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4一石二鳥
山口一夫目睹宗濤現身展旗寨,成爲大王山義勇軍的首要人物,立即指令三木收集宗濤的情報。很快有了結果,宗濤就是梅河人,祖藉宗大垸,其家爲當地富紳。
山口一夫大喜過望,心裡頓有惡毒的計劃。
山口一夫急召周用生和羅佑福。
周用生這段日了不好過,維持會名聲不好,很多富商和鄉紳拒絕加入,任周用生磨破嘴皮,還是距山口一夫要求甚遠。幸而山口一夫迷戀魯冰花,算是給了一點薄面。
羅佑福則不然,自上次展旗寨大戰,一百多個逃兵幫了他的大忙,羅佑福不僅得到山口一夫嘉獎,還拿到一筆不菲的撫卹金。羅佑福裝模作樣發了一些,其餘的都進了口袋。他把劉其山和楊大成請進酒館裡喝了一頓,密謀善後事宜。
這次召周用生和羅佑福,山口一夫的指揮部沒有幾個鬼子,佐官只有一個三木。
山口一夫心情很好,破便請二人坐下,這讓二人受寵若驚。
“周君,宗大垸的你的知道?“
周用生莫名其妙,山口一夫怎麼問起這個來?梅河以宗姓命名的村落多不勝數,同姓的村落也比比皆是,他如何知道?便搖搖頭。
山口一夫伸出小指,連連搖動:“周的,你的縣長沒當好,維持會的更不稱職。宗大垸大大的有名,你竟然不知!“
周用生面如潑血,慌忙站起來。山口一夫揮揮手,示意他坐下。
山口一夫把目光投向羅佑福。
“羅君,宗大垸你的知道?“
羅佑福蹭的一下站起來,挺直身子大聲道:“報告太君,梅河宗大垸有七八個之多,最遠的離縣城一百多裡,最近的十幾公里。”
山口一夫臉上剛現失望之色,不料羅佑福又補上一句。
“大王山義勇軍匪首宗濤所在的宗大垸,離梅河城三十多裡。”
“喲西,羅君大大的忠心!”
山口一夫喜出望外,伸出大拇指。
羅佑福官場混慣了,知道投其所好。風聞山口一夫派人調查宗濤,羅佑福也上了心。他很快打聽出宗濤的祖籍,並牢牢記住。前面的一番話,是爲周用生解圍。
周用生當然明白羅佑福的意思,感激地溜他一眼。
“你們二人,馬上帶皇協軍的開道。去宗大垸請宗老頭參加維持會!”
山口一夫這着一石二鳥之計,給宗濤及其家人出了個大難題。宗老爺子如果抗不住壓力,參加維持會,必亂了宗濤的分寸,日後攻打展旗寨,也是奇貨可居。若宗老爺子拒絕參加維持會,山口一夫將羈押宗老爺子,逼宗濤棄寨投降。
本來三木提出他和山口一夫親自前往,但山口一夫斟酌再三,決定先禮後兵。如周用生和羅佑福無功而返,他即派人抓捕宗老爺子。
周用生倒沒什麼,無非就是利誘,成與不成,聽天由命;羅佑福卻暗暗叫苦。這可是個吃力不討好的差事。宗老爺子如被拉過來,他宗濤面前不好交代,如拉不過來,山口一夫面前不好交代。
但是山口一夫決心已定,他無法推託。
山口一夫掏出懷錶,看了看笑道:“你們快快的去,動作迅速,還能趕上宗家的午飯。老傢伙如不答應,你們可以給他點顏色!”
周用生和羅佑福都微微變色。宗濤既是大王山首要人物,得罪宗老爺子,豈會有好果子吃!
兩人心緒不寧,出了山口一夫的指揮部。周用生湊近羅佑福,小聲問道:“羅老弟,如今怎麼辦?”
羅佑福苦笑一聲:“太君差遣,還能怎麼辦?先去看看再說。”
羅佑福也不是傻人,被大王山義勇軍敲得聰明起來。他讓劉其山帶着一個團的僞軍,跟在後面浩浩蕩蕩開往宗大垸。
這場戲是做給山口一夫看的。宗濤他惹不起,山口一夫更不敢得罪。、
一個多時辰後,幾百號人開進宗大垸。
宗大垸村落不小,三面環山,垸子裡三十多戶人家,垸中間有座高脊瓦房,氣勢闊大,不用問,定是宗濤家居無疑。
羅佑福向周用生使了個眼色,吩咐劉其山分兵包圍整個村莊,只准進不準出,並要劉其山親自村口督陣。
周用生和羅佑福大搖大擺往垸中間的大瓦房走去。周用生看了羅佑福一眼,不解地問:“羅老弟,你怎麼做出這樣的大動作?”
羅佑福詭秘一笑:“周兄,大王山義勇軍無孔不入,太厲害了。”
周用生嗔怪道:“那你更不能這樣興師動衆,這不是把我往水裡拉嗎?”
周用生和羅佑福都算不上鐵桿漢奸,不過是唯利是圖的小人。小人心性,卻是貪生怕死。他們想腳踏兩邊船。
羅佑福輕輕一笑:“周兄這個也不懂?我把幾百個兄弟全放在村外,一個不準進來,宗濤得知內情,豈有不知我的用心?”
周用生恍然大悟,瞥了羅佑福一眼:“周老弟,沒想到幾日不見,你聰明多了。”
羅佑福指指腦袋,淡淡地說:“吃飯的傢伙要緊。”
周用生會意一笑。二人大步走進宗家大院。
院門大敞,院子裡卻無人影。周用生和羅佑福對視一眼,硬着頭皮進了宗家大堂。果然大堂裡坐了半屋子的人。居中一個老者 五十多歲,劍眉朗目,滿臉紅光,衣衫整齊,臉上卻罩上寒冰。
這老者正是宗濤的父親,宗老爺子宗文禮。
看到二人進來,宗老爺子既不請座,也不斟茶,冷哼一聲。
“二位大人來敝府何事?”
這勢頭便有逐客之意。周用生臉上一陣熱辣。原來宗老爺子與他有數面之緣,只是那時周用生高高在上,並不記得宗文禮。
羅佑福搶上一步,尷尬地說:“宗老爺子,我們是奉太君……”
“滿口胡言!小日本鬼子,什麼狗屁太君!”
宗文禮掌擊椅靠,勃然作色。
羅佑福低眉落眼應了一聲,退後一步,不敢再開口。
宗文禮奇怪地瞅着二人。聽家人說來了幾百個穿黃狗皮的僞軍,宗文禮做了最壞的打算,他穿上文廟朝聖的衣服,準備殉難,不料呵斥之下,二人竟斂手低眉。
宗文禮一時莫辨玄妙。哈哈大笑:“想不到堂堂皇協軍師長羅大人和大名鼎鼎的維持會長周大人,竟對老夫如此禮遇!滑天下之大稽!”
羅佑福小心道:“實不相瞞,我等久伏令公子宗隊長虎威,不敢對老爺子稍有冒犯。”
“令公子?我哪個公子?”
宗文禮三個兒子,老大即是宗濤,從軍後已經幾年沒回家,去年冬起音訊皆無,生死不知;二兒子宗海在家料理莊務;老三宗潮省城讀書,如今也音訊全無。
“宗濤,宗隊長。“
宗文禮吃了一驚,猛地立起,大聲問道:“宗濤,宗濤在哪裡?什麼隊長?該不會是漢奸吧?如是漢奸隊長,老夫就此將逆子從宗譜上除名!“
周用生赧然一笑:“宗老爺子養的好兒子,如今是大王山義勇軍的隊長。“
宗文禮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一連喊三聲好。
“犬子有此成就,沒辱沒家門。看茶!就憑二位大人帶來如此福音,當得一茶!“
宗老爺子心思敏捷,他猜出宗濤距家門不過二十餘里卻不透消息,必是怕鬼子知悉內情爲難家人。展旗寨易幟抗日,宗文禮也有耳聞,暗暗佩服山寨頭領明大義,只不知擔綱者是宗濤。
“家門有幸,家門有幸!“宗文禮撫額大笑。
笑過之後,宗文禮盯上週用生和羅佑福,哼了一聲:“你們二人來意我全知道,回去告訴山口一夫,漢奸我們宗家人不會做的,要殺要剮,老夫等他來!“
周用生還待開口,宗文禮拂袖而立:“周大人不必多費脣舌,如果回去不好交差,就此縛了老夫!”
“不敢。”周用生退了一步。
看情勢宗文禮不肯附逆,周用生和羅佑福唯唯諾諾,不敢搭腔。
“送客!”
宗文禮大喊一聲,卻起身親自把周用生和羅佑福送至院門,側身讓出半個門,盯着周用生說道:“周縣長也是一方名流,飽讀聖賢之書,如今淪落至此,寧不羞愧?“
周用生不敢作答,快步出門,頭也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