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還沒睜開眼,就感受到窩在懷裡的溫軟。

凌仕玄脣角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手在光滑細嫩的背部輕輕的、愛戀的遊移,不急着睜開眼,只用他的心、他的觸覺去感受。

大掌向下,覆上那結實圓俏的臀部,揉了兩下,便稍一使力,將她按向自己。

懷裡的人兒微微打顫,喉間逸出一聲魅人的低吟,修長的腿曲起,跨在他腿上摩挲着。

過了好久,激情的餘韻終於退去,他擡起左手,輕輕撫上她的右頰。

“怎麼回事?”他啞聲低問。

“嗯?”周佩珊不解。

“你右臉頰上的紅腫是怎麼回事?”昨晚光線昏暗,他沒注意到,剛剛睜開眼才發現她右頰有些紅腫,還開始泛出幾絲淤青的痕跡。

“啊……”周佩珊這時纔想到這件事。

“這就是昨晚你不讓我開燈的原因,對吧?”凌仕玄問。

“嗯。”不得已,她只好承認,原本不想讓他發現的說,沒想到昨晚會有那樣的發展。

“怎麼回事?”

“如果我說我不小心撞到,你相信嗎?”周佩珊趴在他胸膛,吶吶地問。

“只要你這麼說,我就相信,因爲我相信你不會欺騙我。”凌仕玄故意道。

“吼……”她低吼一聲,不得不承認,他真的像麗娟說的,太陰險了。“昨天在醫院的平面停車場,被一個喝醉的男人甩了一巴掌。”

“有沒有請警衛報警?把人給抓起來?”聖心醫院管理嚴謹,平面停車場燈光明亮,有二十四小時的警衛,除了固定點的警衛亭有人值班之外,還有輪值的巡守人員。

“有,我搶了他的鑰匙,還請警衛制伏他,將他扭送到警局,不過不是因爲他襲擊我,而是因爲他打算開車。”她低聲的說。

凌仕玄沉默了一會兒,翻身將她壓在身下,認真的審視着她。

“佩珊,你老實說,是你先搶他的鑰匙,對不對?”

既然他都猜到了,她就一五一十的敘述。

“對啊,因爲我發現他喝醉了,而且醉到連路都走不穩,竟然還打算開車!”周佩珊義憤填膺的接着道:“我上前規勸,他卻推開我,我實在很生氣,所以就搶走了他的車鑰匙,然後他就打我了。”

“你怎麼可以做這麼衝動的事?”凌仕玄激動的喊,“你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嗎?如果他對你造成更大的傷害呢?”

周佩珊訝異的望着他,這是她第一次看見他這麼形於外的怒氣,以前就算他說他生氣,也不曾像這樣激動的吼,怒瞪着她。

“他沒有。”周佩珊說。“我現在不是好好的在你眼前嗎?”

“那是你運氣好!”凌仕玄生氣的說。

周佩珊也有些生氣了,她承認自己是衝動了一點,但是她也是衡量過周遭的情勢,警衛離她不遠,但卻來不及阻止已經要上車的醉鬼,所以她判定自己不會有危險,才先上前的。

她開口想要反駁,但突然察覺他的身子竟然微微的顫抖着,不明顯,但他們太過貼近,所以她發現了。

然後她更進一步發現,他是生氣沒錯,但更多的是害怕、擔心,於是她肚裡那把本來就不大的火,瞬間熄滅了。

“我的運氣向來很好,因爲我有你在身邊。”她笑說。

凌仕玄一頓,望着她的笑靨,激動的情緒慢慢的平靜下來,見她眼底有着理解與體諒,他嘆了口氣,將臉埋進她的頸間,一會兒,才擡起頭來,溫柔地凝望着她。

“我還是覺得你很衝動,還是希望你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但是……我要表揚你,昨晚你的行爲,可能挽救了一個家庭的幸福。”

“如果我不是確定警衛就在附近,我不會這麼衝動行事的,你不要擔心。”她安慰他。

“我想……很難。”凌仕玄嘆氣。“而且我知道,你只是說說而已,事情再次發生,就算沒有警衛,你還是會做一樣的事。”

“你不相信我?”她訝異的挑眉。

“沒錯,我不相信你。”他毫不諱言的說。

“嘖!你真的太瞭解我了。”周佩珊輕斥了一聲。

凌仕玄忍不住瞪她一眼,卻換來她調皮的一笑。

“看來爲了我未來的幸福着想,該讓你生疏多年的柔道重新熟練熟練了。”他露出一副魔鬼教練般的表情,像打算馬上將她丟到戰場去廝殺似的。

“嗄?”周佩珊傻眼,下一瞬間猛烈的搖頭,掙扎着想脫離他身下。“不!我不要啊!”

“乖乖,我會開始安排訓練課程,一天花兩個小時,一個月後,你要見義勇爲、要除暴安良,我絕對不會再反應過度了。”

“不要啊!我以後不敢了,就算看見老婆婆在馬路對面,我也不會多管閒事的去牽她過馬路,請你相信我!”周佩珊哀號。

當初只是憑着一股傻勁,爲了他,怎樣的苦她都忍受下來,其實她很不喜歡練柔道啊!

凌仕玄見她叫得那麼悽慘,簡直哭笑不得。

“你啊!明明那麼討厭練柔道,當初怎麼會下那麼重的苦心呢?”

“當然是爲了你啊!爲了哥兒們,兩肋插刀也在所不惜。”

“如果是俊德或劭彥呢?你也會爲了他們苦練你不喜歡的柔道嗎?”何俊德和程劭彥,是被她列入好哥兒們的兩個好友,雖然目前不在國內,但是以前交情不下於他。

“當然不會,我又不是傻了。”周佩珊毫不猶豫的說。

“爲什麼?他們也是你的哥兒們啊!”

“不一樣嘛!”

“哪裡不一樣?”

“他們又不是你!”她翻了一個白眼。

“我爲什麼不一樣?”

“你是特別的啊!”

“爲什麼?”

“吼!凌仕玄,你很煩耶!”周佩珊被他鬼打牆似的問題給問得很煩,乾脆擡手抱住他的腦袋,將他壓了下來,封住了他的口,聲音瞬間消失了。

凌仕玄脣角勾起一抹淺笑,親吻着她的脣,已經不再介意她不知道愛不愛他這個問題了。

因爲這樣如果還不叫愛他,那他還真不知道什麼纔是愛了。

她不知道沒關係,他知道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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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別手術室裡,景象讓人瞠目結舌。

看排刀的紀錄,今天由院長親自主刀,兩名院長最得意的學生,現爲心臟科權威的醫師當助手,加上麻醉師、護士和病患,人數八個,剛好湊成了兩桌麻將。

喀喀喀喀,洗牌的聲音不時的響起。

“對了,升永,你跟小玄說這個刀要開多久啊?”凌奶奶一邊摸牌,一邊問周爺爺。

“至少要六個小時。碰!”周爺爺吃了一張牌進來。

“那孩子該不會傻傻的在手術室外頭等吧?”凌奶奶等着主治醫師摸牌。

“我有叫他不必在外頭等,不過仕玄說不放心離開。”周爺爺說,對猶豫不決不知該打哪一張的學生催促着。“國治,你快一點啦!”

“院長,我……不會打牌啊……”

“慢慢來沒關係,別管你們院長。”凌奶奶笑着安撫。

“是,凌老夫人。”

“琇儀,你今天心情特別好呢,是因爲終於可以‘痊癒’了嗎?”

“那也是原因之一啦!”凌奶奶笑嘻嘻的說。“不過最主要的原因是,昨天夜裡發生了好事。”

“好事?說來聽聽。”周爺爺好奇,其他“牌友”兼這段期間的共犯也都好奇的拉長耳朵。

“呵呵呵……”凌奶奶笑呵呵,一會兒指着國治醫師說:“哎呀!國治,你要補花,要補花啊!”

“什麼?”國治醫師不解。

“你剛剛不是摸到花牌嗎?要補花啊!”凌奶奶笑說。

“凌老夫人怎麼知道我摸到什麼牌?”

“呴呴,呴呴呴,不小心瞄到的啦!”

“國治,你補花,琇儀,別瞄別人的牌了,快說,到底是什麼好事?”

“這個……不行說啦!”

“什麼啊!竟然吊人胃口。”周爺爺抗議。

“唉唷!我怕年輕人臉皮薄,會不好意思嘛!”

周爺爺瞬間領悟。“真的?“

“真的真的。”她笑着點頭。“對了,還有一件好事倒可以說說,這件事他們可能還來不及告訴你。”

“什麼事?”周爺爺問,伸手摸來一張牌。

“佩珊決定合約到了之後,不再續約了。”

周爺爺聞言,剛摸上手的牌,因爲驚訝,不小心掉在桌上。

“碰!”凌奶奶將牌撿了回來。

“咦?喂喂,那是不小心掉的!”他要自摸的牌啊!

“沒那回事。”凌奶奶纔不理他。

周爺爺認栽,回到他關心的話題。

“剛剛說的,你確定嗎?”

“當然,我親耳聽見的。”她非常肯定的說。

“太好了,我終於可以安心了。”周爺爺開心的喊。

手術室裡頭,方城之戰打得熱和,手術室外的走廊到底,是一處家屬休息區域,凌仕玄安然坐在長桌旁,接過秘書姚淑晨送來的一箱公文。

“總經理,您用過早餐了嗎?”姚淑晨在一旁問。

“我和我妻子一起用過了。”凌仕玄說:“謝謝你送過來,你可以回公司去了。”

“董事長的手術還需要好幾個小時,我想我可以留在這兒陪總經理,公事上有什麼需要我也可以幫上忙。”姚淑晨柔聲的說。

“不用了,你回公司去,這幾天我會較少進公司,你就先回秘書室去。”凌仕玄淡漠地說,既然連他結婚了她還不死心,那麼只好遣離他身邊了。

姚淑晨錯愕的望着上司,好一會兒終於領悟,從一開始,她就沒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如果她能早點想通的話,就不會被遣回秘書室了。

“是。”姚淑晨低聲應道,轉身離開。或許……回秘書室也好,眼不見就不傷心。

凌仕玄專心辦公,偶爾打通電話和他的特助聯絡,交代事宜。

不知過了多久,他的手機震動了起來,他拿起來一看,螢幕上閃爍着“老婆”兩個字。

“佩珊。”他立即接通電話,語氣輕柔地喚道:“這個時間你不是開始門診了,怎麼有空打電話來?”

“仕玄,奶奶的手術需要多久?”

“爺爺說至少六個小時。”

“也就是說至少到下午兩點嘍!”

“對。怎麼了?”

“這段時間,你可不可以來新生一趟?”周佩珊問。

凌仕玄訝異。“你要找到你們醫院去?”

“嗯,你什麼時候可以到?”

“沒塞車的話,二十分鐘會到。”

“好,你就直接到上次你來的那間診間找我。”

“嗯,我知道了,等一下見。”

“等一下見。”周佩珊等了一會兒,凌仕玄還沒有掛電話。

“佩珊?”凌仕玄疑惑地喚。“還有事嗎?”

“沒有,再見。”她微笑收線。

凌仕玄收起手機,立刻將桌上的公文收進箱子裡,拿回病房的休息室去鎖了起來,趕往新生醫院找老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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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仕玄不知道老婆爲什麼突然叫他過去新生醫院,而且還是在上班時間。

會是想向他證明,她已經不打算把他藏起來了嗎?

雖然不敢斷言完全沒這個可能,但是以他對她的瞭解,這件事在她決定接受全部的自己之後,已經算是解決了,以她的個性,不會再刻意去做什麼證明。

所以,是有其他重要的事嘍!

大約二十分鐘後,他來到她的診間外頭,擡手敲了敲門,一會兒,上次那位護士打開門,一看見是他,便側身讓他進入。

“請你在旁邊稍坐一下。”樑妙芬低聲的說。

凌仕玄輕聲道謝,在靠牆放置的圓凳坐下,診間裡還有一位病患,佩珊正專心爲病患問診,他靜靜的看着,雖然她帶着口罩,工作時還戴若眼鏡,可是他卻覺得此刻的她很美。

呵呵,真是老套,不過他真的覺得在這個領域裡,認真的她非常美麗。

那位病患離開之後,周佩珊一邊對着電腦輸入病歷,一邊對凌仕玄說:“再等我一下,馬上就好了。”

“沒關係,慢慢來,我不急。”他微笑,安然的欣賞着工作中的她。

“再慢就來不及了。”周佩珊說,將資料輸入好之後,她拿掉眼鏡站起身。“妙芬,我離開一下,不超過半小時,你照顧一下。”

“我知道了。”樑妙芬點頭。

“走吧!”她對凌仕玄說,率先走出診間,朝走廊的另一端走去。

“佩珊,你要帶我去哪裡?”凌仕玄疑惑。

“我要讓你看看一個人。”周佩珊回頭握住他的手。

凌仕玄任由她帶領,周遭有些醫事人員不時瞥來目光,他發現她完全無動於哀,果然如他所瞭解的一樣,她說放開,就真的已經放開了。

“到了,就是這裡。”周佩珊停在一間診間前。

“這裡是?”

“戒酒無名會。”周佩珊說。

戒酒?“你要讓我見什麼人?”

“你先自己看看。”她沒有回答他,輕輕的將診間的門打開,讓他看看裡面的情形,一邊也仔細的看着他表情的變化。

凌仕玄第一眼就看見那個男人,其實早在聽見“戒酒”兩個字時,他就大概猜釗了。

“我看到了,所以呢?我不是說過雖然我恨他,死也不原諒,但是我不會去找他報復,不是嗎?”凌仕玄表情有些冷,轉身就想離開。

周佩珊緊握住他的手不放,輕輕的將門關上,拉着他往她的辦公室走去。

“如果你恨他,恨到死都不會原諒,那麼就算你要他以命償命,我也不會阻止。”一進入辦公室,她立即說。

凌仕玄蹙眉,沉默地瞪着她。

周佩珊也回瞪他一眼。“偏偏你恨得要死,卻只恨在心裡,苦了自己、壓抑自已,說真的,我不喜歡這樣,我還寧願你乾脆展開報復,發泄心中的恨意。”

“那和你今天要我來的目的有什麼關係嗎?”

“那個人在戒酒無名會已經快二十年了,大約是那件事之後便加入的,現在他已經是資深會員兼任輔導員,協助與督促新成員執行康復計劃,還有對酒癮患者的家屬提供諮詢和協助,這是新生醫院第一次參與協助,提供聚會地點給予戒酒無名會,我今天意外看到,所以決定讓你過來看看。”

“你希望我怎麼做?”凌仕玄沉沉地問。

“仕玄,我希望你快樂。”她認真的凝望着他。“我想像你幫助我一樣,幫助你解除心靈的枷鎖,教你馬上放下恨意,我想是太強求,我也不敢這麼要求,但是我希望你能原諒自己。”

凌仕玄渾身一震,驚愕地望着她。

“是的,我知道,那天是你的生日,爸媽是趕回來替你慶生的,半途發生那種事,你心裡認爲是自己的錯,你說到死都不會原諒,其實是在說自己。”

“你爲什麼會知道?”凌仕玄呢喃。

“因爲我也是一直看着你啊!”周佩珊低聲的說,擡手輕撫他的臉。“仕玄,你願意嗎?”

凌仕玄凝望着她,一會兒彎身靠在她的肩膀。

“一直以來,我不是都依照你希望的去做嗎?”他啞聲說。

“嗯。”周佩珊擡手抱住他。“嗯!”

“你還有工作,快去吧!我在這裡坐一會兒,可以嗎?”凌仕玄問。

“今天門診人數比較少,你如果可以的話,要留下來等我嗎?等我門診結束,一起到聖心去等奶奶。”

“不擔心我遇到同事了?”凌仕玄調侃。

“不擔心了,對了,我早上來的時候就遞出辭呈了,合約到期還有一個半月,這段時間剛好可以做善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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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一定會很開心的。”

“希望如此。”周佩珊低下頭。“我回去門診了,等我。”

“好,我等你。”目送妻子離開,凌仕玄在椅子上坐下,翻看她桌上一些雜誌。

對了,她之前相親的對象好像在這裡,不知道住在哪間病房?

他之前很想會會那個讓她很欣賞的男人,不過現在已經沒那個必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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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他們回到聖心醫院,一點三十分,奶奶被送到恢復室,周爺爺來到手術室外通知他們。

“手術非常成功,術後恢復良好的話,大概一個星期到十天就可以出院了。”周爺爺這麼宣佈,然後看着緊張的站在外孫女婿身邊的外孫女,朝她招招手。“佩珊,你過來。”

周佩珊立即上前,等着聽訓似的低頭站在爺爺面前。

“傻孩子!”周爺爺伸手揉了揉孫女的頭,哪會不知道孫女在介意什麼。

“爺爺……”爺爺寵愛的舉動讓周佩珊鬆了口氣,感動地窩進爺爺懷裡。“對不起,我不懂事,這些年來讓你傷心了。”

“知道自己錯了?”周爺爺問。

“嗯。”她愧疚的點頭。

“那就補償我吧!”

“怎麼補償?”

“早點生個外曾孫給我抱啊!”周爺爺哈哈大笑。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