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一坐,吃吃喝喝的一磨蹭,便是入了夜。
梁紅玉拄着下巴在酒桌上頻頻點頭。
那幾人見她興致缺缺,也不敢上前說她,只是自顧自地商量着今夜臨京慶功宴上要如何整治那韓世忠。
梁紅玉一聽,立刻來了勁兒,主動說道:“什麼慶功宴啊?能將我也帶去長長見識嗎?”
李旦一看她難得開口說話,便挪了位置到她身旁來坐着,“樑小姐也對這慶功宴感興趣嗎?可是認識那韓世忠?”
梁紅玉搖搖頭,“韓世忠是誰啊?聽都沒有聽說過。”
見她這麼一說,李旦便放心了。
當即爽快地答應下來,他看看窗外天色漸暗,猜測道:“現下童貫定是已經對那小子讚賞完畢,我們哥幾個也正好入場去了,走,這一次定要給他點顏色看看!”
說着,這些喝得面紅耳赤,走路都走不穩當的男子們又相互攙扶着下了樓。
梁紅玉跟在李旦的身後,他恐怕是這些人當中酒量最好的一個了,當然,城府也是最深的。
算了,不管這麼多,她只是想要跟着進去看看熱鬧罷了,並不想多生什麼事端。
這麼想着,她便跟着李旦等人進了慶功宴會場。
“李兄,你可來了!”一個年輕稍輕,看起來不過十五六歲的男子走上前來,抱怨道:“你們幾個跑哪裡去了,也不帶我一個,方纔我還被我大帥教訓道,說我不如那韓世忠能幹!真是氣死本皇子了。”
她低垂着頭,一言不發的老實跟在他們的身後入了座。
她是沒有安置座位的,因爲沒有身份對號入座,於是便只能站在李旦的身後充當他的婢女。
趁着他們正在商量對策,梁紅玉擡首環顧了一圈。
今夜的場面看起來也只是比上次宮中的上元節夜宴的排場少了一些,但規格卻是尊崇無比的。
看來童貫這一次是真的想要好好的嘉獎韓世忠。
說到韓世忠這個人,梁紅玉倒是在最近聽說過此人。
此人身材魁偉,勇猛過人。18歲應募從軍。英勇善戰,胸懷韜略,精通各家用兵之道,可謂是治國將才。
以一介校尉之身,孤身一人,擒拿叛軍賊首方臘。
難怪那天夜裡,她看着他就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好感,好像上輩子在哪裡見過一般,總是覺得身邊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那麼的似曾相識,原來他便是韓世忠。
梁紅玉眼光一頓,坐在左下角角落裡的韓世忠舉杯向她敬了敬。
她莞爾一笑,原來他還記得自己。
她挑眉回敬。
就在這時,方纔那個向李旦哭訴的將領站了出來,聲音洪亮的說:“大臣,屬下有事相求。”
童貫懶懶的掃了他一眼,“說。”
“父皇,今夜衆人既已如此高興,何不建個擂臺賽讓大家都參與進來高興高興?”
聽他這麼一說,童貫立刻想到半個月前,因
爲自己的一時興起而搭建的擂臺賽,可惜今夜沒有那母老虎梁紅玉,否則便可以再一次享受那視覺上的饕餮盛宴了。
說到這裡,童貫又想到這幾日裡他似乎一直忙於金賊來犯的事,導致失去了太多找那小姑娘麻煩的時間,今夜這倒是個好日子,不如正好宣她來熱鬧熱鬧。
童貫道:“好主意,你去把那樑府的梁紅玉叫來,就說今日本帥高興,讓她來與人比試比試助助興。”
梁紅玉在臺下聽得清清楚楚。
這童貫分明是將自己當做是那玩樂的工具了,呼之則來揮之則去,沒有半分尊重可言。
她咬緊牙關,若是今日她沒有主動請求李旦要來湊熱鬧,沒準此刻也有太監飛奔到她的府上將她找來。
想到這裡,她便更是覺得心中委屈難耐,沒有一絲尊嚴。
李旦適時的站起身來,“啓稟大帥,正巧今日我與樑小姐相談甚歡,她也與我一同來到了慶功宴。”
梁紅玉被人推了出來。
她咬緊牙關,單膝下跪行禮,“參見大帥。”
童貫一看到她這張明明每次看見自己都恨得要死,可卻偏偏只能咬緊牙露出一星半點笑意來的倔強臉龐就格外的高興,他說道:“梁紅玉,既然你也來了,便趁此機會再開擂臺讓我南宋子民們都好好的見一下你的風采吧,這一月之約馬上也要到了,大帥總不能就這樣輕而易舉的便讓你贏了賭約吧?”
梁紅玉低着頭,沒有回話。
童貫又說:“臺下的衆位將軍大臣們,可有想要一試之人?本帥猶記得半月之前此女可是足足單打獨鬥的撂倒了七八十名男子,行事之剽悍也可算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了。”
臺下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突然,李旦中的一個男子站了起來。
“大帥,今夜慶功宴乃是爲慶祝韓世忠擒拿叛軍首領方臘一事,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機會讓擒拿匪首的韓校尉站出來與樑小姐比試比試,看看究竟誰的武功更勝一籌呢?”
他這話一出,立刻贏得了臺下無數人的叫好和支持聲。
就連童貫,也是稍一思量,便同意了下來。
他將韓世忠叫了出來,問道:“韓世忠,你可知道這臺下所跪之人是誰?”
韓世忠慢悠悠地邁着步子走了出來,答道:“不知。”
衆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韓世忠分明就是在裝傻充愣,方纔李旦和童貫都已經將梁紅玉的身份說得如此明白了,他卻還是裝作毫不知情,這哪裡說得過去!
暫且不說這半月有餘家家戶戶 茶餘飯後談資是什麼,近乎大半個南宋,這半月以來的時間,都是在討論梁紅玉,他竟然還敢說不知道。
梁紅玉聽他這麼一說,不知怎麼地,倒是一掃心中的氣氛和屈辱,輕笑了一聲。
她垂着腦袋,側眼向他看去。
誰知韓世忠也正好向她看來,目光琤琤,看得人耳尖兒一燙,她忙縮回眼去。
童貫也不火大,看着他解釋,“你面前的這一位女子,乃是我南宋樑大將軍之女梁紅玉,你可聽說過?”
這一次,韓世忠沒有再否認,卻是也沒有迴應。
梁紅玉覺得這人實在有趣極了。
沒有想到他一個身份低賤的小小校尉居然敢在童貫面前如此膽大妄爲,簡直比自己還要放蕩不羈一分。
她當即對他又是欽佩又是歡喜。
誰知下一刻,童貫便又說道:“沒事,聽過也好,沒有聽過也罷,今夜你倆便當衆比試一場,本帥答應過她,若是一個月裡我南宋無人可打得過她,便許她一個請求,今夜我南宋男子之風便壓在你一個人的身上了,你可得給本帥好好表現。”
童貫這便是在給韓世忠出難題了。
梁紅玉極快地看了他一眼,卻見他只是宛如一顆亭亭淨植的松竹一般挺直了背站在原地,拱了拱手道:“是。”
梁紅玉起了身,兩人來到會宴中央,雖是是前一次相同的場景,可不知怎麼的,這一次她卻不再那麼的想贏。
她拱手與他行禮,他還了一禮,“請。”
兩個人就好似當真從未見過一般,過起手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梁紅玉只用了七分的力氣,卻還是可以和他兩人平分秋色,她喘着氣,再次進攻。
韓世忠看準她的腿勢,出乎意料之內的後退一步,虛晃了一下,轉身來到她的身後,手肘輕輕一拐,將她擊倒在地。
梁紅玉大吃一驚,這一記柺子,讓她深深的感受到韓世忠完全沒有用力,不但沒有用力,他甚至可能連一半的力氣都沒有使出來。
可是這是爲什麼呢?
難道他不想贏嗎?
今夜這場比試,若是她輸了,便是重回官妓隊伍之中,再無翻身之地,而他呢?若是輸了這場比試,輸了南宋男子的尊嚴,童貫又會如何處置他呢?
梁紅玉的腦中忽然充斥着無數的問題。
她眼神迷茫的看向韓世忠。
晃眼中,卻見面前之人對她淡淡一笑,他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樑姑娘居然這麼不想讓我輸嗎?”
緊接着,他被她一拳打倒在地。
韓世忠掙扎許久,方纔爬起來說道:“大帥,我認輸。”
梁紅玉雙目微睜,“不,大帥,是我輸了!”
韓世忠眉頭緊蹙,他原因爲此女是李旦等人帶來暗算他的陰謀,卻未曾想到此女在比試之中處處忍讓,這分明就是刻意的想要輸掉比賽。
他堂堂男子,怎能讓女子爲他犧牲。
“大帥,韓世忠技不如人,甘願受罰。”他單膝跪下。
梁紅玉看着那有力而充滿力量的背影,心中一時有些酸澀難耐。
童貫大手一揮,“好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與她持續對戰一炷香之久,便算你們各自打成平手吧!”
此言一出,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又有歡喜又有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