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

天明前,旺子和王妻唐文燕先後被水聲驚醒,才知山洪暴發,水災已成,老少五人匆匆紮好木排,趕往山口,王老漢業已搭上許多鍋竈,蒸制救荒的食物,陸續命人派船送走。因沈鴻、樊茵、萬英、杜霜虹四俠聽悅來店主柳六說,似往天水趕去,鐵笛子遇到這樣大水理應趕回,也是渺無音信。老漢正和姜、萬二人商量,心中愁慮,先是張莊三家富豪的惡奴、教師人山看水,正在鋪中飲酒說笑,忽又來了一個頭挽抓髻、上插翠簪、身穿葛布短裝、下穿長統布襪、腳登藤鞋尚未溼透、面容十分清秀的白鬚老人,衆人見他形跡可疑,背又微駝,先還當是昨日沈、樊諸俠與羣賊動手時趕來解勸的駝背老怪物無形叟林颼,一問萬山和昨日旁觀諸人,均說此人形貌與無形叟好些不像。旺子因見來人可疑,早裝端菜,先走過去,和老人在說話,相隔頗遠,也未聽出說些什麼。姜飛正朝那人窺看,忽見對方朝他點頭微笑,旺子手伸背後又在連招,不禁心動,定睛一看,忽然醒悟。

正要走過,猛又瞥見玉泉崖來路上流頭馳來一人,遠望過去,那人是個白衣少年,左佩寶劍,右掛革囊,貌相身材十分英秀,彷彿凌空挺立水上,踏波亂流,隨同前面涌來的驚濤駭浪奔騰起伏,急馳而來。相隔尚遠,旁觀諸人因見那人不曾坐船,只當凌波飛渡,大爲驚奇。正在同聲吶喊"快看",互相指點驚疑,波流如箭,來人相隔已只三四丈遠近。萬芳"噫"了一聲,正要迎上,就這轉眼之間,來人已馳到坡前,脫去腳底木板走將上來,朝萬芳使二眼色,暗中將手一擺,便朝老人旁邊一桌坐下。這纔看出來人腳底綁着兩條木板,長約二尺,厚約半尺,人立其上,隨流而來,動作極快。坐定之後嘴皮微動,似向老人說了幾句,便喊:"店家大哥,有什麼吃的沒有?"老漢看出來者又是一位異人,忙即趕上。

姜飛也走到這老少二人面前,因是起身在前,不曾留意萬芳神色,方覺那少年一雙俊目黑白分明,英姿颯爽,年輕秀氣,是個從來少見的美少年。老頭業已起立,哈哈笑道:"我老頭子在江湖上不算太老,也不算小了。這次一時乘興出遊,見兩個故人之子日趨下流,想起亡友之託,欲加告誡,不料被小禿驢戲弄,登門拜訪,擾了主人一頓,做了不速之客,還幾乎發生誤會。雖然天寒老前輩不是外人,我和他見面時年紀甚輕,棘門三俠也許還未出世,這玩笑卻真開得氣人。本想和他計較,他兩弟兄偏是涎皮賴臉,一味軟纏,拿他無法。老大刁鑽,老三更是陰壞,叫人乾生氣,無可如何。這等事在我一生還是初次遇到,後聽小女說,才知賢梁孟都是好人,我最對不起的是姜老弟,好些無禮。今朝山洪暴發,連新集也進了水,如今數十里方圓之內已是一片汪洋,我見他們都忙於御水,新集總算一處熱鬧村鎮,竟買不出什麼酒食。聽說這裡有一酒鋪,酒菜均好,先還想此地是一山村,大水剛起,人都忙於防水,也許比新集還要顯得忙亂,能買到酒食更好,否則就便看看水勢,向賢梁孟道歉也好。來了才知主人這樣急公好義,菜雖不多,酒卻極醇。我料姜老弟多半在此避水,也竟料中,真乃快事,不嫌冒昧,請到這邊桌上同飲如何?"

姜飛聽他聲音甚高,那三桌教師、惡奴似已聽見,各朝對面張望,暗忖:我夫妻爲避賊黨耳目,方始變換容貌,想不到此老如此計快,連姓也喊將出來。方纔自己曾和老漢父子密談,十分親切,只爲穿得破舊,面目全非,外人眼裡認不出來,他這麼一說,被張莊這幾個爪牙聽去,豈非與王老漢父子不利?無奈初次相見,對方話已出口,無法挽回,剛把眉頭微皺,賠了笑容想要回答,老頭似已覺察,忽又轉向新來少年道:"二娃,無須這樣掩飾,快坐到我這一桌來,說話方便一點。"少年也似覺着乃父口敞,但又不能不聽,低聲說了兩句,不知說的什麼。

姜飛業已聽出這老少二人來歷,只不知昨日看見此老的人,連萬山夫婦和旺子也一個不曾認出,是何原故。剛低聲笑說:"林老先生,昨夜光降,事前只聽說有佳客要來,不知底細,正在崖頂眺望,有失迎迓,未得領教,不料今日幸會,自當奉陪,不過對面角上都是惡霸鷹犬,王家父子隱居多年,他們本分山民,敵不過惡霸兇威……"底下的話還未說完,老頭二次哈哈大笑道:"姜老弟太多慮了,小女久仰弟夫人英名,和昔年白蓮三奇女長春不老的佳話,昨夜匆匆一見,雖然芳容已改,言動之間仍能看出幾分。

方纔特意踏水趕來,專誠拜望,三小女也快尋來,怎不請來一談?這裡的事休說我全知道,便是張莊那些狐羣狗黨和爲首惡賊也都經人密告,盡知這裡主人來歷,此時想要隱飾已無用處。不過我可斷言,這類行屍走肉遲早滅亡。經此一場大水,除非他父子真個大覺大悟,懸崖勒馬,把所有每年搜刮、以舊換新、越存越多、累積下來的十幾座大糧倉,和那地窖中的金銀全數獻出,或能保得一點身家外,在引鬼上門、強敵當前和衆怒難犯、人天共憤之下,已成了烈日當頭的一堆殘雪,轉眼便要全數消滅。那些爲了養家做人奴才、平日無什惡跡的飯桶教師打手許能保得性命,回家抱娃兒,那是便宜,幾個罪惡深重的再也休想保得性命。你當他們此時自顧不暇,還敢張牙舞爪,出來害人麼?

別位不說,我老頭子雖已退隱,不大好管閒事,但看山口這些人的義氣,已早打算,從今以後有人敢動這裡一草一木,便是我老頭子的對頭,賢梁孟只管放心便了。"

那旁萬芳因常往來東西南北諸省,各處口音都聽得懂,先已看出後來少年便是昨夜所遇、老怪物無形叟林颼之女玉巒,正要走過,一聽先來老頭正是乃父林颼,越發高興。

因其聲高口快,雖是滿口川西土音,話說大急,左側三桌上的幾個武師、惡奴也似聽出,已在低聲密議,神情鬼祟,面有怒容。恐給王家父子留下後患,忙將老漢止住,低聲悄囑說:"那三桌對頭和林氏父女東西相對,相隔頗遠,林颼話說得急,土音又多,看神色只是生疑有氣,覺着話不好聽,還未十分明白,可裝不知,前往三桌敷衍,就便查探他們動靜。林氏父女由我夫婦和旺子款待,再將方纔藏起的酒菜命文燕切上一點,暗中送上,省得被人看出你和我們關係,將來又生枝節。"老漢方答"無妨,我已不在心上",見萬芳說完人已轉身,略一尋思,便朝旁邊三桌走去。

事有湊巧,那三桌上人只有兩個武師和一惡奴是張家的人,餘均另兩家土豪的打手和親屬,均是一些少年任性、強橫已慣的小人。第一夜鬧賊時,那兩武師一個生病剛好,尚在調養,一個同另一惡奴去往縣城辦事,昨夜剛回。早起聽發大水,便趕了來,雖聽同伴說了一個大概,並不知道詳情。昨日雙方動手,老怪物趕來勸解的事更一點也不知道。如非出門時有一在張家多年的老武師看出形勢不妙,覺着內憂外患一齊都來,再三叮囑,說過日常有可疑生人來往山口內外,內中也有主人的老友新知,也有對頭一面,此去看水,無論遇見什麼人,均不可以得罪,便對本地人也要和氣一點,免被外人見了不平,生出事來等語。當王老漢推託酒菜不多,餘均人家代定專辦喜事之用,不肯出賣時,如在平日,已早出事。只爲另兩家土豪派來的人,只要張家有人在場,一向以對方爲主,隨聲附和,雖然不快,因這三人平日那樣強橫,均未挑眼,尤其大水之後,成千累萬的災民都是對頭,一個激怒,就許勾動舊仇,惹出事來。何況張家連日又有許多奇事,發生好些謠言,也有一點顧慮,只低聲罵了兩句,均未發作。

先對林颼之來並未重視,後見白衣少年踏水飛馳,心中驚奇,未免多看了幾眼,只覺老頭語聲甚高,神態狂傲,因不願惹事,又正談論少年不知是何來歷,沒有十分在意,只有一人越聽越不像話,對方好似在罵自己,等到招呼衆人靜聽,不要多說分神,恰巧聽到老頭未了罵他的話。那兩武師名叫蠍子鉤朱彰、雙頭夜叉黎錦文和惡奴馬三寶,一向驕橫,初次捱罵,已然有氣。另外一個名叫劉子貴的,恰是另一土豪的堂弟,管着大片田莊,外號黑算盤,又會一點武藝,和兩武師是把兄弟,平日對於佃戶最是兇橫,種他家田的土人無不畏之如虎。雖不似張氏父子挾有官家勢力,家中設有公堂石牢,表面上所爲只比張家還要橫暴,稍不遂意,隨意綁吊毒打。幸而好酒貪杯,喜怒無常,終日常在醉鄉,否則種他家田的土人身受苦難比張家佃戶還要加重。

都是幾個罪惡昭彰的小人,無事尚且生風,哪再經得起人引逗,當時激怒,剛罵得一聲"老驢日的,你說啥呢!"人還不曾起立,蠍子鉤朱彰比較奸滑,雖在怒火頭上,見這老少二人竟是父子,與店家相識的兩個中年男女已走過去,老少五人同坐一桌,正在問答說笑,猛想起來時老武師的警告,林颼後半說的話雖因人多雜亂,大家都在蒸饃,忙於送往災區,此呼彼應,語聲喧譁,蘆棚地方甚大,作一長條,雙方東西相隔好幾丈,全未聽清,只知對方在罵他的衣食父母和同黨同事,別的都爲人聲所亂。但那少年只憑兩塊長還不滿兩尺的木板踏波而渡,順流飛馳,那麼猛急的浪頭,和木偶人一樣挺立水上,隨波起伏,一動不動,來勢和箭一般快,不是武功真好,決不能到此境地。別的不說,單那腳底水力也就無法平衡。要是自己,休說順着急流走這遠路,身子先立不穩,他卻和沒事人一般,小的如此,老的本領想必更高。既敢說此大話,當面罵人,決不是什好吃的果子。鄰桌上又有兩個昨日看過雙方惡鬥的人,雖因林颼身子挺起,面貌越發清瘦,衣服不對,也不像昨日那樣駝背,因比別的土人立得要近得多,覺那貌相神情仍有兩處相似,不過今日未戴高檐帽,露出頭髻,乍看好像兩人,所帶翠簪更是一件價值數千金的珍貴之物,既疑昨日所見異人,心中又生貪念,一直都在留意對方言動,時候一久,不由越看越像,只不十分駝背,均覺前後兩個老人是一兄一弟。

正和同伴議論,一聽劉子貴罵人,想起昨日雙方打得那麼厲害,駝背老人一到,稍微說了幾句,便即停手之事,惟恐前後所見是兄弟同黨,否則無此大膽,心中一動,隨即趕過,將劉子貴止住,告以前事。朱彰聞言越發心驚,忙告衆人暫時安靜,好在老狗還未聽見,不如看清形勢弱強再作計較。衆人也因後來少年和對方坐了一桌,想起方纔少年來勢,全被提醒,料非易與,有兩個性暴氣粗的便低聲談論:"這老狗素不相識,無故出口傷人,實在可恨。少時就不當場出彩,賞他一個下馬威,也要打聽清楚他的來歷,給他一個厲害才能消恨。"劉子貴和惡奴馬三保也是越想越有氣,正商量回去約上幾個好手,再把昨夜來的客人請上一位,來此問明來歷,好歹也要將他打個半死。忽然一眼望見王老漢在旁邊桌上溫酒,收拾碗碟,不知有心在旁偷聽,以爲方纔兩個中年男女與老漢相識,後和對頭父子同飲說笑,必知來歷,便將老漢喊過,低聲喝問:"這四個驢日的哪裡來的,快說實話!"

老漢當日一早見山洪大發,水災已成,本就有氣,想起這幾家土豪只知自己享受,不顧別人死活,那樣大的家財,從不肯做一點好事,幾次設法結交他們手下惡奴,令代忠言勸告,說華家嶺的山洪至多三五年必發一次,要淹沒大片田地,這裡許多土人固是生死呼吸,平空增加許多苦難,便你們田主人多大財勢,枯骨頭榨不出油來,除卻多害些人,照樣也有損失,不如一勞永逸,將由山口起這條河溝開出兩條渠道,非但從此沒有災害,還可興出許多水利,受益無窮。哪知頭一個張、劉兩家先不願意,說多花點錢還是小事,這兩條河渠一通山外,由山內流出,自己地裡雖然終年水旺,可多兩三成的出產,另外一條由山內繞山而出,流往別處,白便宜山內外十幾處村莊的下力腳板和一些小田主,已是氣人。最可恨是他們多產糧食,勢必導致谷價低落,減少好些收入,倒不如聽其自然,雖然每隔些年必要發生一次水災,但受害的是那些生來命苦的下力腳板,此是前生造孽,今世受罪,命中該死,天不容他,又不是田主人害他的,有什相干?爲了水災欠收,自然我們也有害處,但是表面吃虧,算起來還是便宜。一則我們遠在多年以前早就防到,三家十幾座大糧倉全放出來,少說可抵五年收成,可供全縣百姓兩三年的吃用,在新陳代替累積之下,每年都有不少增加,到了荒年穀價必要飛漲,我們放出一兩成,便是一本兩三利。機會如好,鄰縣再有災荒,所得更不可數計。等到糧食換成銀子,到了谷賤豐收之時再行大量收買,將其補足,還要增加許多,結果名爲一年荒,我們倒添了好幾年的收成。糧食照樣堆滿倉中,庫裡面的銀子平空又增加了許多。至於買青放荒,逼收欠租所得尚未計算在內。

這些該死的下力腳板天要收他,不關我們屁事,就是全家死光,至多損失欠租,吃虧之處並還可從轉租的佃戶身上陸續設法取回,一點不會丟掉。他們無產無業,天生拿力氣換飯吃的東西,無論過得多苦,那是命該如此。他們要吃飯,便不怕他不來租我的田,人總不會死絕,死了一批又來一批,用不着這樣操心。每次水災均要死傷許多人畜,雖然有益無損,又是發財機會,但是我們全都敬天信佛,從未求神許願,望他成災。再說所得雖多,四面大水,出入也不方便。可是天老爺要收人,給我們添財,此是定數,我們如何反抗?要想用人力去抵抗天災,便是違天逆數而行,自己出了許多錢,卻便宜了人家。便拿收成來說,雖因水利開成,增加一點年景,但是每年糧價定必平穩,不能幹中取利,更不能爲了災荒發財,白堆着成千累萬的糧食,不遇到災荒設法出脫,便算每年翻糧,掉換新糧,都是佃戶長工效勞,不要出錢,至少一頓粗糧和每半月四兩肉的牙祭,也是多出來的耗費。儘管越積越多,實際上庫裡銀子卻不能大量增加,糧更不易賣得善價,太不合算。天底下沒有這樣呆子。我們坐在高房大屋之內,吃飽山珍海味,稍微用點心思,遇到豐年增加食糧,遇到荒年增加庫銀,就是當年把我糧食搬空,不過隔上一年半載照樣裝得滿滿實實,庫裡銀子卻添出了好許多。每一件事都有精明強幹的人專管,幾句話一說出口,沒有幾天銀子和水一般流將進來,一點事不費,這是多好福氣。你們偏要勸我做這油蒙了心、糊塗混賬的事,哪有此理。非但不肯出錢出力,領頭動工開那河渠,反將那幾個連經自己勸說有點良心的惡奴大罵一頓,回來聽些埋怨了事。

自己在用了多少年的心思,前兩次的大水災不算,便這三兩年一次的尋常山洪只一發難,心要把兒子喊回,由梧桐岡玉泉崖發源之處起,親身實地查看地形和山洪來勢,以及水道去處。不知受了多年辛苦艱難,好容易查出利弊,無奈財力太薄,明是一件最有利的事無法下手,而這幾家富豪反倒幸災樂禍,把它當成發財良機。即便聯合山內外土人輪流分工,建此百年水利,聽對方口氣,也必以官私兩方的勢力淫威出頭作梗。休說對方人多勢盛,敵他不過,事辦不成還要惹出亂子,連累善良,傷害許多人命。就是對方溫和一點,不以暴力強制,山外大片田土都是他們所有,只要一聲令下,不許土人出力相助,誰也不敢違抗。單憑山口內數十家耕農樵採的人,去掉老弱,能有幾人?就對方不來阻止,也是辦不成功。

那年鐵笛子變易形貌來此救災,曾與他談起此事,先也十分動念,幾經尋思,仍覺時機未至,好些顧慮,以致遲到今天,發生這場從來未有的大洪水,新集業已被淹,水還在漲,被害的生命財產不知多少。當初只要他們稍有一些天良,休說不曾發生這次洪水,便前兩次的水災也不致發生。幸而前些年把山口內小河開通,人家都搬在高地居住,否則也是一樣受害。鐵笛子對於此事最是關切,去年便說,人力物力用得大大,就是公衆有利的事,叫人家出力氣,也不能不顧他的衣食。目前正在準備,不久必辦,偏又有事他往,來遲了數月。昨日先還恐賊黨警覺,不該心存顧忌,雖恐雨後山洪突然發動,有好些話均未得仔細商量,他便走去。聽口氣,好似此來對敵收徒還在其次,最重要是治水防荒,興修水利,一勞永逸。心想話說太長,至遲明早即回,等他歸來再與密談也是一樣,不料水勢來得這快。不過這條河渠不是三數日可以開成,有他在此,急賑救災到底好辦得多。本就悲憤愁急,再一想到蹤跡已泄,反正不免傳揚出去,不如放光棍些,索性拿出本來面目,救完水災,去和這幾家惡人一拼存亡,免得虛生一世。不是姜飛勸阻,方纔惡奴強要酒菜,業已發作。這時一聽對方口出不遜,又是幾個作惡多端的小人,不由氣往上撞,因是素來老成持重,又不願打那不如他的人,還在強忍怒火,勉強答說:

"姜、萬二人是往來山地採藥的老客人,不知他的底細。這父子兩人更從未見過。"劉子貴哪知方纔罵那一句已被林颼父女聽去,業已種下禍根,只爲雙方初見,忙於談心,無暇及此,尚未發作。老漢人又剛直,表面謙和,心中最恨這類惡人,正當追原禍始怒火頭上,辭色終是勉強。

劉、馬二人看出老漢神情冷淡,面有憤容,相識多年,一向當他是個開小酒鋪的山民,哪還放在眼裡,強暴已慣,初次遇到這等神情,加上方纔的氣,竟把那老少二人忘記,當時觸怒。剛把桌子一拍,滿桌杯筷盤碗震得叮噹亂響,同聲怒喝:"你這老驢日的也敢無禮,將他吊起來打!"朱彰也看出老漢辭色不遜,心中有氣,本要隨同發作,忽想起對面那兩個對頭,心中一動。目光到處,後來白衣少年業已不知去向,略一尋思,還未開口,先是劉、馬二人起立要抓,老漢身子一閃,也未見怎縱躍,人已往旁避出一丈遠近。馬三寶一手抓空,去勢大猛,差一點撲到對面蒸籠架上。劉子貴酒後氣粗,自恃會點武功,口中怒喝:"驢日的,你敢逃走,大爺今天要你狗……"底下一個"命"

字還未說出,棚內忙着蒸饃的二三十個土人連同旁觀的人都和老漢相好,又都知道這三家土豪的罪惡,平日氣憤,見他們這三桌十餘人遇到這樣災荒若無其事,乘着人家急於救災之際不住呼喝,要酒要菜,趾高氣揚,神氣活現,已是有氣,無緣無故還要打入,當時激動公憤。

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兩三人喝罵動手轉眼之間,剛聽老漢碟碟一聲怪笑,說得"好呀"二字,對方末句話還未說完,猛覺一條白影和箭一般斜飛過來。蠍子鉤朱彰到底內行,看出老漢那大年紀,身法如此輕快,一聲怪笑,目射英光,萬山夫婦本在幫同做事,聞聲驚顧,也相繼縱到,一看便知不是好相與;同時又覺急風撲面,白影飛到棚內,外面的人同聲怒吼,料知不妙,剛剛大聲疾呼:"大家有話好說,老漢多年鄉鄰,忠厚老實,不要動手!"話還不曾說完,先聽一聲驚叫,劉子貴首被斜飛過來的白衣少年一掌橫打出去兩丈來遠,順山坡滾落水中。馬三保不知厲害,也未看清來人是誰,剛罵"該死驢日的,你們想要造反!"聲出人到,被少年一腳踢翻地上,爬不起來。

萬山夫婦早就恨極這班惡奴,只爲乃父當時告誡,不得不忍氣吞聲,恨在心裡;一見老父受人欺侮,越發激怒,雙雙奔過。本就引滿待發,再見老漢已先發作,林玉巒飛身過來,一照面就打倒了兩個,反正不能善罷,耳聽蠍子鉤大聲勸解,人卻不肯上前,面有驚懼之容,想起他平日的可惡,立時雙雙回身,朝朱,黎二人撲去,同聲怒吼:

"今日你們還敢上門欺人,我先饒不了你!各位叔伯弟兄把來船收住,一個也不要放他逃走。諸位不必動手,多大亂子都有我夫妻承當!"口中發活,人早上前。

朱、黎二人頗有本領,早就見勢不佳,又爲敵人先聲所奪,一見王氏夫婦撲到,心裡一寒,好漢不吃眼前虧,口中急呼:"王二哥,我們並未得罪,爲何這樣?"邊說邊往後縱。後面便是蘆棚外面土坡,水已漲高丈許,到了中部這一段通往山口一面流得最急,二人本意對方追逼太甚,仗着會點水性,打算入水逃回,再去請人報仇。心正發慌,黃龍轉身,同時身子一扭,只等稍微沾地,便往水中竄去,忽聽腦後笑道:"外面水大,留神溼了衣服,你兩個回去吧!"說才入耳,猛覺後頸上好似中了一把鋼抓,痛嵌入骨。

二人也真聽話,只"哎呀"一聲,便往棚內倒甩進去。

王氏夫妻知道這三桌先後來的十餘人都是些只會狐假虎威、見不得真章的飯桶,只此兩人本領較高,下餘雖有兩個橫眉豎目、挺胸凸肚的打手,也都不堪一擊,上來如將這兩個武師打倒,餘人全被鎮住。一見逃走,正往前趕,沒想到逃得快,回得更急,差一點沒有撞上。夫妻二人不約而同,一個相隔最近,就勢一掌,凌空橫滾出去,跌在一堆木柴之上,驚慌忙亂中敵人手法又快,連經兩個打擊,只急呼得半聲,連念頭都不容轉便仰跌下去,嘩啦啦一片響聲過處,把那一小堆枯枝亂柴壓坍,人也鬧了一身硬傷。

另一個朱彰平日仗以自豪的顛倒連環腿蠍子鉤也是絲毫不曾使上,吃王妻唐文燕一擋掌橫打出去,正落向方纔客桌之上。同座的人因見雙方動手,對頭人多勢盛,又見自己人上場就倒,動手的正是方纔踏浪飛馳的白衣少年,業已膽怯,朱、黎二人一逃,越發驚慌害怕。這班惡奴照例虎頭蛇尾,見勢不佳,立時收風,一面離座,想要逃避,一面急口分辯,不關他事,座上已無一人。朱彰也是仰面朝天,元寶形打跌桌上,叭喳連聲,滿桌盤碗杯碟打成粉碎。爲了文燕這一掌打得稍重,去勢太急,到了桌上又隨同許多破碗破碟殘湯剩菜一齊掃落地上,背脊受傷自不必說,人由桌子滾下,負痛情急,再一打挺,人沒縱起,又撞在另一桌板凳角上,連人帶板凳一同翻倒。內一同黨閃避不及,還被那號稱蠍子鉤的左腿撞了一下,身受誤傷。當時一陣大亂。

王老漢業已聽出白衣少年是老怪物林颼的二女林玉巒,曾聽萬芳說過,見她忽然縱過,將對頭打倒,同時瞥見棚外來人正是鐵笛子,這兩個助紂爲虐的武師已和鷹捉小雞一般被他一手一個掐住頭頸,拋將進來,被兒子媳婦打跌在地。衆土人也都動了公憤,齊聲喊打,擁上前去。心想,我此時雖已橫心,畢竟事尚難料,何必爲我父子牽動大家?

再說憑這十多個狐羣狗黨,一個女扮男裝的林玉巒已夠他受的,何況還有他父林颼和姜、萬二俠俱都在場,又來了一個鐵笛子,再加十倍的人也不是對手。本用不着人多,忙將衆土人止住,大喝:"諸位高鄰弟兄請退一旁,憑這幾個鼠輩決不是我們的對手,他們一個也跑不脫,請大家各做各事,由我和這兩位外來的好漢子對付他們吧。"衆人只知王氏父子打獵打得最好,會點武藝,因其爲人謙和,不肯炫露,還不知道這樣厲害,連張家請的兩個名武師均被打倒。新來這位少年英雄看去本領更高。平日專以欺壓善良倚勢橫行,稍不順眼便要動手毒打的一些打手惡奴,和土豪家中的二老爺、三莊主之類,以前見人何等威風勢力,此時全都驚慌失色,連那始終不曾開口的幾個也都離座而起,欲逃無路。再見逃的人吃了大虧,也自不敢,一個個面面相覷,做聲不得。只有兩個膽大一點的在唱三花臉,裝成一臉醜笑,連分辯帶說好話,主人這面理都未理。

劉子貴業已滾入水中,連灌了幾口渾湯,在水中掙命,剛被土人用竹竿撈了起來。

因是事出意料,倉猝之中尚還不知厲害,土人救了他的性命,一個"謝"字都無,反倒跳腳大罵,急呼:"反了!哪裡還有王法!我回去非請老親翁張知府大人親筆和縣太爺寫信,把這些驢日的當成反叛,用站籠站死,打他三千板子,辦成死罪不可!"正罵得熱鬧頭上,口裡連噴帶嗆,滿肚皮的濁水還未吐完,鼻涕眼淚同時交流。因相隔較遠,初次吃此大虧,認爲奇恥大辱,怒火攻心,也未細看棚內是何光景。那兩土人氣他不過,剛要動手,一個"你"字纔出口,猛覺身前一擠,一條半大人影晃處,也未見怎動手,竟被來人倒推出去好幾步。旁立本有幾個土人,因聽劉子貴一罵,均說這類奴才不該救他,又見棚內老漢父子已佔上風,對頭全都呆若木雞,人心大快,一面埋怨同伴,相繼趕去。

那兩土人無故被來人推出老遠,當是對頭一面,心想一不做,二不休,正要發作,目光到處,見先後出現兩人,定睛一看,當時轉怒爲喜。原來這兩人正是昨日黃昏前將羣賊打傷多半,後就失蹤的那個癩和尚和小啞巴,頭上那頂大斗笠業已不見,露出一顆小時長滿癩疤、滴溜滾圓的光頭,禿得一根頭髮都沒有,真像一個矮胖和尚,立在對頭面前搖頭晃腦,神態更是滑稽。張莊先後來人,原有兩條小船停在坡旁,土人雖聽王氏父子吩咐,將船扣住,不令一人逃走,因見對頭全都嚇倒,呆立未動,貪看熱鬧,加以平日受氣太多,雖非張莊佃戶,遇上他家爪牙,不是硬討,便是強買,稍微爭論,吃了虧還受人家打罵,耳目所及全是不平之事。近年受了老漢之教,專用軟功假賠笑臉,雖好一點,虧仍非吃不可,全都懷恨在心,提起咒罵,難得有此快心之事,都想看個明白。

內中兩個惡奴聽出對頭口風不妙,又見王氏父子和前後兩個外來的對頭正在招呼,相繼發話,宣示他們的罪惡,側顧小船無人看守,妄想乘機溜回莊去求救報仇。剛由人堆後面背了同黨輕悄悄繞將出來,打算冷不防跳上船去,撐了就逃,不知對頭早有算計,故意不問,見未追來,還在暗中心喜,只一上船,便可順流逃回,轉眼帶了多人,來此報仇泄恨。走到船旁,拿起竹竿,快要縱上船去,兩土人一肚皮悶氣無從發泄,剛罵得一句"驢日的,敢逃!"想要追撲過去,忽聽嚓嗒兩聲,竹竿忽然斷落地上,二惡奴也全跌倒。原來小啞巴已趕將過去,不知用什方法將竹竿打斷,人也被他打倒。

最妙是劉子貴一點不知利害,正罵之間,忽見面前滴溜溜一轉,多出一個矮胖禿子,形貌醜怪,滿頭癩疤,怒火頭上,以爲不知哪廟小和尚逃荒來此,未容開口,癩和尚已笑嘻嘻罵道:"小惡霸,你罵誰呢!"劉子貴一聽對方口出不遜,越發怒火上撞,喘吁吁伸手便抓。癩和尚把兩隻怪眼一翻,笑罵道:"你這烏龜爪子髒了我的衣服,你賠得起麼?"邊說往旁一閃。劉子貴不知遇見異人,對方已早聽人說他萬惡,有心戲弄,給他苦吃,一手抓空,二次回身,連罵帶打撲上前去。耳聽有人急呼:"癩師叔和啞師叔正耍泥烏龜,你們快看熱鬧!"同時瞥見對方送酒菜的村童,同了那中年夫婦和白衣少年,還有幾個土人,正由棚內趕出,猛想起同來還有多人,內中還有兩名好手武師,怎不管我死活?正要回頭去看,癩和尚連閃了兩次,忽然笑道:"你這小惡霸,怎的討厭?

我想等你嘔完狗肚皮裡苦水泥湯,再給你嚐點味道,偏不知趣,非要我把手弄髒,那也說不得了。"

劉子貴本是怒發如狂,神智已昏,因棚內人已圍滿,雖聽喝罵之聲好似對頭所發,自己人無一開口,心中驚疑,急怒大甚,立意毒打癩和尚一頓,對方又是連罵帶躲不曾回手,越發膽壯。只管兩次側顧,始終不曾停手,等話聽完,業已追了幾個照面,情急暴怒,正悔出時未帶兵器,猛覺面前禿頭一晃,以爲這次必可將人擒到,正準備將其抓住連踢帶打,心念才動,雙手照樣抓空,叭的一聲面上早中了一掌,打得又爽又脆,左半邊臉立時腫起老高,奇痛難忍,面前人已不見。剛怒吼得一聲,屁股上又被敵人擰了一把,這一下來得更是厲害,好似被鋼鉗夾緊,擰了一下重的,人又長得肥胖,從小嬌生慣養,酒色荒淫,專講享受的人,幾時吃過這樣苦頭,直痛得哇呀呀怪叫,心都要抖,連氣帶急,急呼人來將這賊禿驢抓往縣衙門辦他死罪。忽然聽出自己人在棚內同聲哀號,哭求饒命,猛想起方纔那條打他的白影好似白衣少年,如何被水衝昏了頭,不曾想到,吃這許多眼前虧。心中一驚,仍以爲自家有財有勢,最有勢力的紳士又是他家內親,土人決不敢拿他怎樣,照眼前形勢,決非敵人對手,最好威迫利誘,責成這些土人將對頭穩住,回去喊人,將他擒往縣衙,連這小禿驢全當刀客殺死報仇。

劉子貴心中正想壞主意,因敵人未再動手,正打算忍氣吞聲逃進棚內,擡出官家勢力恐嚇對方,憑着這一張巧嘴軟硬兼施,將這幾個仇敵穩住再說。剛往前走,耳聽身後笑罵道:"小惡霸,慢點走,你好好一張狗臉,只高起了半邊,到了人前多不好看,還是我費點事給你再補上一片,多麼妙呢!"劉子貴業已嚐到對頭味道,再聽棚內求告之聲越來越響,又見船也被人奪去,二惡奴已被打落水中,還未舉步業已膽怯。也不知自己平日所練拳腳,怎會今日打人全無用處,敵人衣服都沾不到一點,挨這兩下卻是痛到鑽心。後退無路,前面又是勁敵,聞言心正發慌,不知如何是好,人影滴溜一轉,癩和尚已到了面前。連受重創,心膽已寒,哪裡還敢動手,慌不迭想往後面縱退。滿擬敵人又矮又胖,此次閃避得早,當不至於受傷,誰知全無用處,敵人並未縱跳,偏和影子一樣沾在身上,隨同倒縱之勢,方覺一顆滾圓的癩和尚頭仍在面前,似還隔近了些。心方一寒,一手護臉,打算招架,一手還想乘機反擊,猛覺軟脅上被人輕輕抓了一下,奇癢難禁,再也忍耐不住笑將起來,雙手一鬆,只顧護癢,一個哈哈不曾打完,叭的一聲,右半邊臉上又中了一下重的,牙齒當時打活了兩三隻,滿嘴鮮血直流,眼前發黑,兩太陽直冒金星,腳底又是斜坡,再被石塊一絆,腳底一滑,當時仰跌在地,負痛慘嗥,一聲怒吼,恰巧一粒斷牙齒滑向喉中,嵌到氣管裡面,一口急氣不曾緩過,就此送命。

癩和尚因對方有點武功,平日爲惡又多,想多給他吃點苦頭,沒想到死得這麼容易。

又見旺子在旁連聲誇好,姜、萬二人和昨日所見女扮男裝的林氏姊妹相繼趕出,在旁好笑,越發有興,還想引逗一陣,口中笑罵:"小惡霸裝死麼?我不隨便打你,快滾起來!"連喊兩聲未應。旺子當是氣厥過去,上前一摸,人已送命,笑呼:"癩師叔,小惡霸死了!"癩和尚方喝:"放屁,共只打了兩個嘴已,這大個子,哪裡會死!"旁立土人喜事,以爲癩和尚不願把人打死,上去解救,已無回生之望。癩和尚親往查看,果然氣斷,還未開口,旺子過去接連兩腳踢向水中,連同先兩惡奴隨波而去,轉問癩和尚:

"癩師叔,我真想見你三位師叔。啞師叔方纔在此,如何不見?還有佟師叔呢?"癩和尚笑罵:"你這小孩,怎的這樣心狠,人已死了,還踢他兩腳作什?我師兄弟三人暫時本不想見你們,被你師父途中拖來,少時自會相見,你忙什麼。"

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二六 臨危遇救 古洞說神好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四 大俠鐵笛子三 訪俠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五 絕處現生機 始識溫情出同類一十 三兇兩怪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四 大俠鐵笛子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三 訪俠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一十 三兇兩怪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六 臨危遇救 古洞說神好一、飛賊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十四 小啞巴孤身殲巨寇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四 大俠鐵笛子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四 大俠鐵笛子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九 煮酒正談心 霪雨連朝來異士一十 三兇兩怪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一、飛賊十五 溪山真如畫 月夜舞金輪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四 大俠鐵笛子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一、飛賊六 劍光搖冷焰 夜雨遁孤兒二十 小俠客風雪走徵騎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十六 洪水暴發四 大俠鐵笛子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九 煮酒正談心 霪雨連朝來異士四 大俠鐵笛子二五 觸目驚心 孤身探奇險二六 臨危遇救 古洞說神好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二七 雪夜除兇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二七 雪夜除兇二三 人似濯冰壺 雪夜深山 忽驚怪異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七 破窗逃巨寇 異地晤良朋二二 雪地冰天 忽驚寇警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二十 小俠客風雪走徵騎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一、飛賊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二 銀花明火樹 朗月耀星河十一 數千年來的大害八 會佳賓 茅屋驚黑老 敷妙藥 轉眼易妍媸二一 客館救婷婷 未敢通詞逢彼怒 長途馳駿馬 忽驚別語憶朋交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十八 茅屋聚羣英 杯酒言歡談大業十二 桂子飄香 秋山如畫 山民報警 客館驚心十九 開渠興水利 妙計募災糧一、飛賊十三 戲羣賊 癩和尚赤手剪兇頑二四 古洞藏兇 小俠被困十七 林玉巒酒肆做兇頑 癩和尚旋身誅惡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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