。

只聽得那樓船上的威嚴語聲怒叱道:“小子想死!”

此時,“小明”已泅近漁船,將紅衣美婦輕輕送入船中,自己也踊身爬了上去。

那“賈伯伯”低喝一聲:“小明,不必理他們!”

話聲中已掉轉船頭,即待駛離這是非之地。

但他方自木槳用力一劃間,船頭卻猛然自動轉向,竟向那樓船撞去。

這情形,當然是水底下有人在弄鬼,要不然,好好的已經調整方向,怎會又自動轉向呢?

“賈伯伯”神色一變間,已自漿舵兼施,重行將方向糾正,免去撞船之危,同時向“小明”沉聲喝道:“小明,下去瞧瞧,當心暗算!”

“小明”方自微微一楞間,那最先被救上船的白衫人,卻突然向紅衣美婦一施眼色,出手如電,一把扣住“賈伯伯”的右手腕脈,同時淡然一笑道:“不必走了,老丈。”

這白衫人年約三十出頭,雖然也算是眉目清秀,頗有書卷氣,但他這一笑,卻陰森至極,令人毛骨悚然。

尤其他這種出入意外,以怨報德的卑劣手段,更令那“賈伯伯”不由地心底一涼,已意識眼前是怎麼一回事了。

但“賈伯伯”還來不及採取行動,事實上他右手腕脈被扣,體內真氣已無法流轉,也沒法採取甚麼應變措施了,不過,那“小明”卻劍眉一挑,怒聲喝道:“放手!”

白衫人目注那紅衣美婦,訝問道:“噫!你……”怎麼還不下手?”

這時,小漁船又自動向樓船徐徐地靠攏。

紅衣美婦擡腕一掠鬢邊亂髮,美目向“小明”一掃,曼聲反問道:“下甚麼手啊?”

同時,“小明”飛起一指,凌空點向那白衫人,一面恨聲叱道:“忘恩負義無恥的東西,饒你不得!”

那白衫人顯然沒料到“小明”會有如此精湛的功力,對“小明”那凌空點出的一指,竟沒法避開,悶哼一聲,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萎頓下去。

紅衣美婦見狀之下,美目中異彩飛閃,微“咦”一聲,道;“一陽指。”

“賈伯伯”一脫那白衫人的控制,立即沉喝一聲:“拿下這妖婦!”

紅衣美婦搖手連忙道:“慢着,我不是他們的人。”

“小明”方自揮掌遲疑間,“賈伯伯”又沉聲喝道:“小明,別信她的鬼話!”

紅衣美婦連忙接道:“老人家,如果我是他們的人,方纔這位哥兒救我時,我會放棄那制住他的機會麼?”

這話委實有點道理,一時之間“小明”與“賈伯伯”二人都楞住了。

紅衣美婦目注“小明”,柔聲問道:“哥兒,你是不是姓……”

“賈伯伯”沉聲截口道:“住口!你……你……你是誰?”

紅衣美婦淡然一笑遭:“老人家,也許我們是友非敵……”

驀地一頓話鋒,清聲一叱:“鼠輩敢施暗算!”

叱聲中,手撫琵琶,“錚”然微響,緊接着,“篤篤”兩聲,兩枝喪門釘,斜釘船頭之上,同時,兩聲慘號傳自樓船之上!

“噗通”一聲,兩具屍體由樓船上直墮湖中。

“賈伯伯”不禁臉色大變地心念電轉:“這女人好高的功力,憑我與小明目前的成就,都沒察覺有人暗算,她居然能……”

念轉未畢,“嘩啦”一聲,丈遠外的湖面,冒起半截人影;同時,一線烏光直射樓船之上,烏光業已射出,才震聲喝道:“兔崽子,這撈什子還你……”

話沒說完,卻陡地發出一聲慘呼,緊跟着身子往下一沉,湖面上,氣泡與血花齊涌,顯然已被對方潛伏水底的人殺死了。

“小明”目光甚利,早巳看出那人就是方纔被樓船撞翻的小船上的船家。

他,年紀雖小,卻生就的俠肝義膽,嫉惡如仇,方纔,所發生的一連串的事故,本已使他憋足了一肚子的火,目前,此情此景,更等於火上加油,不由劍眉一挑,仰首嗔目怒叱道:“恩將仇報之事可恕,動輒殺人之罪難饒……”

那“賈伯伯”不等“小明”說完,連忙截口沉聲喝道:“小明,不關你的事!”

此時,那小漁船已自動靠攏樓船之下,只見人影連閃,已由樓船上縱落三個黑衣人來。

那三個黑衣人,一聲不吭,各自揚掌向“賈伯伯”。“小明”以及紅衣美婦分別抓來。

指風似箭,掌影錯落,極奇詭狠辣之能事,顯然地,這三個黑衣人的功力,都非等閒。

“賈伯伯”一面出手格拒,一面沉聲喝道:“朋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嗨!要打架也得先說說明白……”

那黑衣人一面出手如飛,着着不離“賈伯伯”的要害,一面冷笑一聲道:“誰耐煩跟你羅嗦!”

一聲悶哼,一聲慘嗥,接着“噗通”兩聲,另兩個黑衣人已分別死於“小明”與紅衣美婦之手。

樓船上傳出一聲驚呼:“一陽指……”

同時另一個威嚴的語聲道:“是了!一定就是這小雜種!”

“砰”地一聲大震,那與“賈伯伯”交手的黑衣人,已被“賈伯伯”一掌震飛湖中。

“多下去幾個,要活的!”

“賈伯伯”仰首發出一串悲壯雄渾的豪笑道:“鼠輩們!都下來吧!老夫成全你們就是!”

話聲未落,樓船上又縱落三個灰衣人。

“賈伯伯”大振神威,一掌將撲向他的一個灰衣人震飛湖中,同時向“小明”沉聲喝道:“小明,你我行蹤已泄,這洱海已無法停留了,但你得多賣點力,樓船上的匪徒們一個也不能讓他們漏網!”

那後來的三個灰衣人,功力顯然高於以前黑衣人,但卻仍然禁不住漁船上三個人輕描淡寫地給打發掉了。

“小明”一指點斃撲向他的灰衣人,一面朗聲答道;“小明知道了!”

此時,那“賈伯伯”已踊身一躍,騰飛三丈有奇,直向樓船上撲去。

“小明”正待跟蹤撲上樓時,那紅衣美婦卻拉住他的手臂,柔聲說道:“哥兒,請先容我問一句話。”

小明劍眉一蹙道:“也許果然是友非敵,但目前卻不是談話的時候,是麼?”

紅衣美婦道:“不要緊,那位老人家一身功力十分高強,一時之間,不會出問題。”

“小明”道:“好!你最好是問得簡單一點。”

紅衣美婦點點頭道:“那是當然!”

頓住話鋒,美目中流露出一抹異樣光彩,目光溶溶地凝注“小明”,小嘴張了張,臉上肌肉也一陣抽搐,卻沒問出聲來。

樓船上兵刃相擊聲、叱喝叫罵聲,已經鬧成一團。

“小明”劍眉一蹙道:“有話快問呀!”

紅衣美婦掙了掙,才柔聲問道:“哥兒,你……是不是姓……”

這“姓”字底下的一個字,似乎有一種莫大的壓力,使得她費盡氣力,也沒“姓”出一個所以然來。

樓船上,打鬧叫罵聲,更趨激烈。

“小明”蹙眉接道:“我叫‘小明’沒有姓!……”

話沒說完,人已一式“旱地拔蔥”,平升四丈,直向樓船上撲去。

紅衣美女目見“小明”的輕功身法,不禁妙目中異采一閃,忍不住喃喃語道:“一定是他的……唉?天見可憐,我總算找到一點線索了……”

自語聲中,她也一扭纖腰,騰身向樓船上撲去。

樓船上,惡鬧方酣,那“賈伯伯”獨戰兩個銀衣人和一個灰衣人,猶自生龍活虎似地攻多於守。

也許他是由敵人手中搶過來一柄厚背大砍刀,只見刀光霍霍,映目一輝,勁同呼嘯,懾人心魂,圍攻他的三個敵人,竟把他一點也沒奈何。

那“小明”左掌右指,卻是獨鬥三個銀衣人。

這樓船上的人,可能是以服色區分地位尊卑和功力的高低,目前這些圍攻這老少兩人的銀衫人,顯然又比那些灰衣人高明多了。

可是,這“小明”的功力,竟也高得令人幾乎不能相信,他獨鬥三個銀衫人,卻迫得三個敵手失去了還手的能力。

甲板上躺着足有二十具灰衫與黑衫人的屍體,那些屍體不是嘴角沁血,就是身首異處或胸腹洞穿,厥狀至爲悽慘。

在通往官艙的門口,並排坐着三個面色肅穆的斑發老者。

當中一個,年約五旬,紫膛臉,紫色長衫,腰佩長劍,神態至爲威猛。

左首一人,年約六旬,黃衫,身裁高大,虯髯巨目,獅鼻海口,雙肩上各綴兩顆金星。

右首也是一個黃衫老者,獐頭鼠目,稀疏的幾根山羊鬍,形狀至爲猥瑣,雙肩上各綴一顆金星。

看情形,這三個應該是這樓船上的首腦人物,只是摸不清他們究竟是甚麼來歷。

另外,甲板兩旁,仍有爲數不下二十名的灰衫人與銀衫人,一個個磨拳擦掌,躍躍欲試。

那紅衣美婦撲上樓船,目光一掃,也不過是一瞬間的事。

只聽那“賈伯伯”大喝一聲,將對方三人中的一個灰衫人攔腰斬成兩段,同時震聲喝道:“小明,奪劍!”

“小明”一聲暴喏,指掌兼施,迫退正面的兩個銀衫人,猛然回身,左手改掌爲拳,剛好迎上乘機由他後面一劍劈來的一個銀衣人,拳風呼嘯,將對方的劍葉擊得反震回掃,同時右手飛點一指,“哨”地一聲,那銀衣人的長劍已應指而墮落甲板之上。

“小明”猛上一步,一掌將銀衫人震飛丈外,身形一伏,讓過另兩個銀衣人的反擊,已拾起對方的長劍,回身奇幻絕倫地一記橫掃,“咔嚓”一聲,另兩個銀衫人已變成了四段。

舉手投足之間,即解決了對方的三個高手。

但對方那些銀衣人,似乎對生死不當一回事,剛死三個,立刻又補充了四個。

另一面的“賈伯伯”那邊,情形也是一樣,殺了一個,立即又補上一個。

一劍在手的“小明”,已如虎添翼,只見他長劍如游龍夭矯,左手或指、或掌、或拳,圍攻他的敵人雖已增爲四個,卻依然被他迫得團團亂轉。

也許是他初次參加這種慘殺的場合,接連殺了十多個人之後,原來那股義憤逐漸平息,手也殺得軟了,此刻,他勝券在握,卻是遲遲不下殺手。

那“賈伯伯”見狀之下,不由沉聲喝道:“小明,不可心存婦人之仁,你不殺別人,別人可容不得你哩……”

“小明”似乎聞言心中一凜,揚聲答道:“小明知道了……”

話沒說完,慘號連傳,已解決了兩個。

他那招式的奇詭,與勁力的霸道,只看得那艙口的三個首腦人物臉色接連數變,而那紅衣美婦,卻是滿臉神采飛揚,美目中異芒連閃。

艙口那居中的紫衫老者,目注“小明”臉色肅穆地向左右的同伴道;“一陽指、飛花掌、白雪劍、醉月拳、都出現在他一個人身上,這小子就是那漏網的孽種,那是沒有問題的了。”

就在這說話之間,他手下的銀衫人又被解決了兩個。

那紫衫老者臉色一變,雙目中寒芒一閃,沉聲喝道:“放信號火箭!”

目光左右一掃,沉聲接道:“有請兩位護法,擒下這老少兩人!”

分坐他左右的兩個黃衫老者,應聲而起,同時,“嘶”地一聲,由後梢升起一枝信號火箭,在夜空中爆出一篷紅黃相間的花雨流星,壯觀之極。

那兩個紅衣老者剛剛起身,但覺眼前輕拂,那紅衫美婦女已俏立他們身前,手撫琵琶,淡淡地笑道:“兩位如有興趣,奴家可以奉陪。”

那紅衣美婦一身溼衣,猶自緊緊貼住她那曲線玲瓏嬌軀,撇開她那有如鬼魅飄風輕功身法不論,光是這一份等於是袒露裸裎的陣仗,也足夠人驚心動魄的了,那兩個黃衫老者,像中了邪似的,四道貪婪的目光,緊緊盯住紅衣美婦那若火的胴體,木愣不語。

紅衣美婦抿脣嬌笑道;“怎麼,兩位大護法,是認爲奴家不堪承教麼?”

她,本來就是美豔非凡,這抿脣一笑,再加上目前這惹火的胴體,饒是那兩個黃衫老者已是年紀一大把的人,也不由不爲之更加目眩神迷,連靈魂也出竅了。

那紫衫老者冷哼一聲,霍地站起,沉聲喝道:“石護法、万俟護法,你們兩位只管去!”

兩個黃衫老者聞言身軀一震,不由老伯一紅,分別向“賈伯伯”和“小明”二人撲去。

紅衣美婦也不再攔阻他們兩人,卻向着紫衫老者微微一笑,道:“閣下有意賜教,奴家深感無上光榮。”

紫衫老者注目冷然地道:“你還記得咱們的約定麼?”

紅衣美婦道:“當然記得。”

紫衫老者道:“既然記得,爲何不遵守雙方的協定?”

紅衣美婦漫聲道:“誰說我沒遵守協定?你們要我假裝遊湖,故意造成撞船慘劇,以便誘使那老少兩個漁人自泄身份,這些不是都已經做到了麼?”

紫衫老者冷然地道:“可是,如今你卻在幫助敵人!”

紅衣美婦笑道:“咱們的協定中,可並沒說明要幫你們啊!”

紫衫老者注目問道:“你究竟是誰?”

紅衣美婦抿脣笑道:“閣下這一問,未免太可笑了!”

語聲微頓,妙目向左右一掃,見那由兩個黃衫老者接替的鬥場,已呈膠着狀態,不由黛眉微蹙地曼聲接道;“這大理城中,誰不知道我就是羣芳閣中,那位紅牌歌伎紫娟姑娘。”

紫衫老者正容接道:“老夫問的是你的真實姓名。”

紅衣美婦漫應道:“有這個必要麼?”

紫衫老者沉聲道:“老夫沒工夫跟你閒磕牙!”

紅衣美婦俏臉一沉道:“我的工夫也寶貴得很,不過,如果你能說出你那主子的來因,和爲甚麼必欲置這老少兩人於死的原因來,我亦可以將我的起初來歷告訴你。”

紫衫老者道:“老夫一向獨來獨往,那有甚麼主子!”

紅衣美婦道:“閣下,真人面前莫說假話,憑你‘開碑手’上官文,哼!不是我瞧不起你,只夠在關外充當土匪呢,要想擁有石中玉和万俟英這樣的護法,還差了一大段。

上官文(紫衫老者)臉色一變道:“知道我上官文來歷的,當然不是無名之輩……”

紅衣美婦截口冷笑道:“上官文,你太擡舉你自己了!”

上官文臉色再度一變,但他卻強行忍了下去,淡淡地一笑道:“你我本該是井水不犯河水,只要你說明來歷,咱們一切都好商量。”

紅衣美婦冷然注目道:“咱們之間,沒甚麼好商量的,除非你能先行答覆我所提的問題。”

上官文沉思着道:“今宵之事,你能否置身事外?”

紅衣美婦漫應道:“憑甚麼?”

上官文道:“憑的是咱們井水不犯河水。”

紅衣美婦道:“那兩個漁人又犯了你們的那一點,值得你們如此費盡心機,將他們誘騙出來,意圖趕盡殺絕?”

上官文道:“這個……與你不相干吧!”

紅衣美婦道:“你怎能斷定與我不相干?”

上官文臉色一沉道:“如此說來,你是存心架樑的了!”

紅衣美婦冷冷一笑道:“事實上我早就伸手,難道你不會看到!”

上官文雙目精芒一閃,沉聲道:“老夫禮數已盡,你亮兵刃吧!”

紅衣美婦“格格”地嬌笑道:“這纔有點像是雄踞關外的一方霸主的口氣,如果老是像方纔那麼畏首畏尾,舉棋不定,我還以爲你是冒牌貨色哩!”

上官文沉聲接遭:“老夫叫你亮兵刃!”

紅衣美婦笑道:“我的兵刃早就亮出來了,難道你沒長眼睛。”

說着,舉了舉手中的琵琶。

紅衣美婦這一具琵琶,外表烏油閃亮,看不出是何質料,但上官文並不健忘,片刻之前,還看到她在那一漁舟中輕輕撥弄了一下,就將自己兩個手下的暗器磕飛,有時還將發出暗器的人殺死。

以琵琶做爲兵刃,本就顯得邪門,而目前這紅衣美婦的來歷、言談、舉止,以及所表現的武功,也實在顯得令人莫測高深,這情形,也許就是上官文方纔之所以不惜委屈求全的原因吧!

上官文徐徐抽出腰間長劍,冷冷地一笑道;“那麼,請進招!”

紅衣美婦淡淡地笑道:“有道是:強賓不壓主,在這兒,你是主人,理該由你先發招,而且我應該讓你三招。”

明明知道對方是橫行關外的黑道巨擘,居然還要讓對方三招,這紅衣美婦委實是狂得令人可恨,此情此景,教那上官文怎能受得了!

果然,上官文有點沉不住氣了,只見他濃眉一挑,精目煞芒電射,沉哼一聲,“好!老夫成全你吧!”

“刷刷刷”,疾如電掣地一連出三劍,但這三劍卻都是虛應故事,對對方的禮讓三招算是承了情。

紅衣美婦妙目中異芒一閃,道:“好快的劍法!我還以爲你改掌用劍,是故意舍長取短,瞧不起人哩,原來你的劍法也同樣的棒。”

上官文沉聲道:“禮讓三招,上官文已經敬領高誼,現在,你該接招了!”

紅衣美婦漫聲應道,“我正等着哩!”

上官文沉喝一聲:“老夫有了!

話聲中,已再度“刷刷刷”地一連攻出三劍,這三劍,不但奇詭莫測,而且快速絕倫。

一.陣金鐵交鳴之聲過處,上官文的三招快劍,已被紅衣美婦的琵琶硬行封住,只見他手揮琵琶,一面硬架硬接,一面“格格”地嬌笑道:“閣下幾時投入長白派中了?可喜這長白派的“分光劍法”,你已有九成火候了哩!喲!來而不往,非禮也,你也接我三招!”

她,口中說得輕,手上動作卻是辛辣之至,接連三記快攻,將上官文迫退五步,同時,並嬌聲笑道;“喲!上官當家的,你太多禮了,難道你也要讓我三招麼?”

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對方迫得沒法還手,卻偏要說對方有意讓她。

此情此景,不由氣得上官文“哇哇”怪叫,但藝不如人,儘管他使盡渾身解數,卻無法脫出紅衣美婦那縱橫捭闔,奇幻而又辛辣的琵琶招式之外去。

紅衣美婦邊打邊冷笑道:“上官文你是明白人,該知道我手下已留了情,我便不妨坦白告訴你,我這琵琶中藏有淬毒鋼針,只要我手指一按機括,你這條老命就不屬於你自己了!……”

此時,樓船四周,已有十餘艘梭型快艇,疾駛而來。

上官文一面盡力格拒,一面冷哼一聲道:“老夫不是被嚇大的!”

紅衣美婦嬌聲說道:“我絕不故意嚇你,上官文,方纔那暗算我的兩人的下場,該是一個最好的證明……”

上官文已被迫退到那“小明”與黃衫老者惡拼的廣場邊緣。

紅衣美婦震聲大喝道:“上官文,我再一次忠告你,只要你說出來那主子的採歷,我決不再難爲你。”

上官文一面長劍翻尺,將周身防護得密不透風,一面怒聲答道;“辦不到!”

就這當口,樓船下“嗖嗖”連響,人影飛閃,已縱上十幾個服色不一,凶神惡煞的不速之客來。

紅衣美婦妙目中殺機一閃,右掌倏揚,斜裡拍向那與“小明”狠拼的黃衫老者,口中大喝道:“小明,幫賈伯伯去!”

“哇”地一聲,那黃衫老者撫胸飛退丈外。

同時,一聲慘叫,那“賈伯伯”被剛上來的一個黃衫老者由背後一劍貫穿右胸。

情急之下的小明,目含痛淚,虎吼一聲,大奮神威地劍掌兼施,寒芒閃處,那偷襲“賈伯伯”的黃衫老者早已人頭滾落,那與“賈伯伯”正面相對搏擊的黃衫老者,也被小明一掌擊中了左肩,踉蹌地退出丈外。

此時的小明,已形同瘋虎,他,左手扶起搖搖欲倒的“賈伯伯”,右手長劍飛旋,寒芒閃處,人頭與殘肢斷臂齊飛,慘嗥與“砰砰”之聲不絕,那些蜂涌而上的土匪們,首當銳鋒的,已全部報銷。

可是那匪徒們,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之徒,前仆後繼,一波才平,二波又上。

小明雙目盡赤,長劍揮處,血雨紛飛,卻是沒作突圍的打算。

在他左手挾持下的“賈伯伯”低聲說道;“小明,快突圍,伯伯有要緊的話跟你說……”

同時,那上官文顯然已被小明所傷,撫胸疾退,大喝一聲:“炸船!”

大喝聲中,踊身一躍,已縱入湖中。

因爲情況太亂,大多數的匪徒,都被這慘烈的的戰鬥吸引了全部注意力,以致上官文那一聲“炸船”的大喝,竟僅僅有少數人聽到,紛紛跳湖逃生,其餘大部份的人,仍在拼命向小明和紅衣美婦捨命圍攻中。

紅衣美婦震聲大喝道:“小明,快逃!”

縱身一躍,脫出重圍,慘呼陣陣中,已幫着小明殺開一條血路,同時以傳音功夫道:“跳湖之後,你我難免會失散,小明,記住:明夜三更,我在蒙北城東郊的土地廟中等你……”

小明方自一楞,紅衣美婦揚聲喝道;“這船快要爆炸了,還不走!”

這一聲大蠍,不但使小明心中一凜,來不及再說甚麼地挾着那“賈伯伯”躍入湖中,連那些本來不知情況的匪徒們,也紛紛跳湖逃生。

當紅衣美婦跳入樓船旁的一艘小艇,殺掉艇中的匪徒時,卻已不見小明的蹤影。

她,舉目四望,但見樓船附近的湖面,人頭攢動,紛紛拼命向外游去,她一面以真氣催船,向外急駛,一面揚聲喚道:“小明……小明……”

沒有一點反應,只有她的呼喚聲在夜空中迴盪着。

少頃之後,她輕輕發出一聲長嘆,喃喃自語道:“這孩子水性奇佳,不會有甚麼問題的……”

這雖然是她自我安慰的話,卻也是實情。

梭形快艇在她的真氣催動之下,疾駛如飛。

當快艇堪堪駛距樓船約百丈之遙時,她停了下來,一面回首探望,一面卻又仰首喃喃道;“好容易找着這一根線……天,您可別讓我再落一場空……”

自語未畢,“轟”地一聲大震,那遠處的樓船已化成一片烈焰,映得湖中一片通紅,連那中天皓月也顯得黯然失色隨着那巨型樓船的爆炸,湖面上那火爆的場面也過去了,剩下的只是一片硝煙和處處漂流的碎板、焦木和屍體。

還有的,就是在現場附近穿梭巡察的十多艘載着匪徒的梭形快艇。

可是,經過頓飯工夫的巡查,這些快艇上的人,並沒發現那跳湖逃生的小明和“賈伯伯”的蹤影,不但沒發現人,連屍體也沒發現。

那一輪中天皓月,也似乎不忍看見這慘絕人寰的場面,悄然躲進了雲層中。

湖面呈現着短暫的黑暗,黑暗中,傳出一個粗獷的語聲;“奶奶的,那兩個小子,一定是沉到湖底餵魚去了!”

另一個威嚴的語聲道:“少廢話!好好仔細巡查!”

這一個威語聲的人,顯然就是那上官文。

那粗獷的語聲道:“可是,堂座,咱們巡查也不只頓飯工夫了,別說是人啦,就連鬼影子也沒有看到一個。”

另一個沙啞的語聲道:“胡剛,你這話真夠意思,如果你看到鬼影子了還能跟堂座說話麼!”

同時,上官文沉聲道:“那老少兩人,既然長住湖濱,水性必然奇佳,在水底下潛伏個把時辰,當非難事。”

那沙啞語聲道:“堂座,您忘了那老的一個已負了傷,我想,一個負傷的人,他水性再好……”

那粗獷的話聲搶着道:“是啊!一個已負重傷的老人,水性再好,也沒法在水底潛伏這麼久啊!”

上官文沉道;“此事非同小可,咱們寧可多辛苦一點,也不可掉以輕心!”

那粗獷語聲道;“那麼,堂座,咱們究竟找到何時爲止啊?”

上官文道:“一直找到明晨再說。”

話聲微微一頓,又怒聲接道:“本座身負內傷,還在硬撐着,你們兩個好好的身手,難道還撐不住麼?

那粗獷語聲與沙啞語聲同聲道:“是是,卑職該死……”

遠處,另一個急促的語聲道:“稟堂座,那……那紅衣娘們……又……向這邊趕來……”

敢情那紅衣美婦還是不放心小明和“賈伯伯”二人的安全,臨時又折了回來。

上官文促聲喝道:“胡香主立即傳令,全力攔截,盡一切力量,務必生擒那妖婦……”

當他們再度緊張地準備應付強敵時,在離他們一箭遠處,一具浮屍的左肋下,平着水面,露出兩張面孔,隨着屍體的漂浮,徐徐向遠處漂去。

這兩張面孔,就是小明和“賈伯伯”兩人。

小明低聲問道;“要不要先將傷口包紮一下?”

“賈伯伯”搖搖頭道;“不必了,目前,咱們逃命要緊……”

一艘快艇,由屍體旁兩丈處駛過,迫得他們兩人不得不再度潛入水中。等那艘快艇過後,兩人又露出面部,“賈伯伯”也許是失血過多,他那皺紋堆疊的老臉,在悽清的月色下,是那麼蒼白得可怕。

他,輕輕地長吁一聲道:“孩子,這不是辦法,咱們得趕快脫離這兒,否則,一到天亮,就更難脫身了。”

小明蹙着劍眉道:“可是,伯伯,咱們不能動,而您又不能再潛水”

“賈伯伯”沉思着道:“孩子,這兒距馬簾島還有多遠?”

小明微微擡頭,向湖面掃視了一下,道;“最少也在三裡以上。”

“賈伯伯”輕輕一嘆道:“三裡距離,在平常是難不倒我……”

小明恨聲截口道:“伯伯,那些狗雜種,爲甚麼要殺我們?”

“賈伯伯”卻答非所問地道:“孩子,你摸摸我腰間,那根旱菸杆還在不在?”

小明本來是冰雪聰明,聞言之後,一面伸手向“賈伯伯”的腰間摸去,一面“哦”地接問道:“伯伯是想利用這旱菸杆…還在哩!”

“賈伯伯接道:“對了!孩子,你趕快把它折成兩段,咱們各銜一段,由你扶着我,由水面下潛游……”

一艘快艇,疾駛而來,並有人高呼道:“瞧!那邊還有一具……”

敢情是那些匪徒們派人在收拾屍體哩!

“賈伯伯”那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淒涼的笑意,輕嘆着道;“天,好險……”

他們兩人剛剛沉入水中,那快艇已駛到,那一具曾經一度做爲他們兩人避難所的浮屍,也立即被撈走了。

少頃之後,湖面上冒起兩根長約三寸的竹杆,藉着湖水微波的掩護,迅疾地向馬簾島方向移動着。

那冒出水面的竹杆,長度既只有三寸許,體積又小,黑夜中,縱然沒有微波的掩護,也難以被人發現。

所以,這老少兩人,這會總算是安全了。

又是頓飯工夫,這劫後餘生的老少兩人,已進入馬簾島邊的一片蘆葦叢中。

身負重傷,又在湖水中泡了將近一個時辰的“賈伯伯”,一則傷及內臟,再則失血過多,更加在湖水中的那一段時間,不得不強行振作,以冀能脫出重圍,在一股求生的本能所化的神奇力量的支持之下,當時雖然臉色出奇的蒼白,但表面上的精神,卻一直都很好,也由於此種情形,少不更事的小明,還以爲他的賈伯伯,傷勢並不怎麼嚴重哩!

如今,已算是暫時脫出了敵人的魔掌,那股支持他勉強求生,以及對小明未了的責任所匯成的精神力量也隨之消失。

當小明雙手託着他放在蘆葦叢中的地面時,已經是進氣少,出氣多,顯然是已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

一向與“賈伯伯”相依爲命的小明,目見此情,不由慌得失去了主意,也禁不住幾乎要痛哭失聲。

是啊!一個才十五歲的大孩子,不論他的武功有多高,總還是一個少不更事的孩子,如今,驟然遭受這意外的變故,怎能使他不驚慌失措哩!”

但他內心之中儘管既悲痛,又驚惶,而理智卻並未崩潰,他知道此時此地,可決不能發出聲音來,因爲當他一路潛游中,曾發現至少有三艘梭型快艇已先他一步,到達了這馬簾島上。

萬分悲痛中,他貼着“賈伯伯”的耳朵,壓低嗓音,咽聲叫道:“伯伯……伯伯……賈伯伯……”

“賈伯伯”勉強睜開失神的眼睛,以微弱而含糊不清的語聲道:“孩子,我……我好恨!”

小明一見他的賈伯伯已能說話,不由心中一寬地低聲問道:“伯伯,您現在好過一點了麼?”

“賈伯伯”淒涼一笑道:“孩子,伯伯已經不行了……”

一陣急喘,嘔出一大口鮮血。

小明剛剛放鬆的心絃,不由立即爲之一緊,急得他熱淚雙流,噎聲道:“伯伯……您不能……您”

“賈伯伯”悽然一笑道:“孩子,別哭,人,總是要死的……”

小明咽聲說道:“不!伯伯,您……您不能死……”

“賈伯伯”道:“孩子,伯伯也不想死,可是,如今……伯伯卻不能不含恨以終,孩子,方纔你自己曾經說過,你已經是大人了,伯伯死後,你可得好好照護自己……”

小明緊握着“賈伯伯”的手掌,只是咽聲連呼着;“伯伯,伯伯……”

“賈伯伯”的語聲,越來越低弱了:“孩子,別打岔,就着伯伯還有一口氣在,讓伯伯跟你多說幾句話。”

小明眼含痛淚,點了點頭。

“賈伯伯”平靜卻是微弱地接道:“咱們那茅屋中,你不能再回去了,伯伯斷氣之後,你必須立即乘夜離開這兒,改裝易容,前往湖南長沙的三英鏢局,找那總鏢頭林大年,就說是宋超然的侄子,他一定會收留你的……”

小明截口問道:“伯伯,那麼我也是姓宋的了?”

“賈伯伯”道:“是的!你就暫時姓宋吧!”

“暫時?”

“不錯!三年之後,等你武功大成時,你就知道一切詳情了。”

“伯伯,您如果真的……真的……那麼,三年之後我去向誰問那些詳情呢?”

“賈伯伯”道:“伯伯爲了防患未然,早已準備好了一份詳細說明,用油布包好,也早藏在咱們茅屋……”

倏頓話鋒,張開微闔的雙目,聲氣也略爲提高,顯得無比莊嚴地說道:“小明,如果你是我的好侄兒,必須在我死前,接受我一個要求!”

小明含淚點頭道:“小明答應,您說吧!”

“賈伯伯”仍然是莊嚴地道:“三年之內,也就是說,你的武功沒大成之前,不許你去找那我留給你的東西!”

小明咽聲道:“伯伯,小明知道,您必然有必須要如此吩咐的原因,小明決不違背您的吩咐!”

“賈伯伯”慰然一笑道:“好!這纔是好孩子!”

微微一頓,又注目接道:“那油布包埋在咱們茅屋後面那湖神廟中的神座下面。”

小明木然地點了點頭道:“小明記下了。”

“賈伯伯”那失神的雙目已徐徐閹上,口中微弱而斷斷續續地道:“伯伯衣袋中,有三兩碎銀……那裝菸絲的荷包裡有半袋明珠,和……和一塊玉佩,那玉佩關係你……的身世,絕不可遺失……

如果盤纏不夠時,不妨賣掉一粒明珠……”

語聲越來越低落,最後一句,幾乎已難以分辨,顯然,這老人已進入彌留階段了。

小明忍不住熱淚雙流,咽聲顫呼道:“伯伯……伯伯……”

“賈伯伯”的眼瞼牽動了一下,但他已沒力量再張開了,只是口中進出斷斷續續的微弱語音:“人心……險……詐……江湖到……處是……危險……可憐……的孩子,你……你……要………特……別……小……”

那“小心”的“心”字尚未說出,頭部一偏,已經斷了氣了。

此時的小明,本該放聲痛哭才能發泄內心的悲憤,但他卻緊咬鋼牙,強行忍住了,不但沒哭,而且擡腕擦乾臉上的淚痕,以一種低沉而莊嚴的語聲喃喃默禱着:“伯伯,您好好安息吧!小明一定會完成您未了心願的。”

他默然沉思了半晌,才動手搜出老人衣袋中的碎銀,並解下裝菸絲的荷包,小心地揣入自己懷中,然後,托起老人的屍體,走出蘆葦,向島上走去。

在離岸邊不遠的一株大樹下,用那隻奪自敵人手中的長劍,挖了一個土坑,將他的賈伯伯埋好,又搬來一塊較爲平整的大石頭,默運玄功,以手掌削平表面,沉思着以金剛指力寫上“賈伯伯之墓,小明敬立”九個大字。

他,雖然已知道這位賈伯伯的真實姓名叫宋超然,但他卻心中明白,此時此地,還是以用賈伯伯這名稱較爲妥當。

立好墓碑之後,他向着他賈伯伯的新墳跪了下去,哀哀默禱道:“伯伯,小明要走了,三年之後,小明再來看您,希望您在天之靈,默佑小明,完成您未了的心願……”

他,本是強忍着滿腔悲憤,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但他強煞也不過還是一個才十五歲的大孩子,眼看着相依爲命,生龍活虎似的賈伯伯,如今已長眠地下,剩下自己孤伶伶的一個人,即將走向那不可知的江湖中……

興念及此,不禁悲從中來,忍不住兩行熱淚,滾滾而落。

這剎那之間,他想到了很多的事情:自他有記憶以來,即跟這位“賈伯伯”生活一起,“賈伯伯”對他,身兼嚴父、慈母和師尊的三重身份。

多年來,噓寒問暖,照顧他的生活起居,夙興夜寐,教導並督促他讀書、練武。

自他稍懂人事以來,即真實地感到,儘管這位慈祥的老人,平常待人接物之間,是那麼和藹可親,表面上是那麼樂觀而玩世不恭,但他卻深深體會到,老人的內心深處,卻蘊藏着嚴重的隱憂他,真的如老人所言,是一個由路邊撿回來的拾得兒麼?

爲甚麼平常老人不讓他單獨進城?甚至於在島上也不讓他隨便走動?而每次入湖打魚或進城時,爲甚麼總要他將帽子戴得低低的,只准露出半張臉在外面?

今宵,那些歹徒們,爲甚麼一定要殺他們兩人?

爲甚麼那紅衣美婦幫着他?而且,還一再地注視他,追問他“是不是姓……”那“姓”字底下的字,又爲甚麼遲遲不敢問出來?

爲甚麼……

爲甚麼……

爲甚麼……

一連串的疑問,使得他的心中,有如塞着一團亂絲,越理越亂。

遠處,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和男女笑謔聲,隨風送來:“坐下來歇一會兒吧!”

是男人的語聲,接着,一個嬌媚的女人聲音“格格”地媚笑道:“方纔……那麼兇得像……像一隻老虎,這會也會感到累了。”

男的暖昧地笑道:“誰教你那麼惹火!”

女的接道:“說正經的,方纔那湖上的一切,你都看到了,要不是奴家幫你弄到這一份輕鬆而安全的差使,這會,恐怕你早已給宰掉餵魚了哩!”

男的道:“是啊!這該算是救命之恩……”

女的截口笑道:“既然知道這是救命之恩,還不快點磕頭拜謝!”

男的笑道:“理當磕頭,也理當拜謝,男子漢、大丈夫,如果不在紅粉佳人跟前多磕幾次頭,豈不是辜負了這大好膝蓋!”

敢情他真的是要磕頭了,只聽得那女的“噗哧”一聲矯笑道;“死相!……別做戲了,咱們還得到處走走,萬一那兩個真的摸了上來,咱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哩?”

那男的嘻嘻笑道:“娘子令,敢不懍遵!”

一陣雜沓的的腳步聲,已越來越近。

那一對男女的對話聲,早就打斷了小明的思路。

儘管他因年紀太輕,對方那前面幾句話,聽得不知所以,但後面那幾句,卻已表明了正是奉命來此島上,守候他的敵人。

剎時之間,他禁不住熱血沸騰,心頭殺機驟涌。

但他繼而一想:“殺這兩個狗男女自是不難,但卻難免引來另一批強敵,阻礙我的逃亡,小不忍則亂大謀。君子報仇三年不晚,目前,還是避開他們爲妙……”

心念電轉間,人已一式“海燕掠波”,平貼着蘆葦叢,縱落湖邊。

他,年紀雖小,卻不僅武功出衆,而且,輕功也出奇的高超,以目前來說由上而下的輕輕一掠,十幾丈距離,竟如浮光掠影似地一閃而過。

此情此景,別說是那一對狗男女還有一段距離,不能看到,縱然就在附近,也必然會認爲方纔那浮光掠影的一閃,是自己眼花哩!

小明飛掠湖邊之後,就勢一滾,已滾入湖水中,只留一個頭部在水面,目光一掃,只見左側約半里外的岸邊,正有一艘梭型快艇在隨波顛簸着。

他,心念一轉:“這倒好,就借這艘快艇一用吧……”

岸上,一聲驚“咦”,打斷了他的思忖:“咦!這兒怎麼忽然冒出了一座墳墓來?”

這是方纔那女人的語聲。

那男的想必是他仔細地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跡,似乎打了一個寒噤道:“啊!好險!如果如果早來一會兒,這吃飯的傢伙可保不住了哩!”

那女的經男的提醒之後,想必也是看了一下墓碑上的字跡,似乎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氣說道:“這小鬼,好精湛的金剛指力!”

男的道;“要不然,咱們動員了那麼的人,怎會抓不住他們!”

女的似乎沉思着道;“老的死了,小的好像剛走,咱們是否該發出信號?”

男的道;“再等一下才發信號,目前,那小子才走不久,萬一將他引來,豈不是自找麻煩。

女的嬌笑道:“是啊!晚一點發信號,也沒人知道你我是爲了貪生怕死,故意遲發的啊!”

男的道:“別說得那麼難聽行不行……”

小明暗中怒呸一聲:“好一對無恥的狗男女!”

身形一沉,立即向半里外那一艘梭型快艇潛游過去。

他,自幼生長在湖濱,水性之佳,以及在水中動作靈活,跟水中的魚類比起來,也決不遜色。

半里潛游,在他說來,那實在是太不算一回事了。

當他悄然遊達那艘梭形快艇邊時,艇中還有一個勁裝大漢,正在打盹。

他,左手攀着船舷,右手飛起一指,即待向那勁裝大漢點去,但他星目一轉間,陡地收回即將點中對方的指力,縱上小艇,以長劍點着對方的前胸,沉聲喝道:“喂!醒醒!”

那勁裝大漢驀然驚醒,睡眼惺忪中,但覺眼前寒芒刺眼,冷氣侵肌,不由機伶伶地一顫。

小明不等對方開口,冷然低喝道:“禁聲!立刻開船,送我去鳳儀!”

那勁裝大漢結結巴巴地道:“小爺……您……”

小明沉聲截口道:“小爺就是你們要找的小明,你如果自信不比方纔被殺的那些人強,就乖乖地聽我的屍那勁裝大漢臉色如土,哀聲苦求道:“小爺,目前,這湖中……

到處都有人巡邏……”

小明寒聲叱道:“千軍萬馬,小爺都殺出來了,幾般巡邏艇,算得了甚麼!再說,你橫直都是死,爲何不聽我的,以便死裡求生!”

說着,一緊手上長劍,劍尖已穿透對方的衣衫!

那勁裝大漢連連點首道:“好!我聽您的,但小爺脫圍之後,可不能再殺我。”

小明一收寶劍道:“那是當然!”

說着,他已在艙中坐下,沉聲喝道:“開船,越快越好!沿途有人查詢時,你要編一些動聽的理由混過去,脫險之後,我不但不殺你,還送你一粒明珠,足夠你下半輩子的生活的了。”

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二十六章 腥風血雨漫北邙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二十三章 方府探秘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十一章 不卑不亢鬥太君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十一章 不卑不亢鬥太君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二十六章 腥風血雨漫北邙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十七章 獨探摘星樓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十二章 初顯神技退雙矮第十四章 共商密計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七章 獨探摘星樓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二十八章 重創番僧第二十八章 重創番僧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九章 不祥預兆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三十章 千鈞一髮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二十二章 徒勞無功第二十二章 徒勞無功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六章 將錯就錯第二十四章 魔劫重重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
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二十六章 腥風血雨漫北邙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二十三章 方府探秘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十一章 不卑不亢鬥太君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十一章 不卑不亢鬥太君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二十六章 腥風血雨漫北邙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十七章 獨探摘星樓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十二章 初顯神技退雙矮第十四章 共商密計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二章 九死一生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五章 各有隱衷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五章 席次之爭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七章 獨探摘星樓第九章 化險爲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八章 談往事令人悲傷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二十八章 重創番僧第二十八章 重創番僧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十九章 不祥預兆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四章 瞞天過海第二十五章 山雨欲來風滿樓第七章 關中三鬼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二十章 卻敵解毒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三章 細說根由第三十章 千鈞一髮第八章 情有獨鍾第二十二章 徒勞無功第二十二章 徒勞無功第一章 世外桃源飛血雨第十三章 最痛苦的時刻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第十章 令主揚威第二十一章 一段秘辛第六章 將錯就錯第二十四章 魔劫重重第二十七章 僥倖脫困第十六章 棄暗投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