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克沒有出聲,但由斯明顯能感覺得到,他的身體在發抖着,把籃子的邊緣,抓得“咯咯”作響。
由斯翹着嘴角,微笑地輕聲說道:“尼克,不用緊張,來,站進來點。”
說着,輕輕把尼克向着籃子的中間拉了拉,誰知,根本沒有拉動他。畢竟還是孩子呀,緊張得根本不敢鬆開手。由斯笑了笑,只好自己多退一退,站到另一頭的邊緣去,讓籃子平衡一些。
隨着火越燒越旺,那燈籠的外表,慢慢地鼓了起來。所有人都睜大眼睛看着它,呼吸都屏住了。
特別是白雪和比靈比麗,三個女人,眼睛裡都有淚花在打滾着。雖然她們知道,這種時候不應該阻止由斯。因爲對男人來說,有一些事,就算死也是要去做的,沒有人能阻止。但是,叫這三個女人如何能控制自己的心,整顆心跟着那慢慢動起來的燈籠,也揪了起來。
由斯看着白雪和比靈比麗,他能感覺到這三個女人對他的擔心,笑着揮了揮着,比了個“必勝”的手勢。
三個女人都很配合地衝着他笑了笑,不過由斯當然知道,她們也只是在強作歡顏而以。
這時,佐澤走到三個女人身邊,輕聲說道:“如果師傅出事了,我一定會找到那魔法師瑞恩和那個什麼戰神,殺了他們,爲師傅報仇。”
白雪轉頭看着佐澤,這個孩子,爲什麼心裡永遠都是帶着仇恨,連由斯這次自願做的實驗,他都能推理歸結到那兩個人身上去,把賬又記在兩個人身上了。
白雪心想着,等由斯下來,一定要讓他好好開導一下這個孩子,這樣下去,仇恨一定會把他給毀了的。想到這裡,輕輕摸了摸佐澤的頭,什麼也沒有說,她知道,現在和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燈籠終於飄浮起來了,慢慢地,綁在上面的繩子,被越扯越緊,最後,完全垂直在由斯他們的頭頂上。
由斯知道,馬上就要飛起來了,刻意調整起自己的呼吸,讓自己進入瑜伽中的那種忘我的呼吸狀態,狂跳的心果然慢慢地平靜了下來。
而一邊的年輕騎士尼克就沒有那麼平靜了,眼睛已經閉上了,頭上全是汗水一直滑下來,脖子上的騎士圍巾已經被汗水打溼了。
由斯這才發現,尼克似乎很不對勁,再這樣下去,估計要崩潰的。於是,由斯用平靜地口氣說道:“尼克,我們是斯歌德的騎士,是整個大陸最優秀的戰士,讓我們拿出勇氣來,爭取我們的榮譽吧。”
尼克聽到由斯這話,發抖着,硬是逼自己睜開了眼,才發現,籃子已經完全離地了,自己站着的高度,已經和主席臺平行了,不過好像還挺穩的。
隨着燈籠的飄升,兩個人已經能看到一邊哨塔的塔頂了,下面的人都變得有點模糊了。
由斯看尼克還是全身發抖着,突然大聲喊了一句“斯歌德”
從小到大,練習騎術時,每次不小心掉下馬來,或者練習騎槍衝刺時被巴拉達刺下馬來,他都會高喊一聲“斯歌德”,然後繼續翻身上馬。
這一聲簡單的吶喊,似乎是每個騎士從小訓練時都會不斷地呼喊的。
果然,尼克也是精神一振,兩個人用越來越大地聲音,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斯歌德”
下面的騎士們,好像也被飄浮在空中的兩個人感動了,從開始的雜亂,到後來的整齊,也開始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斯歌德斯歌德”
最後,連根本不是斯歌德人的佐澤和羅門他們幾個,也跟着呼喊了起來,整個競技場上,一片熱血的樣子。
國王看着飄在空中的兩個人,點了點頭。
這是榮譽,對斯歌德人來說,榮譽無疑大於一切,甚至大過自己的生命。可是,只有呆在空中的這兩個人,才能真正明白,當生命受到威脅時,是有多麼的惶恐。
這時,兩個人都有點發傻了,這燈籠越飄越高,到現在雖然好像沒再繼續上升了,但是,它開始在向別的方向,毫無目的地飄開。
“老老頭怎麼回去”尼克雖然也很害怕,但反而現在他比由斯還要鎮定一些,因爲他還以爲,由斯一定有辦法能讓他們安全回去的。
由斯有苦難言,說道:“再等等吧,總有辦法回去的。”
“什麼老頭,你意思是說,你現在也不知道怎麼回去嗎”
“其實我是知道怎麼回去的,你只要向下一跳就行了,我不知道的,只是怎麼能活着回去而已。”由斯發現,每次在危險時,他想開點玩笑緩和一下氣氛,所說出來的笑話,都非常的蹩腳。
“好吧,老頭,看來我這次真要和你一起死了。你都活了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死就死吧。可我呢我還沒活夠呀”尼克畢竟還小,說着說着,眼眶已經紅了起來。
由斯知道,這不能怪他,沒有人能在面對死亡時,還能保持什麼騎士精神,那些傳說中的勇士,也只是在無可奈何之下,選擇了冷靜面對死亡而以。
“老頭,我看出來了,這東西之所以能飛起來,只是因爲那團火,是吧”
“嗯,是的,尼克,你很聰明”由斯也不知道要怎麼說,只好有的沒的隨便應了一聲。
“那麼如果燈油燒光了,火滅了”
“那麼,我們就能回去了。”由斯嘆了口氣。
尼克也學着由斯那樣,老聲老氣地嘆了口氣,現在看起來,好像也是個心事重重的大人了。
由斯突然想到,火燃燒着時,現在是飛在這個高度,火滅了,直接就掉下去了的。那如果火慢慢小下去呢
可是,燈油這種東西,如果順其自然,一定不會是慢慢小下去的,或者說,火小下去的速度會很快,等火全滅了時,他們離地的距離估計還是足以把兩個人摔成肉醬。
“尼克,你敢不敢拼一把”
“怎麼拼,老頭你說吧,反正不拼也是死。”
“我跳起,你用手接住我的腳,我借你的力,要到燈籠上去。”
尼克瞪大眼睛看着由斯,這老頭真的瘋了,他想到燈籠上去籃子離燈籠的高度,哪裡是想跳就能跳的,而且一個不穩,籃子翻了,兩個人就
“別想了,拼吧”
“好,老頭,要死一起死,上吧”尼克擺好了架勢。
由斯一咬牙,輕輕一躍,踩到了尼克的雙手上,尼克順勢拼命向上一推,由斯也借力又是一躍,居然讓他跳到一個不可能的高度,一把抓住了燈架。
由斯一隻手死命抓在燈架上,一手拔出豹齒短刀,用很快的速度,去削那塊巨大的燈棉。
因爲他的速度足夠快,每揮出一刀,那燈棉都應聲被削掉一小塊。
隨着火慢慢小了下去,燈籠也用一種很慢的速度在下降着。
尼克在下面看得又是高興又是緊張,雖然看起來是有成功的可能了,但是,由斯在上面靠一隻手抓着,隨時有掉下來的危險。
終於籃子隨着燈籠,慢慢降落到一定的程度了,但因爲火勢慢慢變小,下降速度開始加快了,很難再均勻地控制。
“尼克,讓我們再瘋狂一把吧”
“怎麼瘋狂,說吧,老頭。”
“下面就是樹林,現在跳下去,比一會兒飄到哪裡再掉下好呀。”
尼克聽懂他的意思了,咬牙大聲說道:“好,跳。”
由斯知道自己不先跳的話,這孩子一定也拿不出勇氣來,於是,他突然大喊一聲:“斯歌德”,躍身向那濃密的大樹林撲去。
尼克也爬到籃子邊沿,咬咬牙,大喊一聲,向下跳去。
“斯歌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