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西的整個身子躲在門板後面，微微顫抖着，再次出現時，那張看起來略顯驚悚的一張小臉上，已經滿是淚水，那眼淚，也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原理流出來的，從眼角到鼻翼一直掛到下巴上，止也止不住......
看到這情景，我徹底迷糊了，我幹這行當也有日子了，讓鬼怪嚇哭的男女我見過不少，讓一女孩兒嚇哭的小鬼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想到這裡，頓時就覺得這事兒有蹊蹺，正尋思是不是現在過去將它收了再問明緣由，卻突然聽見走廊裡頭響起了腳步聲，與此同時，半個身子已經進來了的鬼娃娃像是受到了驚嚇似的趕緊轉身逃遁，一離開那燭臺照射的範圍，就沒了蹤影。
“臥槽，這誰放的燈，怎麼跟鬼火似的......”一個男人的聲音在門外響起，隨後，急匆匆地跑了過去，不用問，這不定是哪個病房裡頭起夜上廁所的。
“誒，誒呀，我都睡着了......怎麼樣了，它來了沒有？”那老哥說着，揉揉眼皮擺出一副很睏倦的樣子來，可睜眼一看屋裡這青幽幽的光，當時就嚇得一個激靈差點翻在地上，我兩隻手伸到袖子裡頭，像個解放初期在門外曬太陽的老農似的蹲在牆角，看着那燭臺老半天才目不轉睛地對他說：“你外孫，已經來過了。”
“我靠，老弟你別鬧......這親戚可不是瞎認的......”一張老臉成了豬肝色，他像是很忌諱似的對我說。
我轉頭看看他，一陣無語，說真的，越想越覺得，這孩子真的很可憐，我在他的身上，看不到怨氣，倒是可以看出濃濃的不捨，他就像是一個被父母遺棄了的孩子，很想跟自己的母親說說話，可他也知道，自己這個樣子會嚇壞對方，所以，一個人來到門外偷偷地看着，不想離開又始終不敢走上前來。
在怨念叢生的各種陰物裡頭，這樣的存在是很少見的，可是，在看到它的時候，我沒有感覺到一丁點的違和感，正相反，這個孩子，讓我突然覺得，彷彿間，自己這個捉鬼降妖的生意人突然變得市儈而醜惡了。
我沒抓他，是因爲我有些不忍，除了這一點不忍之外，還有一個更爲充足的理由：在他一轉身想要逃走的一瞬間，我看到了一點了不得的東西，就在這孩子的背後，有一道用一種類似金粉的東西畫出來的符咒，不大，比尋常的靈符上面畫的還要小些。
因爲時間太短，我也沒有看清楚符籙上面的內容，但是，有一點大家都知道，在符籙之中，金色的符籙和金色的符文，都是靈力最強的，與之對應，用這種符籙的風險也就相應地高上很多，用行內的話，用這種東西，就是不留餘地給別人，也不留餘地給自己。
借法本身，並不像請神那麼高端，這是一種很複雜很陰毒的儀式，用法術禁錮靈魂，更是違逆天道的事情，在一個嬰靈的身上寫下如此強力的符文，一般的道士是不會做的。
因爲，大多數的道士或是與之類似的方士之流，都以驅逐，降服鬼魅爲準則，像這種，給魂魄套上枷鎖的事情，只有那些邪門歪道才能幹得出來，說得再淺顯一點，這，明明就是養小鬼的手段嘛！
摸着下巴，我皺起眉頭，在現今社會，養小鬼的人不多見了，傳說中，只有一些借氣運來搏命的行業纔有，像開賭場的，開歌舞廳的，做影視明星玩金融股票彩的，這類人的背後時常會有用此法牟利的。
但是，同樣的事情，用風水也能做到，只是，見效慢，時間長，但是副作用要比養小鬼的方法小得多，總體來說，比這個實惠千百倍。
要知道，能淹死的都是會水的，養鬼有多邪，根本不用我說，各位心裡都有思量，而且，養鬼，並不是真的養它。
古曼童是用來養的，你伺候好了，它開心了，把你當成自己人了之後，就暗地裡幫着你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兒。但是養鬼不一樣，鬼是要投胎的。
通常所說的養小鬼養小鬼，並不是真的養它，而是用法術奴役它，攝於對方的神通，小鬼暫時屈服，但是，有壓迫就有反抗，一旦給對方找到機會，它們可是要翻身解放爲自由而奮鬥的。
門內傳說，養小鬼的，詩歌有九個死在這種事情上，所以，現在，養這東西的人已經越來越少了，可偏偏，一不留神就讓我碰見一個......還是個可憐巴巴的小孩子......
未見天光而命死胎中，按說這種屍胎是最邪的，法力也比尋常的強上許多，恐怕，也正因如此，這小娃娃纔有本事從法師的束縛之下掙脫出來跑到醫院，可他雖然有辦法跑出來，也不敢被法師發現，因爲，禁錮小鬼的法術一般都很殘忍，被法師發現，是可以很輕易地殺死它的，到時候，就真的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了。
想到這裡，面對那老哥喋喋不休的詢問，我面無表情地轉過頭去對他說：“你外孫，被人煉成小鬼了。”
“啥？”對方聽後，大吃一驚。
“不用懷疑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說這些，你剛纔不是問我既然看見他了，爲什麼還要放他走麼？我告訴你，剛纔，我可以抓了它，但是，抓了之後怎麼辦？它已經不是無主孤魂了，已經糟了毒手，你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按常理來說，這種情況下，天亮之前，它要是來不及趕回去，禁錮它的法師一定會發現它偷偷跑出來了，爲了不讓自己敗露也不惹出事端，他極有可能用法術將其殺死。你知道，一個人死兩次是什麼概念麼？真到那時候，這娃娃，就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了......你明白這是什麼概念麼？”
指着那門的方向，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