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思忠的話音方落，那些本來已經前途感到悲觀失望的沂蒙山巨匪們，全都瞪大了眼珠子，屏氣凝神瞧着大土匪毛思忠，好像在等着他下面的話。毛大土匪的目光在屋子裡面掃了一圈，滿意地笑了笑，接着說道：“相信各家埋伏在定武軍裡的底線都已經送回了消息，那個綁架宣統皇帝的赤色旅約了小朝廷在沂山裡面交錢贖票，二十五萬兩黃金已經由第31混成旅押送到了棗莊……可就在俺們抱犢崮的眼皮子底下了！這可是一塊送上門的肥肉，俺們不吃上一口，還能他媽的算是英雄好漢嗎？俺們不如打上門去，取了棗莊，奪了那些金子！讓天下英雄都見識一下俺們抱犢崮的好漢子！”
屋子裡面卻是一片寂靜，所有的人全都愣在了當場。棗莊距離抱犢崮僅僅四十多裡地，不過卻是津浦路沿線的重鎮，城裡面光是民團就有兩三千！現下又有常瑞青一個混成旅六七千人駐紮城內。而且棗莊又有津浦路之便，徐州定武軍的大隊人馬要不了半天時間就能趕到……
毛思忠的目光只是在一個個土匪的臉上緩緩掃過，將他們的表情盡收眼底。大部分的匪首都是神色複雜，有貪婪，有害怕，有不屑，更多的則是舉棋不定。而那位還帶着面紗的趙大小姐的那隻母狐狸的大眼睛，卻是滴溜溜亂轉，也不知道在打什麼鬼主意？
毛思忠在肚子裡面一笑。這些土匪頭子，還真是蠢笨不堪，根本成不了大器。事情到了現在這種地步，居然還沒有瞧出來抱犢崮已經到了生死存亡之際！這回的四省會剿可不同以往，有25萬兩黃金的大彩頭，官軍可真是要拼命的！至於出路，也就只有兩條，要麼解散隊伍，各自遠走高飛；要麼就是合碼一搏，搶在官軍前面打下棗莊，奪下那批金子……接下去，不論是花錢買官受招安，還是散了夥去天津、上海的租界裡面逍遙，都不是問題了。
“毛大掌櫃，您老該不會就是赤色旅的左大掌櫃吧？”一個銀鈴般悅耳的女聲突然響了起來。
毛思忠順着聲音望去，原來是趙大小姐在提問。他微微一皺眉，這個丫頭年紀不大，模樣兒也挺水靈的，可這心思卻忒歹毒了，居然指自己爲赤色旅的左民！該不是想要借刀殺人吧？
想到這裡，毛思忠沉沉一笑，搖了搖頭：“趙大小姐說笑了，你看兄弟是能做出綁架皇上這等大事來的英雄嗎？”
“哦，那麼說，毛大掌櫃也認爲左民是英雄？”趙大小姐笑笑又道：“如果左大掌櫃是英雄，俺們現在去劫了他的財路，不就是和他結下了死仇？這等人物將來未必沒有一飛沖天的時候，到時候，大家夥兒還活不活啦？”
這話一出口，底下就議論紛紛起來了。
“是啊，水深水淺都不知道，就這樣貿然下手，萬一得罪了英雄，將來可不好見面！”
“毛大掌櫃，兄弟聽說棗莊城裡的常瑞青也是一條漢子，曾經用一團兵打敗了徐州張大帥的八千辮子兵，眼下他手裡可有一旅兵！棗莊恐怕不好打啊！”
“可不這麼辦，俺們還有什麼出路？左大掌櫃約了清室到沂山交贖金，就是把俺們沂蒙山的好漢架在火上烤了！爲了那些金子，官兵是不會罷休的······”
“我看只有散了吧，先去河南避一避，等風頭過了，再回來拉桿子。”
“可是這大好的基業就這麼放棄了麼？”
底下的人吵吵了半天，最後居然開始討論起散夥的事情了！毛思忠冷冷掃了一眼趙大小姐，沉聲道：“趙二掌櫃，你是什麼意思？也要散夥嗎？”
趙大小姐嬌笑幾聲：“散夥兒？各位掌櫃的這些年沒少幹傷天害理的事情吧？散了夥······就不怕仇人找上門來？”
這話一出，下面又一下子寂靜了下來。毛思忠淡淡發問：“那依着趙大小姐的意思，俺們應該如何是好呢？”
“聯合赤色旅！”趙大小姐一字一頓地道：“他們現在已經把天捅了窟窿，想必是不會拒絕俺們的好意吧？而那些黃金，自然也是見者有份了！”
毛思忠的眉毛皺得緊緊的，對於取棗莊，原本他已經有了一個可行的辦法。棗莊縣城的民團頭目周子才和他有舊，而且周子才爲人膽大妄爲，有十分貪婪，不對那些黃金起歹心是不可能的。如果能拉他入夥，來個裡應外合，不難對付了姓常的······可是趙家這丫頭卻來了個橫生枝節，這丫頭多半是仗着自己有幾分姿色，想要和那個左民來個聯姻吧？趙家的勢力，再加上姓左的赤色旅，這沂蒙山恐怕就沒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只是不知道趙家母女到底有沒有聯絡上赤色旅？他勉強一笑，衝着趙大小姐點了點頭：“趙二掌櫃說的有理，俺也很想結交赤色旅的左英雄，只是苦於沒有門路，不知道趙二掌櫃能不能幫着引薦一下？”
趙大小姐心裡冷笑一聲，這是在試探自己呢！哼哼，自己要真和左民勾搭上了，這沂蒙山，不對，應該整個山東省！哪兒還有你姓毛的立足之地！心裡是這麼想的，不過面子上還是一團的和氣。
“毛大掌櫃想要結交赤色旅是嗎？這個好辦啊······雖然小妹和左大掌櫃也從未謀面，不過卻有個現成的路子擺在那裡。”
“哦？是什麼路子？”毛思忠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趙大小姐卻咯咯一笑：“當然是那個孟太監了！他眼下可是和常瑞青的兵一塊兒來了棗莊，毛大掌櫃的底線不會連這個都沒有打聽到吧？”
毛思忠輕輕吁了口氣，臉上勉強擠出一點笑容：“趙二掌櫃的，這個孟太監可是被常瑞青的兵牢牢看管着，俺們的人又怎麼去和他聯絡？”
趙大小姐笑了笑：“俺去跑一趟，保管能聯絡上左民。”
“要是聯絡不上怎麼辦？”毛思忠冷冷發問。
“三天之內，如果沒有還聯絡不上赤色旅。那就依了毛大掌櫃的意思，合碼！打棗莊！”趙嬤嬤斬釘截鐵地回答道。
“好！一言爲定！”毛思忠咬了咬牙，當即拍了板。他知道，抱犢崮的這些掌櫃的，各自都有一副小算盤，能取巧的，誰也不肯玩命！打棗莊，哪怕是有內線，也是個硬碰硬的買賣！他摸了摸鬍子，緩緩起身，衝着下面一干匪首抱了抱拳。
“這次打棗莊的事兒呢，兄弟也不是沒有一點把握的······那種雞蛋砸石頭的買賣，俺毛某人也是幹不來的！”
笑話一出口，底下就是一片鬨堂大笑，氣氛活躍了不少。毛思忠任他們擾攘了一會兒，才接着開口，語調裡面卻多了幾分肅殺：“實不相瞞，兄弟和棗莊城裡的周子才頗有交情！他是棗莊民團的頭頭，眼下棗莊的城防可是歸他管的！那個姓常的，不過是過江龍，可不敢接了城防，以免讓張懷芝起了疑心······他的那一旅兵只不過駐紮在火車站周圍，俺們只要和周子纔來個裡應外合，萬把弟兄趁夜闖進棗莊縣城來個突然襲擊，還怕沒有勝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