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地,靠在藍優優的懷裡。
藍優優紅了眼圈,眼淚滴滴落下。
“不怕,我沒事。死不了。”那十笑笑說。
“這傢伙好厲害,我以爲他死定了呢,沒想到他臨死時還這麼厲害……”藍優優說。
那十靜坐調息,以內力醫治傷處。
但受傷太重,一時半刻無法恢復。
他暗自慶幸普拉迪被自己嚇破了膽,因此一見自己出手就逃,否則的話,自己現在一定會死在此人手中。
極遠處,普拉迪不斷飛掠,如同驚弓之鳥。
他連頭也不敢回,只怕一回頭,就看到那十那雙外顯真誠的眼。
那雙眼太可怕了!
他化身巨猿,奔馳如飛,縱躍間穿過了本應有蜘蛛與蜂殘骸大量堆積,但此時卻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的地段,又一氣跑出了長長的峽谷。
這時,他纔敢回頭看一眼。
“你是普拉迪?”
突然間,有個聲音響起,將普拉迪嚇了一跳,回頭一看,見是幾個身穿舊式長衫的人。
這些人面無表情,髮式各異,但都沒有眉毛。
普拉迪驚慌地恢復了人形,向着幾人躬身行禮:“幾位是……心約的大師們?”
爲首的一位無眉人緩緩點頭,然後問:“伍息是不是死了?”
普拉迪點頭:“大師預見了我們有難,因此隻身趕來支援,正好跟我相遇。又預見了對方必然死於這峽谷之中,所以和我一起追殺。但沒想到,敵人竟然也精通心靈力量,大師沒能敵過他,所以……”
他急忙再躬身:“我並不是膽小怕事所以獨自逃走,我是怕這件事沒人能傳達給心約的各位大師,所以才……”
爲首者緩緩搖頭:“生與死不過是人生的組成部分,每人都要經歷。生無喜,死無悲,看淡,心方能強大。伍息看不淡,因此便無法成爲真正的大師。”
普拉迪心裡對這套理論不以爲然,但表面上恭敬點頭,然後問:“幾位大師又怎麼會來這裡?”
“伍息走時,心境不穩。”爲首者說,“我們擔心他,因此追來,剛好趕到這裡,就遇見了你。”
普拉迪急忙指着身後說:“各位,那個殺害大師的人就在峽谷裡……”
“我們去會會。”爲首者說。
“我給各位大師帶路!”普拉迪打量幾人,一時間信心滿滿,恭敬地走在前邊。
一行人跟在他身後,面無表情地向前而去。
那十靠在藍優優的懷裡,不斷調息治療,內氣消耗不小。
這谷裡太過荒涼,沒有任何植物,否則那十可以使用從衛維安那學來的生髮力量,讓植物生長,然後再使用傷害轉移。
而現在,也只能自耗內氣,慢慢醫治。
傷勢好得七七八八後,那十心裡安定了不少,但就在這時,腳步聲傳來,他和藍優優擡頭望去,結果就又看到了普拉迪。
藍優優氣不打一處來:“這傢伙怎麼回事?次次都能跑得掉,次次都能再找到幫手!真氣人!”
普拉迪身後,那羣無眉人緩步向前,一起打量那十。
藍優優一臉驚訝:“這些人都沒有眉毛,和那傢伙一樣!”
普拉迪眼放兇光,衝那十冷笑:“那十,沒想到吧?我們又見面了。”
“這次你真的不一定跑得掉了。”那十認真地說。
他的語氣中有一種力量,讓普拉迪情不自禁地一顫,往後退了退。
無眉人中的爲首者看着那十,終於不再面無表情。
他的眼裡流露出一抹驚訝,也有些微的欣喜。
“怎麼稱呼?”他問那十。
“那十。”藍優優想將那十扶起來,但那十輕輕捏捏她的手,並不起身。
“我叫施英。”無眉人的爲首者說。
“很高興認識您。”那十微笑。
施英微微點頭,看着預言家的屍體,又搖了搖頭。
“他太依賴於自己的能力了。”他說,“世界上的事千變萬化,雖然有一定規律,但又哪裡有不變的規律。”
“大師有見地!”那十豎起大拇指。
“一切只是外物,唯心永恆。”施英說,“我們的組織名叫心約,是所有修心者共同的家園。”
“第一次聽說。”那十實話實說。
“伍息是心約的一員。”施英說,“因爲他有着不同於尋常的能力,因此很得我心約之主的重視。他就這樣死了,我無法向心約之主交待。”
“所以你要爲他報仇嗎?”那十問。
施英看着那十,微微一笑。
“也許是,也許不。”他說。
普拉迪更加感到危險,繼續悄悄地往後退。
“怎樣才能不起衝突呢?”那十認真地問。
“你的心。”施英說,“這是我見過的最奇妙的心靈。如果你願意加入心約,我們自然不會計較你殺死伍息的罪。”
“容我想想。”那十低下頭,很是認真地思索起來。
無眉人們看着他,都能感受到他正在做激烈的心理鬥爭。他們並不着急,只是默默地看着他,目光中儘量流露出善意。
普拉迪繼續悄悄後退。
那十認真地想了很久,才說:“能有一個歸屬之地也是好事,何況加入心約,應該可以與諸位互相促進,有利於我心境成長。”
一衆無眉人都流露出欣賞之色,微微點頭。
“但我卻有一個糾結於心的問題。”那十說。
“請說。”施英說,“我們或可幫你解決。”
“真能幫我?”那十問。
“能。”施英一臉誠懇。
那十擡手指向普拉迪:“這人一直在追殺我,幾次三番,不死不休。伍息之所以會死,我之所以會受傷,都是因爲這傢伙。這傢伙一天不死,我心一日不寧。不如這樣吧,你們先讓我離開,什麼時候我殺掉了他,心裡再沒有掛礙,再去找你們,加入心約。你們看怎麼樣?”
除施英外,其餘幾個無眉人一起望向普拉迪,目光不善。
普拉迪感覺毛骨悚然。
“大師們,不要聽他胡說!”普拉迪大叫,“就算殺了我,他也不會加入你們!”
“我們是用心在交流。”那十對他說,“而語言可以有假,心不會有假。”
一衆無眉人看普拉迪的目光更加不善。
這時施英緩緩點頭:“好。”
“好”字一出口,普拉迪就立刻變爲巨猿,二話不說一躍而起,向着峽谷另一方疾奔而去。
施英之外的其餘無眉人沉默不語,一起向他追去。
施英緩步走到巖谷一旁,擡手輕輕挖掘,不片刻間就將地面挖出一個方形的大坑。他再走過來,將預言家的屍體抱起,慢慢放進坑裡,再以石屑將屍體掩埋,形成了一個小小的墳塋。
然後他走到那十面前,問:“傷很重?”
“他的異能很厲害。”那十指指胸口,“一下就將我胸膛貫穿。多虧我反應快,不然被擊穿心臟的話,心約的損失就大了。”
施英緩緩點頭:“萬幸。”
然後他問:“普拉迪死掉,你真的會跟我們一同回去?”
“暫時不能。”那十搖頭,“這不是食言——我還有事要辦,不能現在就走。”
“我不明白你爲什麼要到這種荒涼的地方來。”施英說。
“因爲一些特殊的原因。”那十說。
“很重要?”施英問。
“很重要。”那十點頭。
施英想了想後說:“好。”
“不如這樣。”那十說,“您留下聯繫的方式,等我辦完了這件事,我去找您。”
“不必。”施英搖頭,“我可以陪着你一起去辦這件事。你放心,不該看的我不看;不該聽的我不聽。”
“您不相信我?”那十一臉真誠地問。
“不。”施英搖頭,“我只是見獵心喜,不能自拔,不願離開。除心事之外無大事,我隨你去,是大事。”
那十感覺頭大,但表面上很是高興,點頭說:“那正好。也省得將來萬一聯繫不上反而麻煩。”
施英點頭:“我們走吧。”
“不等那幾位大師了?”那十問。
“不必。”施英說,“人多事雜,怕會耽誤你的事。”
“好。”那十示意藍優優將自己扶起來。
藍優優用力拉他,他費力地站起來,咳嗽聲中吐了幾口血。
“那十哥……”藍優優眼淚橫流,那十隻是擺手。
施英不語,只是站在那裡等候。
“我們走吧。”那十轉身,由藍優優扶着一路向前。
施英並不急着跟上,與兩人保持着幾米遠的距離在後面慢慢地走。
“那十哥,你的傷怎麼這麼重?”藍優優抽泣着問。
那十搖頭苦笑:“那傢伙太厲害了……”
“你放心,我保護你!”藍優優語氣堅定地說。
“虧了有你……”那十一臉真誠。
兩人繼續向前走,越向前霧越濃,視野越來越狹窄。施英微微皺眉,終於加快腳步,與兩人間的距離越來越短。
這樣走了很久,那十發現前方霧中有暗影。
暗影高大偉岸,似乎是什麼建築。施英也注意到了這暗影,有些驚訝。
再向前行,來到近前,發現那是一座高大的建築,建築風格極是怪異,不像是房子,倒像是一座巨大的雕像。
施英暗自稱奇,不明白爲什麼在這荒涼之地會有這樣的建築。
那十在藍優優攙扶下,緩步走到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