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漸濃,秋風蕭瑟。
凌采薇冷眼看他,那眼神比秋風涼意更甚。
“你不解釋?”南榮烈問她。
凌采薇冷笑:“解釋什麼?你猜對了!就是利用你!”
馬車停在劉府別院,凌采薇下車。
南榮烈拽住她:“鐵環真的這麼重要?重要到不惜放棄一切?”
黑暗中,凌采薇任由他攥住她的胳膊,深吸一口氣,爲什麼非要追根究底?爲什麼非要讓她卸掉僞裝?
“你的帝位不重要嗎?在我眼裡它同樣一錢不值,可是你不也是心心念念,不擇手段?”
月光清冷照離人。
劉府別院大門口的紅燈籠在夜風中左右搖擺,晃得地上的兩個人影忽明忽暗。
南榮烈第一次發現凌采薇比秋水還要涼。句句都是誅心之言。
“我心心念唸的除了帝位還有你,不擇手段想要得到的也是你!不過,我突然醒悟,你比帝位更讓我望塵莫及!”
這一次,他未等她甩開,主動鬆了手。
“回府。”他跳上馬車,頭都未回。
車伕得了命令,快馬加鞭揚塵而去。
凌采薇背對着馬車,直到車輪聲消失,她纔回過頭,眼淚洇溼了妝面,假面漸漸模糊,露出了真顏。
走吧,走吧。爲什麼非要逼我傷了你的心才肯離開!
“爺,小姐沒跟您回來?”四兩接過南榮烈的披風,向他身後張望。
南榮烈未說話,大步流星走進院子。
四兩機敏,估計二人就吵架,便沒有多話。
進了書房,南榮烈隨手翻起從南國遞來的快報。所有消息向好,看來胖子麒暫時拖住了閻五行,南後一時無機可乘。他的心稍稍緩解一些。
“小師叔呢?讓他查的事怎麼樣了?”南榮烈招喚正在爲他收拾就寢的四兩。
南榮烈有個習慣,心情不好時,會整夜留在書房,處理公事,或者看書打發時間,轉移注意力。
四兩瞧他臉色知道爺又不回臥房,提早收拾出了他歇息的臥榻。
聽到南榮烈問話,四兩想了想才道:“爺,小師叔和秦無涯關係匪淺,讓他去查是不是有些不妥?”
“沒什麼不妥!他的心是向着薇兒的,這件事他一定會用心。”
四兩低頭答是。突然想起一件事:“爺,今天來了一位客人一直在等您!我安排在偏廳了。勸他走,他不走。”
南榮烈好奇:“是誰?”
“他說他叫馮昌文!”
“馮昌文?是人稱‘文昌星君’的馮昌文?”
“閣老們去看了一眼,確定是他!”
南榮烈放下手中正在批註信件的毛筆,站起身,在屋中踱步:“馮昌文,擅長五行八卦,根據天象推演吉凶禍福,曾經在衛國做過宰相,不過當時他年紀輕輕二十歲出頭,太過鋒芒畢露。因遭嫉被人埋伏,心愛之人爲救他而亡,從此馮昌文傷心欲絕,看破功名利祿,消失於朝野,退隱山林。”
四兩接着說道:“聽說衛皇爲此派人尋訪一年,都未找到他的蹤跡。秦國這邊也一直想找他這樣的能人輔佐,不過一直沒有他的消息。”
南榮烈停下腳步沉思:他爲何會出現在這裡?消失了五年的“文昌星君”爲何而來?
“走,去會會他!”
南榮烈與四兩還未邁入偏廳,就聽到裡面傳來一個男子帶着醉意的歌聲,四兩想進去打斷他,南榮烈擺手阻止。
他站在門口靜靜聽馮昌文把歌唱完:“道貴無名。德尚寡慾。俗牧其華。我執其樸。人取其榮。餘守其辱。窮巷湫隘。環堵淺局。肩牆弗暨。茅室不劉。潦必陵階。雨則浸桷。仰懼濡首。俯惟塗足。妻孥之陋。如彼隸僕。布裳不袵。韋帶三續。將乘白駒。歸於空谷。隱士良苦。樂哉勢族。”
“好曲好詞。想不到先生不僅善測人吉凶,難得有此雅興!”
南榮烈踏進門檻,眼前景象不由讓他有些吃驚。
只見一個着銀灰色長袍的男子斜臥在屋內的地毯上,身子倚靠着後面的太師椅。一隻手肘撐住身子,一隻手握着皮袋酒壺。他仰頭接住酒壺中流淌下來的酒,雖是醉態,酒卻一滴未灑。
他黑亮的頭髮垂落胸前,遮住半張臉。聽到南榮烈的聲音,他懶洋洋的向門口望去,露出半張臉。南榮烈與四兩均覺眼前一亮。
這個馮昌文不僅是華夏大陸的赫赫有名的才子,想不到相貌同樣出衆。四兩整日看着太子每每覺得他的太子爺相貌屬人中龍鳳,沒想到馮昌文的半張臉讓他驚歎。
“來,坐!”馮昌文拍了拍身下地毯,毫不見外的邀請南榮烈坐在他身邊。
四兩覺得不妥,想要提醒他,南榮烈擺手說道:“去再拿壺酒來!今夜正愁無人對飲,先生可要與本王一醉方休?”
南榮烈性子中有着江湖兒子的豪邁與不羈。
如果不是世俗之事牽絆太多,他寧可放棄太子之位選擇做鐵血閣閣主逍遙於江湖。
今晚見到馮昌文如此灑脫,行爲放蕩不羈,完全是他嚮往的樣子,頓時覺得相見恨晚,坐在他旁邊。
馮昌文遞過酒壺給他:“喝!”
南榮烈與他對視一眼,即刻明白馮昌文根本未醉。
他接過酒壺仰頭把酒倒進嘴裡。咕咚咕咚幾口下肚,讚道:“好酒好酒!”
馮昌文一直冷峻不羈的面容突然露出笑容,他的目光透過遮住半面容顏的頭髮看着南榮烈,盤膝坐直身體:“太子有心事!無關國事,我猜是爲情所傷!”
南榮烈淺淡一笑,不動聲色的回他:“久聞先生擅觀天象,怎麼也會相面?”
“哎,別叫先生。論年紀在下與太子年紀相仿,不過比別人會些旁門左道,混口飯吃!”
“那今天馮兄來此是想相面還是混飯?”
“豪爽!直接!在下就喜歡與明白人打交道。不用繞來繞去,省下不少時間可以喝喝酒、唱唱曲!”
南榮烈仰天大笑,心中雖然對眼前之人來此目的有疑惑,但卻覺得十分喜歡他的性格,甚覺投緣。
“在下前來只有一個目的,助太子成事!”
南榮烈收斂笑容,研究的看着面前有些玩世不恭的男子,心中納罕他爲何跑來秦國找他?
“馮兄此次出山助本王,應該不是爲功名利祿而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