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之後,皇上下了聖旨,公佈了南宮浩然的真實身份。
原來,當朝八王爺南宮浩然,並非是太后娘娘的親生骨肉,亦不是先皇之龍子,而是已故的平西大將軍於雷的遺孤,是當今太后娘娘的親侄子。
而遵先皇遺旨,特將九公主下嫁於八王爺,於翌日完婚。
此旨意一下,衆百姓唏噓不已,一是因爲南宮浩然的真實身份,二是因爲這一場賜婚。
八王爺娶已故九公主,不論是誰聽說了,心中都難免不有着疑惑。
南宮浩然一向爲國爲民,盡忠職守,縱然如今傳出了他並非是皇室血親的事情,可衆百姓受過他恩惠的人也不少,即便他不是當今皇上的胞弟,卻也依舊對他尊敬有加。
而這一次冒險的公佈了南宮浩然的真實身份,竟也意料之外的沒有引起太大的動亂,百姓們彷彿都已經接受了這件事情,並無多大的反叛意見。
然而,卻是有不少的百姓對這一次的賜婚有着許多的意見。
畢竟,活人娶死人,這本就是一件不符合常理的事情。縱然九公主是當今太后娘娘的親生女兒,也是最爲受寵的公主,可人終究還是沒了,而如今竟讓一向居功至偉的八王爺娶一個已故的公主,自然是有人持有反對的意見的。
更是有人傳出,說太后娘娘和皇上不願意九公主就這麼孤孤單單的走了,可眼下也沒有可以找到配得上九公主身份的人,也擔心會有人不願意,到時候損了九公主的聲譽,讓逝者蒙羞。如此一來,便只得快速地找了一個人來娶九公主,也好將這件事情給做得圓滿。
而這個人,便正是八王爺南宮浩然。
也有人說,八王爺念在從小便與九公主一起長大的份上,而如今表妹年少去世,作爲表兄的他自是傷心難過。然而後有了太后娘娘和皇上的提議,便只好念在親情的份上答應了下來。
於是,便有了這一次的身份昭然於衆,也有了這一次的賜婚。
可是,此聖旨一下,衆百姓雖有意見,不過卻也只是在私下裡議論紛紛,然而這說法,也是衆說紛紜,形形色色的許多。
不過聖旨剛下了沒有多久,卻不知從哪兒傳出了南宮浩然與南宮瑾早就相愛的事情,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南宮瑾流產的事情。
如此一傳十,十傳百,一件愛情故事,不但被人傳得驚天地泣鬼神,更加是感人肺腑,讓人聽者傷心,見者流淚。
一時間,整個天朝國百姓,時時刻刻都無不在議論着八王爺與九公主的事情。
然而,兩人相愛的事情不但沒有人衆百姓覺得反感,反而很是感動,之前的所有流言蜚語,也被這一個愛情故事而淹沒,也就再也沒有人持有任何的反對意見,有的,就只有祝福,還有,爲他們而感到的惋惜。
在此之前,沒有人知道南宮浩然與南宮瑾相愛的事情,自然是有人不會接受活人與娶死人的賜婚。可是如今這件事情被人傳了出來,雖然也同樣是衆說紛紜,各個版本的愛情故事都有,不過卻是一個比一個讓人感動,一個比一個讓人聽了傷心,所有的不好言論,如今也全變成了對他們的哀婉。
下旨賜婚的時間與完婚的時間,中間便只間隔了一天,然而南宮瑾去世之後,卻並沒有舉辦喪事,而是爲她與南宮浩然直接準備了婚事。
然而縱然是如此,宮中卻並沒有將此事給草草了事,依舊是辦得十分的隆重。只是,喜事上該用的紅,如今卻是已全然變成了一片素白。
素白的綢緞從宮裡一直到宮外,從街頭,一直延伸到了巷尾,宮中並沒有下令讓所有百姓一同換上喪服,然而,在南宮浩然同南宮瑾成親的那一天,宮中的妃嬪女官,宮女公公,乃至於宮中的皇上皇后,甚至太后與公主,也已是全身素白一片。然而,最讓人感動與吃驚的,竟還是那一天裡,天朝國所有的百姓,上到年邁老人,下到小孩兒童,卻是統一穿上了喪服,整個天朝國,如今已是全然被白色包圍,處處充斥着濃濃的悲傷氣息,氣氛沉重,讓人惋惜。
迎親該有的一切都應有盡有,南宮浩然將南宮瑾從寒冰洞帶回到了宮中,由傾城與南宮月親自爲她上妝梳洗。
在見到南宮瑾的時候,所有的人都吃了一驚,因爲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了,可南宮瑾的身體卻是始終保持完好,容顏不老,皮膚也白皙如玉,沒有一點兒皺紋。若不是那渾身冰涼的身體,還真要讓人以爲,她還一直活着。
寒冰牀是特有的雪山石所做,即便是離開了寒水潭也不會融化,只要不遇大火,它便會一直終年不化。
也正是因爲如此,爲了保存南宮瑾的屍身完好無損,南宮浩然也特意將寒冰牀從寒水潭裡帶了出來,而成親前南宮瑾所睡的牀榻,也正是寒冰牀。
爲了不讓寒冰牀遇火而化,整個青鸞殿,如今也已然杜絕了一切的火源,殿中不會出現任何的油燈與蠟燭,而用來照明的物品,便是那上好的南海夜明珠。
傾城雖然是醫者,自
然也是聽說過寒冰牀的,可是卻從未見過。如今見着南宮瑾的屍身因爲寒冰牀的緣故而保存完好,不禁也因此而感到深深的震撼。
但是,也正是因爲如此,她方纔能夠明白南宮浩然不顧一切,執意要將南宮瑾帶離皇宮的原因。她想,如果換成是她,有這個方法可以保存自己愛人的身體完好無損,興許她也會這麼做吧。
其實,能夠讓於太后點頭答應南宮浩然所提出來的兩個要求,實在是很不容易,然而於太后卻是真的答應了。
興許,如今看在南宮瑾已經去世了,而南宮浩然也依舊守心如一,這般執着的愛情,也許連於太后也被深深的感動,這纔沒有理由會不答應吧!
不過不管怎麼樣,南宮瑾終於還是如願嫁給了自己所深愛的男子,哪怕這是在她死後纔可以達成的心願,可至少,他們仍是圓滿了。
在成親的前一天,南宮瑾被帶回宮中的時候,就被安置在了青鸞殿中的一處石室當中。
石室雖不比寢殿豪華美麗,東西卻也應有盡有,四面八方的石壁也皆是嵌上了夜明珠用以照明。而且石室中杜絕一切火種,再加之寒冰牀的功效,也更加的可以保護南宮瑾的屍身不會有任何的損壞。
成親那一日,南宮月與傾城,攜着採兒與浣竹一同進入了石室。
雖然這是一場讓人無比悲痛的婚禮,所有人都會在這一天穿上素白喪服,可成親的這一日,畢竟是女子們都很在乎,也很期待的日子,自然也該着一身鳳冠霞披。
石室冰冷,再加之寒冰牀所源源不斷散發出來的寒氣,所以站在石室中,若是一般人,不出一會兒便會抵制不住。
在進入石室之前,傾城分別讓她們服下了可以抵制寒冷的藥物,帶着鳳冠霞披,小心翼翼地爲南宮瑾上妝梳洗。
這一次上妝,她們足足用了三個時辰,卻是將南宮瑾打扮得十分的美麗。
南宮瑾本就生着一張清麗脫俗的姣好面容,平時不喜濃妝豔抹的她,給人的感覺總是如水中清蓮那般的素雅恬靜。然而今日是她的大婚,只見她身上着一身豔紅婚服,頭戴鑲金流蘇鳳冠,臉蛋淡抹胭脂,柳眉鳳目,脣瓣輕點而紅,儼然一個絕世佳人。
四人一字排開站在寒冰牀前,望着沉睡在上面的新娘,那麼的安靜,那麼的美好,卻再也不能夠睜開眼睛一看這個世界了。
望着自家公主,採兒一直忍着不讓眼淚落下,可是卻在這一刻,仍是忍不住落了淚,低低的哭泣着。
然而,南宮月卻是面色一冷,沉沉呵斥,“哭什麼哭?九公主今日大婚,本是舉國同慶的大喜之日,有什麼好在這裡哭泣的?”
“是是,奴婢不應該哭,應該爲公主高興的,公主終於如願以償可以嫁給八王爺了。”採兒急急地胡亂抹去了臉上的淚水,雖然難過,卻也還是提醒着自己,不應該在這個時候落下淚來。
一時間,衆人緘默不語,望着那沉睡的容顏,心中有着道不盡的傷痛。
然而在外面,南宮浩然卻是早已經帶着迎親隊伍來到了青鸞殿外,衆人皆是身着一身的素白,唯有那身騎棗紅大馬的男子豔紅喜服着身,在那一片白中顯得格外的耀眼。
男子一如往昔的英姿颯爽,雖然比往日消瘦了不少,但卻並沒有抹去他的俊朗,而今日身爲新郎的他,迎着喜事的來臨,卻是更加的迷人。
沉重的殿門被人打了開,率先踏出的是採兒與浣竹。
只見她倆一出殿門便立即撐起了一把油紙傘,見狀,南宮浩然翻身下了馬,在衆人齊聚的目光下,邁步走入了青鸞殿中。
不消片刻,只見南宮浩然出來了,懷中抱着一個同樣身穿豔紅喜服的女子,女子安詳的躺在他的懷中,在油紙傘的遮陽下,被抱着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那迎親隊伍。
也不知是不是天公憐憫,今日的天氣有種灰濛濛的感覺,沒有陽光的照耀,卻是在不知不覺指甲增添了一抹哀婉悲涼的感覺。
不過這樣更好,南宮瑾的身體比較特殊,見不得強烈的陽光,如此一來,倒也不必擔心陽光會損壞了她的身體。
不過縱然是如此,可採兒與浣竹卻還是細心地爲她撐着油紙傘,跟着南宮浩然的步伐,一同走向那迎親隊伍。
今日的迎親隊伍與一般的有所不同的,不僅僅是因爲來者一身素白喪服,也不僅僅是因爲樂曲由歡樂的變爲了悲傷的,而是因爲,來迎接新娘子的鳳轎,不再是一般的轎攆,而是一頂棺木。
只是這棺木十分的特別,外面是由特殊的材料製成,可以用來遮陽防熱,而裡面卻是由終年不化的雪山石所制,與那寒冰牀同出一格,叫人只需在棺木一旁站着,便會有一種寒氣逼人的感覺。
將南宮瑾輕輕地放在了棺木中,南宮浩然的動作十分的溫柔,望着女子沉睡的姣好容顏,脣角揚起幸福一笑。
大手撫上女子冰冷的臉蛋,南宮浩然俯下頭,在南宮瑾的額頭上輕輕印下一吻,隨後,收回迷唸的目光,
親手合上了棺蓋。
此時,文武百官也都已經齊聚青鸞殿外,南宮皇室中所有的人自然也均是全部到場。然而在方纔南宮浩然抱着南宮瑾走出青鸞殿時,傾城與南宮月也隨即而出,此刻,正站在南宮亦辰的身旁望着這一切。
原本已經臥牀許久的於太后,今日也是出現在了青鸞殿外,一身素白喪服,由南宮月與傾城攙扶着。
只見,南宮浩然在合上了棺蓋之後,便轉身朝着於太后與南宮亦辰這裡走來。
彎腰對着於太后微微行禮,南宮浩然這才直起了身,道:“姑姑,浩然代表瑾兒,告別姑姑。”
於太后虛弱的身體搖搖欲墜,卻也還是伸了手去扶起南宮浩然,“浩然,哀家還是你的母后,永遠都是你的母后,哀家的女兒,從今日起,便託付給你了。”
“母后放心,浩然會待瑾兒一心一意,今生今世,只認她做我妻子,唯一的妻子。”目光轉而望向身後迎親隊伍中的棺木,南宮浩然目光柔情似水,帶着濃濃愛意,許諾着自己一生一世都永不改變的承諾。
哪怕如今南宮瑾已經去了,獨留下一具身體在人間,他,也同樣會對瑾兒不離不棄,生死相依,直到,他也去了。
於太后含淚點點頭,難過的話語哽咽在喉嚨處,最終,也只化成了傷心的淚流下。
“八弟。”南宮亦辰將手搭在南宮浩然的肩上,猶豫着開口:“瑾兒已經去了,你也別太傷心,天朝國還需要你,我們都還需要你。”
南宮浩然含笑拍拍南宮亦辰的手,只道:“皇兄放心,臣弟曾經答應過瑾兒,一定不會忘了自己的本分。相信,瑾兒泉下有知,一定也還是希望我做回曾經的南宮浩然,那個,對國盡忠,爲百姓謀福祉的平西王爺。”
“如此就好。”這樣,他也就放心了。
南宮浩然點點頭,也當真不似前幾日那般的頹廢。
其實他早就已經想通了,逝者已矣,已經失去了的,便註定着再也回不來了。而在生者能夠做的,便是好好的活着,儘自己所能讓自己過得更好,也好讓死去的親人,在泉下得以安慰。
如今,他便只想遵守自己曾經的諾言,跟着自己的心,給瑾兒一個身份。也好在他將來死了之後,可以與瑾兒以夫妻的名義合葬在一起,這便足矣。
然而,他也不會放任瑾兒的屍身一直存留在這個世界上,相信瑾兒也希望,以後哪怕是在黃土之下,也能夠與他在一起。
這樣的希望,也是他的願望。
“浩然,我沒有什麼可以送給你的,這是我與大公主的一點兒心意,希望,你看着它,也能夠想起瑾兒。”傾城從浣竹的手中接過一個錦盒,雙手遞給了南宮浩然。
南宮浩然接過,在看了一眼南宮月與傾城之後,方纔伸手打開了錦盒。
那是一個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成的人像,而那人像,赫然正是南宮瑾。
用羊脂白玉雕成的人像通體潔白無瑕,觸之,有着冰涼之感,這樣一個小巧玲瓏,卻栩栩如生的人像,讓人一看,便還當真有種見像如見人的感覺。
這份禮物,他很是喜歡。
“多謝皇嫂,多謝大皇姐。”手中握着那雕像,南宮浩然簡直寶貝到了心坎上,彷彿它就真的是南宮瑾一般,讓他覺得好珍貴,好寶貝。
南宮月莞爾,“你我本是手足至親,你與瑾兒都是我的弟弟和妹妹,我希望你們開心,也希望你們幸福。這一生老天爺待你們不公,下一世,你與瑾兒一定會再續前緣,到那時,任誰也不能夠再分開你們,你們,一定會是最幸福的一對兒。”
說着這話,南宮月眸中隱隱泛淚。
想起南宮浩然與南宮瑾的遭遇,她忽然好怨恨上天,竟然會那樣殘忍的對待他們,讓他們天人永隔,勞燕分飛。
“承蒙大皇姐吉言,浩然與瑾兒,感激不盡。”南宮浩然深深一鞠躬,對於南宮月一直以來的幫助,他的心中,有着深深的感動。
“好了,今日可是大喜日子啊,別再提起這些令人傷心的事情來了,多不吉利啊!”傾城笑笑,強迫着自己將所有不好的情緒收斂。
聞言,衆人都各自收斂了自己心裡不好的情緒,即便是再怎麼傷心難過,可是在今天這麼一個重要的日子裡,卻還是不能夠讓這些傷心的事情破壞了這氣氛。
垂了頭,再擡起之時,南宮浩然已是脣角帶笑,“如此,浩然就在此拜別母后,皇兄,皇嫂,還有諸位皇姐。”
說罷,南宮浩然又是拱手作揖,拜了一拜,以此來表達着自己內心深處對他們的不勝感激。
話落,南宮浩然轉了身,走向那一匹棗紅大馬,隨即翻身而上。而也在同時,樂曲奏響,在這一片樂聲中,南宮浩然騎着大馬,帶着衆迎親隊伍揚長而去。
衆人望着他們離去的背影,心中有着無限的哀傷情懷,不過,卻也打心底裡祝福他們。
只希望,他們來世有緣,得以再續前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