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徒勞無功

兩個灰衫老者同聲冷笑道:“鼠輩,你還逃得了麼!”

“小子躺下!”

一個冷峻的語聲,突然接道:“你們兩個先躺下!”

話聲中,人影飛閃,勁氣窒人,“砰砰”兩聲大震,已倒下一雙。

那灰衫老者,倒真是聽話竟然乖乖地躺下了。

只聽古劍的語聲急促地說道:“於老人家,您再晚來片刻,小可這條命算是完定了……”

原來來人竟是於四娘。

這時,徐丹鳳等大隊人馬也已趕到。

當然,徐丹鳳最關心的是她的“小明”弟弟,她,不等古劍說完,連忙截口問道:“古少俠,白令主怎麼了?”

這時的古劍,恨不得多生幾張咀,-下子把想要說出的話,同時說出纔好。

但事實上,他只有一張咀,只好結結巴巴地促聲說道:“白……白令主尚未脫險……季申兩位前輩正在苦戰待援……”

徐丹鳳連忙素腕一揮道:“諸位快請前往支援,我問過幾句話就來。”

其餘羣俠聞言之後,紛紛向前疾奔而去。

剎時之間,那民房邊已只剩下徐丹鳳與古劍二人。

徐丹鳳沉思着問道:“古少俠請將經過情形,詳細道來。”

古劍答道,“令主,事情是這樣的,那秘密甬道的出口,是在後園一角的一個枯井中,小可回程中,並不知道令主派申季二位前輩在暗中掩護,也不知道那秘密甬道已被人察覺出來……”

徐丹鳳不由截口問道:“那秘密甬道已被他們察覺了?”

“是的。”古劍接道:“當小可縱落那枯井中時,立即被暗中埋伏在井中的人將穴道制住,如非申前輩及時解救,小可早就凶多吉少了。”

徐丹鳳聽了古劍的話黛眉緊蹙地道:“如此說來,咱們今宵是徒勞往返啦。”

古劍沉思着接道:“令主說得不錯,但有件事情,卻可能對咱們有力……”

徐丹鳳接問道:“那是甚麼事?”

古劍低聲答道:“令主,方纔,小可雖然被制住穴道,對方的談話,卻聽得清清楚楚。”

“怎麼說?”

“那兩個制住小可的人,可能是古太虛的死黨。”

徐丹鳳不由嬌軀一震道:”如此說來,白令主可能已落到古太虛的手中。”

古劍點點頭道:“有此可能,不過,這情勢,如果咱們能善爲利用,對咱們只有好處。”

徐丹鳳“唔”了聲,才注目問道:“古少俠準備何往?”

古劍訕然一笑道:“小可此番雖是死裡逃生,但卻打算仍返魔巢。”

徐丹鳳注目問道:“重返魔巢?你不怕他們看出你的破綻?”

古劍笑了笑道:“令主,小可的行跡,並沒泄漏,而且,小可請的是一天假期,要到明天中午纔去銷假。”

徐丹鳳沉思着道:“重返魔巢,可非常冒險,你得多考慮一下。”

“多謝令主垂注!”古劍正容接道:“爲了替令主效勞,也爲了解開小可恩師神秘失蹤之謎,這險是值得一冒的。”

徐丹鳳點點頭道:“好好!可是,你得多加小心!”

古劍正容道:“小可會小心的……”

這時,不遠處的鬥場,已是殺聲震天,金鐵交鳴之聲大作。顯然,羣俠趕到之後,業已大打出乎。

徐丹鳳黛眉挑了挑,古劍卻話鋒一轉道:“令主是否還有吩咐?”

徐丹鳳微一沉思道:“有機會時,可跟朱總鏢頭聯絡,記得麼?”

古劍恭應道:“小可記下了。”

徐丹鳳揮了揮手道:“好了,古小俠請吧!”

古劍抱舉一禮道:“小可告辭!”

徐丹鳳微微點首,縱身向打殺之處疾射而去。

這時,鬥場上可夠熱鬧啦!

於四娘對西門翠,邱尚文對“三絕道姑”宇文潔,戴着人皮面具的江月娥對古太虛,申天討對“四全和尚”苟百里,山雲飛對陰山老怪司馬因,都是打得如火如荼,一時之間,難分勝負。

通天教中,只有身爲教主的冷劍英未曾下場,鬥場周圍,也有百十個教徒在吶喊助威。

羣俠這邊,唯一不曾下場的兩人,是冷寒梅和季東平。

冷寒梅臉色肅穆地站在冷劍英身前丈遠處,顯然,他們是在談話,至於季東平,則可能是擔心冷劍英突然翻臉,對冷寒梅驟下殺手,而在一旁凝功準備着,以使必要時加以援手。

鬥場中的情況:於四娘與西門翠,攻守互見,呈膠着狀態。

邱尚文對宇文潔,邱尚文略佔上風。但要想制勝,恐非幹招以上不可。

申天討對苟百里,申天討已佔絕對優勢,但對方增加一個青衫老者之後,雙方又成平手。

白雲飛對司馬因,自是遊刃有餘,但當司馬因逐漸不支時,“燕趙雙煞”宇文黃、字文白兄弟竟雙雙加入戰圈,形成三對一。於是,白雲飛不得不被迫而採取守勢,不過,白雲飛門戶之封守,嚴謹之至,顯然地,他雖然被迫而暫時採取守勢,卻並沒落入下風。

最玄妙的,是江月娥與古太虛這一對。

這兩位,本來是有過夫妻之實的情侶,目前卻是因愛成仇,在捨死忘生地惡拼着。

同時,這兩位也都不是本來面貌,儘管江月娥心中明白,對方就是她苦苦找尋了多年的殺夫仇人古太虛,但古太虛卻並不知道對方就是使他自號爲“恨月山人”的江門娥……

不過,這一對玄妙之處,卻並非僅僅只有這一些,打鬥的招式方面,更是玄之又玄。

雙方都是奇招迭出,卻是誰也佔不了誰的便宜。

尤其是古太虛,一身武功,更是高深莫測。

本來,江月娥的武功,也算是夠高明的了,連白天虹也認爲江月蛾的武功,僅僅比他略遜一籌而已。

但日前,不論江月娥使出何種絕招,都對古太虛莫可奈何。

更妙的是:古太虛所表現的,既非輕鬆,也不是艱苦,而完全是一派引斤兩悉稱,難分軒輊的姿態。

這情形,不但使當事人的江月娥越打越心驚,也越感到泄氣,連-旁冷眼旁觀的冷劍英,也不由地暗中爲之倒抽冷氣。

原來冷劍英門經白天虹點醒之後,一直就在心中盤算着,如何才能除去這心腹之敵。

所以他才自己不下場,藉着與乃妹冷寒梅對話之便,表面上在敷衍冷寒梅,但實際上,他卻是全心全力,在暗中注意古太虛的武功成就……

冷寒梅一見冷劍英那種魂不守舍的敖衍態度,不由怒聲喝道:“冷劍英,看在先父母的份上,我再叫你一聲大哥……”

冷劍英截口淡笑道:“我本來就是你的大哥嘛!”

冷寒梅沉聲接道:“既然還承認是我的大哥,就該聽我的話!”

冷劍英還是全神注意古太虛與江月娥二人的搏鬥,口中漫應道:“聽你的話?我現成的武林霸主不幹,卻要向死路上走,麼妹,我沒這麼傻!”

冷寒梅幽幽地一嘆道:“大哥,我已說過,你的罪行,固然是死有餘辜,但只要你能懸崖勒馬,改過向善,姑父母兩位老人家,決不致如此絕情,我也必將全力代你爲求……”

冷劍英截口笑道:“夠了!麼妹,還是聽我的,你已知道,你所癡戀着的白曉嵐也在我這兒,你只要回到我身邊來,不但你那十多年的刻骨相思,立即得償夙願,而且,咱們兄妹郎舅聯手之下,可以天下無敵,爲所欲爲……”

冷寒梅截口怒叱道:“住口!”

冷劍英笑道:“麼妹,我哪一點說錯了?”

冷寒梅俏臉鐵青,戟指怒叱道:“你……簡直是瘋了!”

冷劍英冷笑道,“我正常得!”

微頓話鋒,臉色一沉地接着道:“麼妹,我再向你提一次忠告,希望你自動回到我身邊來,否則嘿嘿……”

冷寒梅美目中淚光流轉,長嘆一聲道:“好!眼不見爲淨,你先殺了我也好!”

冷劍英陰陰地一笑道:“我不會殺你,但你必須留下來!”

冷寒梅冷笑一聲道:“你辦得到嗎?”

冷劍英敞聲大笑道:“麼妹,你該知道,你大哥想做的事,沒有辦不到。!”

話聲未落,揚掌凌空向冷寒梅抓來。

冷寒梅氣極之下,手中琵琶一揮,“錚錚”連響,一篷細如牛毛的鋼針,向冷劍英兜頭射去。

同時,季東平也聲清叱:“狂徒看劍!”

話聲中,寒芒連閃,像一張劍網似地逕向冷劍英兜頭罩落。

這正是“空前三式”中的第一式“天網恢恢”。

季東平因深恐冷寒梅有所閃失,又心知徐丹鳳隨後就到,所以不再有甚顧忌,一出手就是殺手。

冷劍英對冷寒梅所發射的鋼針,根本視若無睹,冷笑着一揮大袖道:“麼妹,這些破銅爛鐵,留着去嚇小孩子吧……”

話沒說完,季東平的漫天劍網,已疾罩而下,迫得他急閃身形,目閃異彩地脫口讚道:“好劍法!”

緊接着,一式“分花拂柳”,將對方兩人迫退三步,冷笑一聲道:“季東平,這麼好的劍法,糟塌在你手中,未免太委屈它了!”

話聲中,身如鬼魅似地冷不防一下子欺近冷寒梅身邊,一掌抓向她的香肩道:“麼妹,大哥不會虧待你……”

就當他的五指距冷寒梅的香肩不足五寸,冷寒梅欲避無後之際季東平大喝一聲:“着!”

一道寒閃,疾電如掣地向冷劍英的“靈臺”大穴疾射而來。

這情形,如果冷劍英原式不變,冷寒梅固然可擒入手中,但他自己也難逃季東平的一劍之厄。

冷劍英自然不會傻到自己先捱上一劍,而且,季東平情急救人之下,來不及施展“空前三式”中的精妙絕招,而是以一式普通的“卞莊刺虎”,和身飛射。

以季東平的身手,使的雖然是普通招式,但威力也自足驚人。

但他所對付的敵人太高明瞭!如果使的是“空前三式”,冷劍英在徒手的情況下,只有閃避的-途,但目前這一招“卞莊刺虎”,卻威力不夠,反而給予冷劍英以可乘之機。

只見冷劍英猛收招回身,順勢一掌,同時怒叱一聲:“躺下!”季東平心頭一凜間,連忙順勁向右側一個倒翻,而冷寒梅也立即橫時擊出一掌這兩位的反應都算快速,季東平已避過對方掌力的主鋒,而冷寒梅那橫裡擊出的一掌,也使冷劍英的掌力消減了不少威力,但季東平卻仍然被震得橫飛丈外。“哇”地一聲,噴出一大口鮮血。

冷劍英一掌震飛季東平之後,頭也懶得回地呵呵大笑道:“麼妹,還是跟大哥合作吧!”

話聲中,右手五指箕張,勁風如箭地逕向冷寒梅的胸前抓來。

冷寒梅怒叱一聲:“喪心病狂的東西!我跟你拼了……”

手中琵琶一揮,和身飛撲,居然是與敵偕亡的拼命招式。

這種打法,在雙方功力相當,或者是相差不太懸殊的對手面前,委實可收一時之效。

但目前,冷寒梅所遇的對手,太以高明瞭,這種打法,就等於是肉包子打狗,根本無功,徒饜強敵而已!

就當此危機一髮之間陡地,一聲勁喝,劃空傳來:“師叔不可造次!”

一道人影,如浮光掠影似地一閃而至。

冷劍英心頭一凜,但口中卻冷笑道:“來不及啦!”

“未必見得!”來的人正是徐丹鳳,她,招出話先,一線黑影,逕朝冷劍英的胸前射來,並清叱一聲:“着!”

原來她關切冷寒梅的安全,在鞭長莫及的情況下,已脫手打出她的鐵板令令牌。

這剎那之間,冷寒梅已閃身飛退,縱落季東平身邊,照顧他的傷勢。

冷劍英揚掌抓向那向他疾射而來的鐵板令,同時披脣一哂道:“雖然不成敬意,但本座還是照單全收!”

眼看即將抓入手中的鐵板令,竟像是具有靈性似的一閃而回到了徐丹鳳的手中。

徐丹鳳俏臉帶煞,美目籠威,凝注冷劍英沉聲問道:“你就是冷劍英?”

冷劍英冷哼一聲道:“多此一問!”

徐丹鳳美目中寒芒畢射地問道:“你知道我是誰麼?”

冷劍英笑了笑道:“如果我猜得不錯,你該是徐伯元與魏無雙的遺孤徐丹鳳。”

徐丹鳳仰首發出一串悲笑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冷劍英,今宵你……”

冷劍英截口冷笑道:“乳臭未乾的黃毛丫頭,能有多大的氣候,居然也敢侈言報仇……”

這同時,徐丹鳳震聲大喝道:“通通住手!”

語聲響亮而尖銳,震得全場羣豪,耳鼓“嗡嗡”作響,不自覺地各自縱出鬥場。

徐丹鳳沉聲接道:“諸位請各就原來靜觀,徐丹鳳殺掉元兇首惡之後,再協同諸位,發落其餘幫兇。”

冷劍英冷笑連連地道:“真是說的比唱的還要好聽!”

徐丹鳳目注冷寒梅問道:“師叔,季老傷勢如何?”

冷寒梅答道:“還不太嚴重……”

“不太嚴重”,那是說也不算輕了。

徐丹鳳黛眉一蹙,探懷掏出一隻玉瓶,扔給冷寒梅道:“師叔,請餵給季老一粒。”

這是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小還丹”,季東平倒算是因禍得福了。

徐丹鳳扔過玉瓶之後,又接道:“師叔,借您的琵琶一用。”

冷寒梅一蹙黛眉,解下身邊的寶劍道:“丹鳳,你還是用劍吧!”徐丹鳳接過冷寒梅拋過來的寶劍,淡淡一笑道:“也好!”

長劍一振,目光移注冷劍英沉聲喝道:“冷劍英,亮兵刃領死!”

冷劍英拈鬚微笑道:“老夫再不成器,也算是你的師伯……”

徐丹風截口怒叱道:“你這狼心狗肺的老賊,還有臉面和我談師門關係?”

冷劍英笑道:“不論師門關係,談一談切身利害如何?”

徐丹鳳銀牙一挫道:“老賊!今宵,任憑你舌燦蓮花,也不難逃一死!”

“不見得吧!”冷劍英陰笑着接道:”丫頭,姑且撇開你有沒有力量殺死我不論,你能不顧慮白天虹的安全麼!”

徐丹鳳冷笑道:“我已得到報告,白天虹早已不在你手中。”

冷劍英道:“就算你這消息正確可靠,但你別忘了,還有白曉嵐夫婦和呂伯超等三人,而白曉嵐夫婦,將是你未來的翁姑,我只要一聲令下,就可取他們三個性命,丫頭你信是不信?”

徐丹鳳微蹙黛眉,注目沉聲叱道:“冷劍英,你,枉爲昂藏七尺之軀,卻爲何不敢放手一搏,而要借重人質!”

冷劍英神色一整道:“丫頭,你能不能殺死我,你我各自心中有數,以目前形勢而論,你的手下已全部到齊,可是,你並沒有佔優勢,而我,卻還有‘天殘地缺’兩個得力助手,以及數以百計的高手,尚未出場,這情形,你以爲我有怯戰的必要麼?”

徐丹鳳冷笑道:“既不怯戰,爲何不敢放手一搏?”冷劍英笑道:“不是不敢,而是不願。”一頓話鋒,又沉聲接道:“丫頭,兵兇戰危,一動上手,雙方都難免傷亡,爲了你我兩人的事,何苦教別人去拼命……”

這同時,白雲飛向於四娘以真氣傳音說了幾句,於四娘微微點首之後,揚聲說道:“冷劍英,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老身代表丹鳳做主,今宵之事,到此爲止……”

徐丹鳳截口悲呼道:“姥姥……”

於四娘接道:“姥姥自有道理。”

同時,江月娥也以真氣傳音向她說道:“丹鳳,你該以大局爲重,眼前的問題,不是全靠武力可以解決的。”

於四娘目注冷劍英沉聲說道:“冷劍英,老令主夫婦,待你不薄……”

冷劍英截口笑道:“我幾曾說過,他們兩位待我刻薄了呢?”

於四娘接道:“那麼,你爲何一錯於先,又再錯於後!”

冷劍英道:“一錯於先,我承認,再錯於後,我就不懂了!”

於四娘冷笑道:“難道你扣留白曉嵐夫婦等四人,還能算對?”

冷劍英“哦”了一聲道:“原來你指的是這個。”

接着又冷笑一聲道:“可是,我也老實告訴你,白曉嵐夫婦和呂伯超,是自願替我效勞,至於白天虹,更是自投羅網,可怨不得誰。”

於四娘道:“這些,都可不談,如今,既然真象已經大白,你好好恢復他們自由,咱們一切都好商量。”

冷劍英微一沉吟道:“好,三天之後,我給你答覆。”

於四娘點點頭,沉聲道:“可以,但我嚴重警告你:別想再玩甚麼花槍,你好好冷靜地想一想吧!”

扭頭向申天討說道:“申大俠,請將季大俠背上……”

季東平張目截口笑道:“多謝於老人家,我已因禍得福,較以前更爲硬朗了哩!”

說着,已挺身站起,爲了證實他那“因禍得福”的話,並乘勢一式“一鶴沖天”,騰拔三丈有餘,凌空朗聲大笑道:“於老人家,如何?”

於四娘微微一笑,目注徐丹鳳沉聲喝道:“丹鳳,咱們走……”

當正邪羣雄,在後花園外打得如火如茶的同時,古劍已恢復本來面目,悄然回到他的宿地,雖然是教主的得意弟子,但畢竟做賊心虛,而難免有點緊張。

所以,他進入宿舍之後,立即關上房門,燈也懶得點地和衣向牀上一躺。但他的身軀沒躺下一半,卻陡地如遇蛇蠍似地挺身而起,並幾乎驚呼出聲,原來他的牀上竟躺着一個人。

他的反應固然是快,卻還是被那人一把抱住,並貼着他耳邊,低聲媚笑道:“別怕,冤家,我不是老虎……”

語聲嬌媚,吹氣如蘭,挾着陣陣脂粉香味,薰得他不知所云的,低聲喝問道:“誰?”

那嬌媚語聲媚笑道:“我是捉拿奸細的特使。”

古劍剛剛放下的懸心,不由又爲之一緊地沉聲喝問道:“你說甚麼?”

“捉奸細的特使,聽明白了麼?”

“誰是奸細?”

“奸細已經被我捉住啦!”

說着,擁着他就勢一滾,雙雙滾到牀上。

古劍雖然暗暗心驚,但揣摩對方語氣,繫有所要挾而來,同時,他也於語聲中聽出了對方的來歷。這才懸心略放地低聲問道:“你是玉環姑娘?”

原來這“移樽就教”的不速之客,竟是金谷雙姬之一的玉環姑娘。

玉環“格格”地媚笑道;“真難爲你,還能聽得出我的聲音。”

古劍沉聲說道:“姑娘,你這玩笑,開得可太過份了!”

“過份?”玉環笑問道;“你是說的‘捉奸細’?還是我偷入你房中來的這一宗事?”

古劍掙了掙被緊摟的身子道:“兩者都是……姑娘,快放開我!”

玉環反而摟得更緊地媚笑道:“好容易捉住一個吃裡扒外的內奸……”

古劍截口沉哦道:“住口!”

玉環纖指一揚,連點他三處要穴,然後將他推往一旁,冷笑一聲道:“姓古的,普天之下,除開女人,全是臭男人,你以爲我非稀罕你不可!”

原來古劍的本來面目,頗爲英俊,身體也結實精壯,兼以年輕而又是教主身邊的紅人。

這情形,自然是像玉環這種蕩婦淫娃所追逐的對象。

但古劍卻是一個純潔的青年,雖處於藏污納垢的魔教中,卻是潔身自愛,對玉環以往多次的挑逗,始終不稍假辭色。

也因爲如此,才惹得玉環大發嬌嗔。

古劍因穴道已被制,而且他本來就有點做賊心虛,在對方話出有因的情況之下,他只好改以緩和的語氣道:“姑娘,玩笑也該適可而止。”

“玩笑?”玉環冷笑道:“你說得多輕鬆!”

古劍苦笑道:“難道你抓住我甚麼把柄不成?”

玉環披脣哂道:“真是做奸細的好材料,居然面不改色。”

古劍神色一整道:“姑娘,你不能憑空含血噴人!”

“要證據!”玉環一聲冷哼道:“好,你仔細聽着。”

一頓話鋒,似笑非笑地接道:“古劍,今天午後你跳下那枯井時,我正在五丈外的草叢中,與人幽會,你想不到吧!”

古劍不由身軀一震,恍然大悟地道;“所以,你向副教主告密,將白令主弄走了。”

玉環淡淡地笑道:“你真聰明,說得一點都不錯。”

古劍閹目一聲長嘆道:“好,你將我送去請賞吧!”

玉環纖指一點他的額頭,幽幽地一嘆道:“你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要是有心害你,還會說這麼多廢話!”

古劍闔目如故道:“但白令主已因你而沒法脫險,而我也難逃教規的處治。”

玉環淡淡地一笑道:“放心!白天虹固然死不了,你也可以安全無事,不過,那要看你是否有誠意跟我合作。”

古劍不由張口笑道;“只要誠意合作,就能有恁多好處?”

“唔!”

“難道說,你的權力,比副教主還大?”

玉環神秘地一笑道:“男人統治世界,而女人卻統治男人,你懂麼?”

古劍苦笑道:“我懂,可是你如何開脫我的罪名?”

玉環漫應道:“這是不成問題的問題。”

古劍接道:“能否請先說出來,也好讓我放心。”

玉環媚笑道:“其實,說起來,這辦法簡單得很。”

古劍苦笑道:“別賣關子了,姑娘,我急於要知道這辦法的內容。”

玉環親了他一下,不勝幽怨地道:“冤家,你可曾知道我急於需要些甚麼?”

古劍心知已沒法裝迷糊,只好一挫鋼牙,毅然點頭道:“姑娘,只要你誠心合作,共同營救白令主出險,咱們之間,一切都好談。”

玉環芳心暗喜,但口中卻漫應道;“如何一個談法呢?”

古劍苦笑道:“卿爲刀俎,我爲魚肉,只好要如何,便如何啦!”

“別說得那麼可憐。”玉環媚笑道:“這種好事,多少人夢寐以求,都不能如願哩!”

“是的,我豔福不淺。”

玉環媚笑道;“還有,我要的是今宵。”

“行!”

“同時,我還有一個附帶條件。”

古劍眉峰一蹙道:“條件何其多也?”

玉環幽幽地一嘆道:“這隻能怪你以往太過高傲,視奴家如糞土,今宵,好容易有這個機會,又豈能輕易放過!”

“好!你說出來試試看?”

“那就是魚與熊掌,我都要,懂麼?”

古劍不由一楞道:“你說的是白令主?”

“唔……”

“這種事,我可不能越俎代庖。”

玉環接道:“但你必須承諾,負責去說服他。”

古劍點頭苦笑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好,這一點我承諾,不過,人家能不能聽我‘說服’,我可不能保證。”

玉環道;“人心都是肉做的,我冒生命之險,救他的命,他總不能不意思意思,至於你,只要你盡到心意,問心無愧,也就行了。”

古劍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說,只是,人家還沒出險哩!”

玉環道:“這是急不來的事,總之,這生意我既已承攬下來,絕對盡力設法就是……”

古劍截口苦笑道:“姑娘,說了半天,你還沒說明如何使我脫困的辦法哩!”

玉環不禁“格格”地媚笑道:“這個麼!傻瓜,到目前爲止,知道你腳踏兩條船的,事實上,還只有奴家一人哩!”

古劍訝問道,“你不是已經向古太虛告密了麼?”

“不錯。”玉環媚笑着接道:“但我只說出看到有人偷偷地進入枯井,卻並沒說出這人就是你啊!”

古劍接問道:“古太虛沒追問?”

“追問有甚用!”玉環笑道:“我說,距離太遠,沒看清楚嘛!”

纖指一點他的額角,吹氣如蘭地接笑道:“冤家,現在你該放心了吧?”

接着,是一串令人蝕骨消魂的蕩笑。

黑暗中,只聽古劍的苦笑聲道:“你……總得先解開我的穴道才……行咽……”

當古劍的房中充滿盎然春意時,金谷故園的另一處所,古太虛與白天虹二人,也正對坐斗室中,展開一串攤牌性的談判。

那場所,顯然是一間極隱密的地下室。

古太虛端坐一張太師椅上,白天虹則斜倚牀欄,似乎在閉目養神,但他的臉上,卻浮現一抹輕淡的冷笑。

古太虛已恢復他的本來面目,方面大耳,臉色紅潤,道貌岸然,年紀五旬上下,由外表看來,誰也不會相信他竟是一個比冷劍英更陰險的黑道巨擘。

目前,他唯一與他所扮裝的東方逸相同的是那垂胸長髯,不過,顏色方面,由原來的幾近全白,變成目前的花白而已。

他,目注白天虹,手拈長髯,陰陰地一笑道;“白天虹,爲何不答我的話?”

白天虹閉目如故道:“咱們之間,沒甚麼可談的。”

“有!”東方逸含笑接道;“老弟,儘管你心中,把我古太虛當成生死仇敵,但我還是把你當小老弟看待……”

白天虹倏張朗目,截口怒叱道:“住口!你這人面獸心的東西。”

古太虛笑道;“老弟且稍安勿躁,聽我一言,可好?”

白天虹冷哼未語,古太虛神色一整道;“老弟,以你的睿智,竟聽信人家一面之詞,而認定我是那種人面獸心的人?”

白天虹冷笑道:“你還有解釋?”

古太虛道:“有道是真金不怕火,我毋須解釋,是非曲直,終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微微一頓,又沉聲接道:“老弟,我不能不提醒你,退一萬步說,縱然人家對我的惡意誹謗,完全是事實,你老弟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甚至銼骨揚灰,試問,你目前自身生命都難保,這心願又怎能完成?”

白天虹冷冷一笑道:“這幾句話,好像很中聽……”

古太虛正容截口道:“老朽言出至誠。”

白天虹劍眉一軒道:“古太虛,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縱然我白天虹含恨以終,也自有人代我完成未了的心願!”

“難!難!”古太虛笑了笑道:“老弟,你比我更明白;所謂俠義道方面,除開‘不老雙仙’.之外,你老弟算是個中第一位高手了。‘不老雙仙’已經不再過問江湖恩怨,如果你老弟又橫死此間,那後果……嘿嘿嘿……”

白天虹漫應道:“這不正是你求之不得的事麼!”

古太虛輕嘆一聲道:“老弟,你對老朽成見太深了!”

“是麼!”

“老弟,如果我對你有惡意,何必費這麼多脣舌,更何必將你由冷劍英手中救出來?”

“那麼,你這是所爲何來?”

“爲你,也爲我自己。”

白天虹笑道;“這說法,我是越聽越糊塗啦!”

古太虛道:“道理很明顯,老弟,爲了完成你的心願,也爲了剷除我的敵人,目前,咱們必須合作!”

白天虹道:“是要我幫你對付冷劍英?”

古太虛道:“冷劍英我自己對付得了,你只要幫我制住‘天殘地缺’那一對老怪就行了。”

白天虹笑問道:“‘天殘地缺’兩個老怪物,不就是你把他們請來的麼,怎又……”

古太虛截口輕嘆道:“不錯,那兩個老怪本是我所請來,但如今,他們兩個已被冷劍英拉攏了。”

白天虹沉思着道:“合作的條件如何?”

古太虛道:“首先,我要用獨門手法,制住你兩處偏穴,事成之後,你同令尊令堂和呂伯超等三人,都可恢復自由,屆時,你查明事實真象,爲友爲敵,悉聽尊便。”

白天虹笑道:“這條件,似乎比冷劍英所提的,要優惠得多……”

古太虛不由截口訝問道,“怎麼?冷劍英也向你提過條件?”

“唔……”

“他是怎麼說的?”

白天虹笑了笑道:“你應該可以想像得到。”

古太虛接問道;“那麼,老弟如何抉擇?”

白天虹神色一整道:“茲事體大,我不能不多加考慮。”

古太虛點點頭道:“好!我等你……”

沉默少頃之後,白天虹注目問道:“制住偏穴之後,功力是否會受影響?”

“當然!”

古太虛接道:“功力會較原有的減低一半。”

白天虹訝問道:“功力減低一半,你教我如何去制服‘天殘地缺’那兩個老怪?”

古太虛笑道:“這是沒有辦法的事,老弟,我如果不封閉你一半的功力,如何能控制你呢?”

白天虹方自咀脣一張,古太虛又接道:“至於制服‘天殘地缺’那兩個老怪,老弟僅剩的一半功力,已足夠了。”

白天虹不禁苦笑道,“你把我估計得過高啦!”

古太虛笑道:“話不是這麼說,我知道你另有辦法制服那一對老怪,而不需要使用武功。”

白天虹不禁心頭一動道:“此話怎講?”

古太虛神秘地笑道:“老弟,摘星樓上那天竺番僧是如何死的,你以爲我真不知道麼?”

白天虹故意訝問道:“你知道些甚麼?”

古太虛道:“老弟,你被軟禁後,所表現的過份鎮靜態度,露出了馬腳,你明白麼?”

白天虹仍然裝傻地搖搖頭道:“我不明白。”

古太虛笑道:“不管你是真不明白,還是假不明白,我說一遍也不要緊。老弟,就因爲你這過份鎮靜的態度,使我感到困惑,深加探討,才發生下述的聯想……”

微微一頓,才注目接道:“老弟,季東平是出身於湖南排教?對不對?”

白天虹聞言之後,已心知對方有了些甚麼聯想,不由暗悔在摘星樓中的密室中時,不曾利用穴道尚未受制,而及時以隱身術脫身,如今卻是一切都嫌晚了……他,心念電轉間,口中卻漫應道:“不錯。”

古太虛道:“聽說排教中有一種能借物代形的隱躲術,確否?”

白天虹笑了笑道:“你以爲確不確呢?”

古太虛笑道;“老弟還是不承認,也不否認,那我就直言相談了。”

白天虹微微一哂道:“本來就不該轉彎抹角兜圈子……”

古太虛拈鬚笑道:“老弟說得是,現在,我說到正文:老弟你已練成了那種借物代形的隱身術。”

白天虹因心理上早有準備,反而顯得泰然自若地含笑反問道,“何以見得?”

古太虛道:“老弟,前面已經說過,這是因你被軟禁之後,所表現的過份鎮靜,使我產生的聯想。”

白天虹注目問道:“你竟如此自信?”

古太虛笑了笑道:“我本來也不敢如此自信,但有了這聯想之後,自老弟你進入本教以來,所發生的一些奇奇怪怪,一直無法獲得解答的問題,也就豁然貫通,老弟試想,如此情形,我還能不自信麼!”

白天虹淡然一笑道:“高明!高明!……”

古太虛截口輕嘆道:“老弟,高明的是你,比較起來,我的反應,是委實太遲鈍了。”

“咱們彼此彼此。”白天虹接道:“如果我能稱得上高明,今天,也就不致成爲被人挾持的階下囚啦!”

接着,又注目問道:“這一點,冷劍英是否也已發覺?”

古太虛沉思着接道;“我想,他還不曾發覺,否則,他決不會讓你在秘室中逍遙而不加以禁制的。”

白天虹披脣一哂道:“比較起來,你比冷劍英,是要高明得多了。”

古太虛拈鬚微笑道:“這個,我倒是不敢妄自菲薄,至少,你老弟在我這兒,不能企圖施展隱身術脫困啦!”

接着,神色一整道:“現在,言歸正傳,老弟,你功力被封閉一半之後,還可以用隱身術去制服‘天殘地缺’那一對老魔。”白天虹笑道:“算盤打得不錯,難道你就不怕我利用隱身術來殺死你麼?”

古太虛道:“這一點,我也考慮到,這也就是對付冷劍英,要由我親自下手的原因。”

白天虹“哦”了一聲道:“你在殺死冷劍英之後,掌握我父母,和呂伯伯的生命來挾持我?”

“老弟只說對了一半。”古太虛笑了笑道:“我不過是借他們三位以自保而已,當大功告成,我確定你老弟已離開本教之後,自然會將他們三位釋放,並通知你解開被制偏穴的手法。”

白天虹道:“設想倒蠻周到,只是,我怎能相信你呢?”

“你必須相信!”古太虛正容接道:“老弟,你方纔自己也說過,目前你是階下囚身份,你已沒有選擇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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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頓,又注目道:“退一步說,縱然我食言背信,至少你已恢復自由,我的點穴手法,固然奇特,卻難不倒‘不老雙仙’。你仍可請‘不老雙仙’恢復你被封閉的功力,重整旗鼓,和我一決勝負。”

白天虹笑了笑道:“這辦法,真是無懈可擊,看來,我只有相信你而接受了。”

古太虛拈鬚微笑道:“這纔是識時務韻俊傑。”

白天虹冷冷一笑道:“你以爲我已經接受了麼?”

古太虛臉色一沉道:“老弟,好話我已說盡,希望你莫逼得我用強!”

白天虹軒眉大笑道:“古太虛,自古艱難唯一死!白天虹既已不慎被制,大不了一死而已,死都不怕,你還有甚麼可威協的!”

“有!”古太虛冷笑道;“老弟,你的父母和呂伯超等三人,目前的模樣,就是一個例子,我也不妨老實告訴你,冷劍英所會的那一套,我都會,而且做起來,比他更神奇,你如果不想以身相試,最好是接受我這平等互惠的條件。”

白天虹微微一笑道;“利誘、威脅,都夠動人,但我還是得冷靜地考慮一番。”

古太虛微一沉思道:“我不過份逼你,但目前危機緊迫,也不便給你太多的時間考慮,我看,就這樣吧!明天早晨,我來聽候迴音,希望你善加抉擇。”

白天虹點點頭道:“好!就這麼說。”

古太虛起身離去,順手將鐵門帶攏。

白天虹不由低聲苦笑道:“想不到過份的鎮靜,也會出麻煩……”

他的話沒說完,古太虛又推門探頭問道:“老弟,有一件事,我幾乎忘了。”

白天虹漫應道:“甚麼事啊?”

古太虛道:“昨宵,那位進入秘道,企圖將你救走的人,是誰?”

白天虹笑道:“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誰,縱然我知道,你想我會告訴你麼!”

古太虛重行進入秘室,低聲說道:“老弟,那人既然要救你出險,當然是冷劍英的敵人,冷劍英的敵人,也就是咱們的同道,你說出來,我還會害他麼!”

白天虹點點頭道:“說得有理,但是如我根本不知他姓甚名誰?”

古太虛道:“老弟,我是因他對本教的土木機關非常熟稔,這,對你我合作的工作上,有很大幫助,所以才……”

白天虹截口接道:“想加以攏絡?”

“不錯。”

“可是,事實上,我不知道他是誰。”

古太虛輕輕一嘆道:“老弟既不相信,只好一併等到明天再說……”

說到這裡,門外有人低聲稟報道:“稟副座,老太君有請。”

古太虛微微一楞道:“使者是誰?”

門外語聲道:“稟副座,是老太君親臨。”

古太虛接口道:“有誰同來?”

門外語聲道:“沒人同來,僅僅老太君一位。”

古太虛道:“你先去回報,本座馬上就來。”

“是!”

隨着這一聲“是”,古太虛也匆匆離去。

盞茶工夫過後,東方逸進入他的精緻客廳中。

不錯,端坐客廳中的,僅僅只有一個老太君西門翠。

她,服裝整齊,頭髮也平整服貼,顯然不曾入睡過。

這情形,與故意裝成才由牀上爬起來的模樣的古太虛一比,可顯得令人發噱。

古太虛才跨進客廳,西門翠已起身歉笑道:“太虛,夤夜打擾你的好夢,實在抱歉……”

“哪裡,哪裡。”古太虛一面肅坐,一面滿臉堆笑地說道:“老太君太客氣啦!”

這時,一個垂髫小鬟,送上兩杯熱騰騰的香茗。

西門翠等垂髫小環將茶杯放好之後,揮了揮手道:“下去,這兒不用伺候。”

“是!”

垂髫小環姍姍離去之後,東方逸才注目訝問道:“老太君夤夜駕臨,莫非有甚緊急事故?”

古太虛進入客廳之前,已默運神功查察過,這客廳周圍二十丈之內,除了他自己的心腹死黨外,並無可疑跡象,由此也足證西門翠,委實是單人匹馬前來,所以他纔好整以暇地,故意訝然發問。

西門翠神色一整道;“三更半夜來打擾你,當然是有緊急事情。”

接着,又輕輕一嘆道:“人難做,做人難,太虛,你對這話有何感想?”

古太虛故裝茫然地道:“老太君,怎麼同我談起哲理來了?”

西門翠正容注目道:“太虛,這些年來,咱們相處得還不錯,是麼?”

古太虛道:“是啊!尤其是老太君對我,猶如自己的子侄……”

西門翠截口笑道:“你既然也承認這一點,那我就直言相談了。”

古太虛似乎一楞道:“難道太虛有甚失禮之處?”

“這倒不是。”西門翠長嘆一聲道:“不過,照目前的情形演變下去,咱們這多年來的慘淡經營,勢將毀於一旦了。”

古太虛不由臉色微變地道:“老太君此話怎講?”

西門翠長嘆一聲道:“太虛,事到如今,你還在裝迷糊。”

古太虛正容接道:“老太君,有甚麼話,最好請明說。”

西門翠點點.頭道:“好,那麼,我問你,有關那天竺文秘笈,遲遲未能譯完,其中並故意弄成似是而非的錯字,以及白天虹那娃兒,忽然由秘室中失蹤之事,是否都跟你有關?”

“跟我有關?”

古太虛蹙眉問道:“老太君這該由何說起?”

西門翠長嘆一聲道:“以往,我知道你們都是同心協力,共同創造武林霸業,卻想不到,暗中卻是在競相培植自己的實力,以求將對方排擠掉。”

古太虛方自咀脣一張,西門翠又注目接道;“別打岔,太虛,我知道,你們都各自暗懷鬼胎,如果不是我發覺得還不算遲,一場同室操戈的火併,日內即將爆發……”

古太虛不由截口問道:“老太君此話,想必有所根據?”

西門翠道:“不必談這些,總之,你知、我知、他知、天知、地知,事情已到了劍拔弩張的狀態,只等你們倆人火併一開始,徐丹鳳那丫頭,就可兵不血刃,坐收漁人之利了。”

微微一頓,又輕嘆着接道:“我知道,你們兩個人,都各有所恃,也各自過於相信自己的實力,以爲自己有把握可以將對方排除,而各自勾心鬥角,自行其是,心目中,早就沒我這個將你們一手扶植起來的老太婆了。”

古太虛苦笑道:“老太君,太虛可不敢有這種想法。”

西門翠冷笑一聲道:“這一點,你們兩個倒都是如出一轍,口中不敢,行動上卻是無法無天。試問:既然不敢,爲何暗中劫持白天虹那小子,你且說給我聽聽?”

“老太君認定白天虹那小子,是我所劫”。

西門翠道:“白天虹那小子,既不會五行遁法,怎會由秘室中遁走?既不能遁走,本教之中,誰又有此膽量,敢將他劫持?”

古太虛道:“老太君爲何只朝壞處想?”

“那麼,依你的高見呢?”

“很可能是被徐丹鳳救走了。”西門翠搖搖頭道:“那決不可能,決不可能……”

古太虛不由苦笑道:“看來,我是跳到黃河,也洗不清這嫌疑了。”

“濁者自濁,清者自清。”西門翠接道;“也許是我冤枉了你,而實際卻是冷劍英在暗中搗鬼,方纔,我已警告過他,現在,我再提醒你一聲:白天虹那小子,不但武功高不可測,而且人小鬼大,決不會輕易受人利用,誰要是油蒙心竅,想走這一步棋,那等於是玩火,終必自焚!”

微頓話鋒,聲容俱莊地接道:“不論白天虹那小子是落在誰的手中,我鄭重要求,立即殺掉,以除後患!”

“由現在起,你們兩個,必須和舟共濟,共御強敵,只等天下大定,關於教主名義,由老身做主,三年一任,由你們兩個輪流擔任……”

古太虛截口笑道:“老太君,太虛可不敢存這種奢望……”

西門翠目光深注地道:“太虛,我的一番心血,不能白費,所以,當我一息尚存時,決不容許你們同室操戈!”

話鋒微微一頓,又注目接問道:“你,聽不聽我的話?”

古太虛苦笑道:“老太君的話不聽,我能聽誰的話哩!”

西門翠冷冷一笑道:“但願你心口如一,好,老身告辭!”

話落身飄,已一閃而逝,身法之快,令人咋舌。

古太虛不由臉色一變地低聲冷笑道:“原來你平常還藏了一手……輕功如此,其餘不難想見……唔!這是向我示威……好!咱們走着瞧吧……”

少頃之後,古太虛又回到白天虹被軟禁的秘室中。

白天虹不由地張目訝問道:“這麼快就回來,我還沒考慮好哩!”

古太虛笑了笑道:“我不是來聽你的答覆,你不妨多考慮一下。”白天虹接問道:“那麼,你此行……?”

古太虛截口接道:“我想將老弟遷移到一個更安全的地方去。”

“還有比這兒更隱秘的地方?”

“不錯,老弟到了那邊就知……”

說着,揚手一指,凌空點了白天虹的昏穴。

也不知過多久,白天虹重行清醒過來時,發覺自己已換了一個房間。

這房間,陳設相當華麗,室頂還嵌了一顆鴿卵大的夜明珠,在柔和的珠光照映之下,古太虛臉含微笑,目注白天虹問道:“老弟,這房間還滿意麼?”

白天虹披脣微哂道:“我真不知我算是階下囚,還是貴賓?”

古太虛笑了契道:“目前,暫時算我古太虛的貴賓。”

白天虹注目問道:“暫時?這話如何解釋?”

古太虛道:“因爲目前情況已有轉變,咱們方纔所談的,暫時攸爲罷論。”

微頓話鋒,又正容接道:“當然,以後還有借重你老弟之處,但在我的新計劃未完成之前,老弟必須在這兒委屈盡天。

“這兒,委實是本教招待貴賓的秘密場所,舉凡日常所需,應有盡有,而且,一切力求盡善盡美。目前,你的功力,已被封閉……”

白天虹不由臉色一變地截口問道:“你已封閉了我的功力?”

原來白天虹因新換環境,並未運氣試探過,所以對自己的功力被封閉,還懵然無知地以爲自己仍然只是被點了三處要穴哩!

須知一個人的人穴被制,儘管古太虛制穴的手法特殊,但只要碰到肯幫忙的適當人員,憑白天虹的高明,自可告訴對方代爲解除。但如果功力被封閉,這問題可就麻煩了。

因此,一向鎮靜如恆的白天虹,也不由地聞言而臉色爲之一變。

古太虛點點頭道:“不錯,暫時之間,你已成爲一個普通人。”

接着,又歉笑道:“老弟請多包涵,這是迫不得已的應變手段,因爲這兒警衛人員很少,而老弟你在這兒,又可有充分的自由……”

白天虹含笑截口道:“我還有自由?”

“是的。”古太虛接道:“不過,那是僅限於在這獨院之中。”

白天虹接問道:“這兒已不是金谷故園?”

“不錯。”

“這是甚麼地方呢?”

古太虛神秘地笑道:“這些以後你會知道的,現在,我再重複一遍;這兒要甚麼有甚麼,如果老弟感到寂寥,我立刻可以叫一個貌豔如花,而功夫又特別好的美人前來侍寢,保證比綠珠只強不差。”

白天虹檄微一哂道:“謝了……”

古太虛笑道:“溫柔不住住何鄉!老弟,我古太虛是每晚非美女侍寢,不能安眠,像你老弟,正值血氣方剛之年,怎麼反而矯情……”

白天虹冷然截口道:“夠了!我現在需要休息。”

“對了!”古太虛含笑接道:“我也折騰了一夜,該回到溫柔鄉去輕鬆一下啦。”

說着,微一點首,轉身離去。

白天虹自我解嘲地苦笑了一下,然後負手循迴廊信步走去,一面暗中觀察周圍的動靜。

經過盞茶時間的巡視,他已瞭解這“貴賓招待所”的大概情形。

這是一幢佔地約畝許多的豪華住宅,不但室內的陳設豪華,室外還有花園、假山、亭榭,不過是形式較小而已。

四周是高達三丈的圍牆,這情形,別說他目前已功力被封閉,猶如一個普通人,縱然是一個功力未封閉的一二流高手,也未必能一躍翻越這高達三丈的圍牆哩!

至於他的自由,也不過是限於圍牆之內而已,一到達通往外面的月洞門前時,立即被禮貌韻勸阻了。

一個縱橫武林,所向無敵的頂尖高手,如今,竟被困於這三丈圍牆之內而一籌莫展,想起來,真會教人氣破肚皮!

當他突然地回到那豪華的臥室中時,東方已現出魚肚白色,而同時,他也有了另一項發現,原來這房間中的一切,包括牀鋪在內,竟都是生鐵鑄成。

“看來這房間中,還設有機關。”

他和衣向牀上一躺,輕籲一聲道:“管它哩!且隨遇而安吧……”

且說徐丹鳳等人,撤回白馬寺之後,當即由於四娘向羣俠宣佈,各自回房歇息,明天午後,再開會籌商今後行動。

幾個時辰的工夫,自是彈指即過。

當翌日午餐過後,羣俠聚集於徐丹鳳的小客廳中時,激進的主張立即一戰,老成持重的,卻主張從長計議,但對於問題的關鍵,也就是使徐丹風束手無策的如何解救白天虹,以及白曉嵐夫婦,呂伯超等四人的問題,卻是誰也提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來。

因此,討論了大半個時辰,卻是等於白費。

江月娥不由苦笑道:“有道是:三個臭皮匠,湊成一個諸葛亮,咱們濟濟羣豪,我就不信研討不出一個妥當的辦法來,諸位不妨冷靜地多想想看。”

於四娘訕然“笑道:“問題是咱們有四個人,在他們手中,如果是單純的打打殺殺,那就好辦了。”

白雲飛沉思着道:“咱們能否請‘不老雙仙’出面救人?”

於四娘苦笑道:“白老,遠水難救近火呀!姑不論他們兩位已不過問江湖俗事,縱然肯管,他們兩位,有如閒雲野鶴,正遨遊於名山勝水之間,匆促間又向哪兒去找?”

冷寒梅接道:“他們兩位老人家,已成半仙之體,明兒既是他老人家的衣鉢傳人,如有甚劫難,心靈上。應該有所感應而趕來馳援纔對,如今,兩位老人家沒有動靜,想必明兒等人不致有甚危險。”

於四娘笑道:“話是不錯,但咱們總不能坐待他們四位,自行出險啊。”申天討濃眉一蹙道:“奇怪!怎麼他們兩個都沒消息傳來?”

季東平笑問道:“申兄指的是否是朱矮子和那古劍?”

申天討點點頭道:“是啊!”

季東平沉思着接道:“不會有這麼快……”

徐丹鳳黛眉一挑,毅然接道:“諸位,我想今晚親往通天教總壇一探……”

於四娘連忙搖手道:“不可!不可!”

徐丹鳳不由一楞道;“有何不可?”

於四娘苦笑道:“萬一你再陷落在那邊,咱們這臺戲,還能唱下去麼!”

徐丹鳳笑道:“姥姥爲何長他人志氣……”

於四娘截口笑道:“你自信還能強過小明那小子?”

徐丹鳳道:“我想,相差也不會太多。”

“可是,小明已失陷在那邊。”

“那不是武功的問題。”

於四娘堅決地搖頭道:“不管如何,我就是不讓你去!”

徐丹鳳黛眉緊蹙地道:“姥姥,我此行只是暗探,不致有危險,而事實上,爲了救人,也確有此種必要。”

季東於也正容接道:“於前輩,令主所言,確屬至理,季東平願隨侍令主前往一探。”

申天討笑道;“咱們左右二侍,是焦孟不相離,我也去。”

白雲飛與江月娥也同聲說道:“也有我一份。”

徐丹鳳笑道:“咱們不是去廝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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