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奶奶看着一大早就跑到醫院的新婚夫妻,雖然欣慰他們的孝心,可是她實在高興不起來啊!
起得這麼早,她不得不懷疑,難道昨晚什麼都沒發生嗎?
不僅如此,她剛剛還聽見孫子說了什麼?
“奶奶年紀大了,耳朵好像也不行了,剛剛你們說什麼,我好像沒聽清楚。”凌奶奶佯裝掏了掏耳朵,語帶威脅地說。
“奶奶,我剛剛是說,我和佩珊決定不去度蜜月了。”誰知凌仕玄故意裝作不懂她的威脅,忍着笑意一臉認真的重複。
“爲什麼?”這孩子也真是的,明明是個聰明的孩子,卻做出這種笨決定,怎麼可以不去度蜜月呢?連這種機會都不知道要把握,這種親熱是理所當然的行程不好好利用,趁機攻陷佩珊的心,要等什麼時候啊!
“因爲我們不放心奶奶。”
“有什麼好不放心的?有你們爺爺在,你們擔心什麼?”
“可是奶奶,你生病住院,我們如果還去旅行,不用旁人說三道四,我們自己就覺得很不應該了。”凌仕玄認真的說。
凌奶奶聞言,沉默了,這是不是就叫做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佯病一開始是助力,現在卻變成了阻力。
而且她原本是計劃他們去度蜜月時,她也趁機和一羣協會的婦女朋友去東南部旅遊呢,結果計劃看來要更動了。
“對啊!奶奶,就算我們真的去度蜜月,心還是牽掛着奶奶,是不可能玩得盡興的,所以我們決定不去了。”周佩珊坐在凌仕玄身邊,親暱的靠着他,還將自己的手塞進他的手裡,與他指指相扣。
凌仕玄偏頭對她微微一笑,樂意順從她的親近。
唷?凌奶奶暗暗挑眉,感覺好像有點改變了耶!
“奶奶,你別不高興,等你動完手術,身體康復了之後,到時我們會補度蜜月的!”凌仕玄接着說。
咦?周佩珊訝異的擡頭望向他。
凌仕玄朝她眨眨眼。
“等一下跟你說。”他低聲的說。
凌奶奶眼尖的看見仰起頭露出頸項的佩珊,脖子一處明顯的紅痕,那分明是吻痕啊!
呴呴呴!原來不是什麼都沒有發生嘛!
“小玄,佩珊,奶奶有點累了,你們不用留在醫院陪我,去請你們爺爺過來,你們就可以回去了。”凌奶奶趕人,就算暫時不去度蜜月,也要好好享受小倆口的兩人世界,窩在醫院陪她這個老人家一點意思也沒有,再說,他們在這裡,她就要一直裝病,很痛苦耶!
“奶奶,你找爺爺有事嗎?”凌仕玄問。
“我要自己和他討論手術的事。”
“奶奶,您答應接受手術了?”周佩珊驚喜地問。
“我和你爺爺討論過再說,快去吧!”凌奶奶保留地說。
“我們留下來……”
“不必了。”她拒絕。“快回去,你們在這裡我沒辦法安心休息。”
“那好吧!我去請爺爺過來,佩珊,你先在這裡陪奶奶。”凌仕玄對周佩珊說。
“好。”周佩珊點頭。
“謝謝。”凌仕玄傾身在她頰畔印下一吻,趁機在她耳邊低語,“沒問題吧?”
“嗯。”周佩珊保證的點頭。
待凌仕玄離開病房之後,凌奶奶對她招了招手,拍了拍牀沿,示意她坐過來。
“奶奶?”周佩珊上前在牀沿坐下。
凌奶奶握住她的手。
“佩珊啊,你是真的不去度蜜月嗎?還是小玄自作主張的?你別怕,老實告訴奶奶,奶奶替你作主。”
“謝謝奶奶,不過不去度蜜月其實是我先提議的,我們真的沒辦法安心的去度蜜月,所以奶奶就不要再介意這件事了,好好的養好身體,才能應付接下來的重大手術,好不好?”周佩珊關心地勸說。
“你這孩子真孝順。”凌奶奶感動的拍着她的手。
“奶奶,您要快點好起來,您是仕玄最重要的親人,之前您還昏迷的時候,他守在牀邊,握着您的手哭了,他不能失去您。”
“小玄他……哭了?”凌奶奶低喃,既感動,又有些愧疚。
“嗯,所以奶奶一定要好起來,等您健健康康的出院之後,到時候我們就聽您的話去補度蜜月,您說好不好?”
“好,到時候希望能聽見好消息就更好了。”凌奶奶說。
“好消息?”周佩珊不解。
“就是你肚皮的好消息啊!”
肚皮的好消息?周佩珊一時還無法理解。
“佩珊啊!趕快幫小玄生個寶寶吧!小玄會是一個好丈夫、好爸爸,他會很疼愛你的。”
啊啊啊!原來是這個意思!
周佩珊恍然大悟,想到懷孕的“前置作業”,臉頰無法控制的發燙起來。
這……這下怎麼辦?難道真的要那樣嗎?
“咦?佩珊,你害羞了啊?”凌奶奶發現,忍不住打趣地調侃。“新娘子臉皮果然比較薄,呵呵……”
“奶奶!”周佩珊忍不住抗議的喊。
“你們在談什麼這麼開心?分享一下吧!”突然,凌仕玄走了進來,笑望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女人。
“琇儀,你今天精神不錯喔!”周爺爺跟在凌仕玄後面走了進來,暗示的提醒她,“重病在身”的人,沒那麼好精神的。
“談什麼?”凌仕玄走到周佩珊身邊,微笑地問。
“沒什麼啦!”周佩珊紅着臉,避開他的眼神。
她現在沒辦法直視他,只要看着他,就會忍不住想到那個懷孕的“前置作業”。
凌仕玄見她羞紅着一張臉避開他,偏頭望向奶奶一臉曖昧的笑意,已經大概猜到可能是那方面的事了。
“好吧,先放過你,回去再拷問。”他低頭在她耳邊低語提醒,“爺爺來了,不打聲招呼?”
“爺爺。”周佩珊站了起來,有些緊張地望着爺爺。
“嗯。”周爺爺點頭。
周爺爺沒有其他反應,讓周佩珊難過的低下頭。
“好啦!你們兩個年輕人就先回去吧!”凌奶奶見狀,打破窒礙的空氣,笑着趕人。
“好,有什麼問題的話,不可以瞞着我喔!”凌仕玄上前親了奶奶一下,關切地叮嚀。
“知道知道,不會有問題的。”凌奶奶拍拍孫子的臉。
“爺爺,我奶奶就拜託您照顧了。”
“放心好了,我們會照顧好你奶奶的。”
“那我們先回去了,晚上會再過來。”
目送孫子牽着孫媳婦的手離開病房,凌奶奶欣慰的笑了。
“升永,你這固執的脾氣,還在生佩珊的氣啊?”凌奶奶嘆。
“我當然要生氣,她捨棄聖心,選擇了那家醫院,不就是認爲那家醫院符合她的理想嗎?既然如此,她就應該做得順心如意,結果呢?她以爲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嗎?光是結婚這麼大的事,卻沒有任何一個同事參加,還不明顯嗎?她在那裡是孤立的、是不快樂的!我們是不敢再逼她,但她根本不知道我們有多心疼、有多受傷!”
“交給小玄吧!”凌奶奶嘆息。“小玄如果知道,一定會想辦法解決的。”
“也好,就交給仕玄處理,也只能這樣了。”
“哪,升永,佩珊說小玄在我病牀邊哭了呢。”凌奶奶低聲地說。
“你覺得愧疚了?”周爺爺笑問。
“是有一點啦!”她逞強的說。
“所以準備動手術了?”
“是啊!你可以去安排了,訂個康復的時間表,千萬別讓佩珊那孩子看出不對,平常的事我不敢說,不過醫學方面的專業,佩珊可不馬虎。”
“哼!那丫頭想要勝過我,再修練個一百年吧!”周爺爺哼了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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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仕玄一手抱着兩東鮮花,牽着周佩珊的手,往凌家的墓園走去。
“想什麼?”他偏頭望了一眼一路上顯得太安靜的新婚妻子。
周佩珊擡眼望向他,想笑着告訴他沒事,可是看見他關心的眼神,她就無法對他露出敷衍的假笑。
“爺爺他還是不原諒我。”她嘆息,道出自己抑鬱的原因。
“沒那回事,周爺爺……”凌仕玄一頓,改口道:“爺爺他只是拉不下臉,只要你先對他撒撒嬌,認個錯,就什麼事也沒有了。”
“我又沒有錯。”周佩珊抿脣。
“其實你跟爺爺的脾氣最像了。”凌仕玄無奈的一笑,兩個人都是嘴硬心軟,硬碰硬誰都拉不下臉,所以僵局纔會持續這麼多年。
“算了,不想這個了。”周佩珊丟開這個話題。
“好吧!那……我們就來談談在醫院的時候,你和奶奶都聊了什麼?”凌仕玄笑問。
周佩珊一怔,下一瞬間頰上又泛出淡淡的紅暈。
“奶奶說,要我趕快幫你生個小寶寶。”雖然害羞,還是老實的說,畢竟這件事他是當事人之一,兩個人要一起想辦法處理。“你說該怎麼辦?”
凌仕玄停下腳步,沉默的望着地面,一會兒才擡眼認真的望着她。
“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我的意見?”周佩珊思考了一會兒。“我也不知道啊!不過生孩子是很神聖慎重的一件事,我覺得以我們這種暫時的婚姻來說,不適合迎接小寶寶。”
“那如果不是暫時的呢?”凌仕玄問。
她一愣。“不是暫時的?什麼意思?”
“只是說如果,假設我們的婚姻是一般正常的婚姻,奶奶要求‘趕快’生個寶寶的話,你會願意嗎?”
“這樣啊……”周佩珊沉吟,頗認真的思考這個問題。“我想我應該不會拒絕。”
“爲什麼?有的女人就是不喜歡被婆家的人催生,覺得很煩、不被尊重,認爲自己被當成生孩子的機器等等。”
“每個人的個性不同,反應當然也就不同啊!現在不是在問我嗎?”周佩珊笑說。“我如果結婚,我會希望有小孩,加上我年紀也不小了,如果想要一個以上的孩子,那‘趕快生’會是比較好的決定。再說,如果沒有什麼不能‘趕快生’的原因,那順從奶奶的意思讓她開心,我覺得很好啊!”
“我想我瞭解了,就依你的意思。”凌仕玄點頭。既然她都這麼說,那就“趕快生”吧!
“奶奶那邊要怎麼說?”周佩珊問。她誤以爲他依的是她說“他們的婚姻不適合迎接寶寶”這個意思。
“奶奶那邊我來說就行了,你不用擔心,就當作奶奶沒提過這件事就行了。”他微笑。當然知道她以爲什麼。
“那就交給你了。”周佩珊鬆了口氣,問題解決,心情就輕鬆了。
她環顧四周,這裡她只在小時候來過一兩次,複雜的地形她實在分辨不出來凌家的墓園到底在哪個方向。
“仕玄,快到了嗎?”他們已經走了滿久了吧?
“快到了,爬上這個階梯,轉個彎就到了。”凌仕玄對着前方的階梯擡了擡下巴。
兩人牽着手爬上階梯,轉個彎之後,眼前豁然開朗。
周佩珊低呼一聲,驚訝的望着眼前的美景。
只見羣山間雲霧繚繞,美麗的雲海變化萬千,凌家的墓園整理得像一座花園廣場,平整的草皮鋪着一條石砌的通道,墓園周圍植滿杜鵑,白的純潔,紅的燦爛,有一些樹木也開始枝頭吐綠,洋溢着春天的氣息。
他們沿着石道來到墓前,周佩珊看見兩座墓碑橫列。
“這個是祖父。”凌仕玄將一束鮮花放在第一個墓碑前,墓碑上刻着“顯考凌公伯崇墓”。“我沒見過祖父,但是奶奶說,我長得很像祖父。”
她蹲在他身旁,看着墓碑上的照片,年輕的凌爺爺確實和凌仕玄有六、七分相似。
“旁邊這個是我爸媽,他們合葬……”他話一頓,看着墓前的花瓶裡,有一束已經枯萎的花。
“怎麼了?”她疑惑地問。
“有人來過。”他蹲下身,將枯萎的花束拿掉,插上他帶來的花束。
“會不會是奶奶自己來你不知道?”
“不可能,我和奶奶只會買祖父和我爸媽最喜歡的花,而這束花就只是那種普通掃墓祭拜的花束而已,而且只有我爸媽墳前有。”
周佩珊望向凌爺爺墳前的花束,那是藍玫瑰和瑪格麗特組合而成的,至於凌伯父和凌伯母墳前的花束,則是白玫瑰加上粉色結梗。兩束花都妝點得非常美麗高雅,完全不像掃墓用的,而是送禮用的。
看來那束花的確不像凌家祖孫兩人會買的花。
“會是誰呢?”她喃喃自問,望向凌仕玄。“你猜得到是誰嗎?”
“沒概念,等一下我會去詢問管理員,也許他會知道。”他在父母墓前跪下,閉上眼,雙手合十默默。
周佩珊見狀,也趕緊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在心裡默默祈求伯父伯母原諒他們這場臨時的婚姻,祈求伯父伯母保佑奶奶早日康復。
她睜開眼,放下手,偏頭望向一旁的凌仕玄,不意直接迎上他的視線,心臟微微緊縮,砰咚地重重的敲擊一下。
下一瞬間,她慌亂的別開臉,無法正視他。
他剛剛……一直這樣看着她嗎?
他怎麼會用這種表情,這種眼神看着她?
那種表情就好像……好像……
好像什麼?
她無法形容,解釋不出來,但是被他那樣看着,她覺得自己好像就要……融化了……
“佩珊。”他微笑喚道。
“是!”她差點跳了起來。
他挑眉,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周佩珊紅了臉,覺得好糗。
“不要笑啦!”她有些惱羞成怒的喊。
凌仕玄立即忍住笑,擡眼望向她,脣角忍不住又抖了抖,下一瞬間又爆笑出來。
“吼!不理你了。”她站起身,瞪他一眼,哼了一聲,轉身就走。
“佩珊……”凌仕玄抑制不住笑意,趕緊追了過去,一把拉住她的手,將她扯了回來。“對不起,我不該笑你。”
周佩珊瞪着他,一會兒嘴角開始往上勾,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算了,沒關係啦!那的確很好笑。”
“我們回去吧!”凌仕玄微笑地牽起她的手。“回去時繞到管理員那裡……”
“凌先生?”突然一聲訝異的呼聲傳來,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過來。“今天怎麼會突然過來?”
“我帶我妻子過來。”凌仕玄微笑地說。
“原來凌先生結婚了,恭喜恭喜。”管理員立即道喜,望向周佩珊。“這位就是凌夫人嗎?真是漂亮。”
“佩珊,這位是墓園的管理員吳先生。”
“你好,吳先生。”
“凌夫人好。”管理員趕緊鞠躬。
“吳先生,我正好有事找你。”
“是,凌先生請吩咐。”
“我剛來的時候,發現我父母的墳前有一束枯萎的花,你知道那是誰放的嗎?”
“呃?這……”吳先生臉色微變,猶豫的看了一眼周佩珊。
周佩珊微挑眉,也不介意,對凌仕玄道:“我到那邊欣賞風景,要回去的時候再叫我。”
“好。”凌仕玄點頭,目送她踱離之後,才轉回面對管理員。“吳先生,說吧!”
“那束花是……”
周佩珊距離遠了,沒聽見管理員說了什麼,走回墓前,在凌仕玄父母的墳前跪下。
“爸爸、媽媽,我是佩珊……”她低低的喚,雙手合十,決定重新祭拜一回,這次是以媳婦的身分。
聽到身旁的腳步聲停下,好一會兒沒有其他動靜,她疑惑地偏頭望去,旋即一凜,就見凌仕玄視線落在那束被他丟在一旁的枯萎花束,表情變得冷酷且銳利。
“仕玄?”她有些慌張的低喚。
凌仕玄如夢初醒般怔了怔,偏頭望向她,立即露出微笑。“什麼事?”
“沒什麼。”她收斂自己的心慌。“你們談完了?”
“嗯,管理員也不知道,我想一束花而已,不必在意。”凌仕玄輕快地說,也重新在父母墳前跪下。
她沒有打擾他,轉頭凝視着墓碑。
她知道他沒有說實話,因爲讓他露出那種表情的,絕對不是那束花,而是供奉那束花的人。
到底是誰?爲什麼會讓他露出那種表情?
她有些失神地望着地面,那樣的表情,就好像他處在一個痛苦且充滿恨意的深淵一樣,讓人無法碰觸,更無法跨越雷池一步,拒絕了所有人的接近,只讓恨意緊緊的包裹住他……
那不是她所知道的仕玄,她不曾見過那樣的……腦海突然閃過某個畫面,合十的雙手綬緩的垂下。
不,她似乎見過,曾經見過!那是在哪裡?什麼時候?
回憶漸漸清晰,她想起來了,那是在很久以前,他們放學回家途中,遠遠的看見那個酒駕肇事者的時候。
難道那束花,是……
“佩珊?”凌仕玄彎身湊到她面前。“怎麼了?想什麼想得這麼出神?”
周佩珊眨眨眼,看他漾着淺笑,透着關懷的表情。
熱氣衝上眼眶,酸楚充斥着胸口,她伸長手,環上他的頸項,緊緊的擁抱住他。
她不知道有沒有……她能爲他做的事?爲……露出那種表情的他做的事?所以,就先給他一個擁抱吧!
“佩珊?”凌仕玄有些驚訝地回擁着她,好一會兒才輕輕的推開她,低頭關心地望着她。“怎麼一臉想哭的表情?”
周佩珊低下頭搖了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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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我難過嗎?”他輕聲地問,並沒有等她回答,便溫柔地續道:“謝謝你,不過事情過這麼久了,已經沒事了。”
“仕玄,你……還恨那個人嗎?”她低問。
凌仕玄放開她,轉過身去。
“爲什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他繃着聲問。
“那束花。”她說。
凌仕玄沉默良久,才苦笑一聲。
“你怎麼猜到的?”何時她的心思變得這麼細膩了?爲何偏偏是他最不想讓她知道的一件事?
“因爲……只有那個人,才能讓你露出那種表情。”她低聲的說:“雖然我只看過一次,但是那天的狀況讓我印象深刻。”
凌仕玄身子一僵,她……看見了?他又嚇到她了?
以前的確發生過一次,那是再看見害死父母的肇事者時,一瞬間露出的神情,那時他很清楚的聽見站在他身旁的她抽了口氣,當他望向她時,她嚇得轉身就跑,之後好幾天,她都沒去找他。
“我是恨那個人,我想我到死都不會原諒那個人,但是我不會報復,不會傷害,我不會被恨意侵蝕我的人性,淪爲魔鬼,就算我的表情多可怕,我也……不會去傷害你……”
所以,請你不要怕我……
“我?”她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爲什麼說我?”
“那次你嚇到轉身就跑,然後好幾天都沒來找我。”
“嗄?”周佩珊一陣錯愕。“啊,你誤會了,不是這樣啦!”
“誤會?”他訝異的轉回身。
“那個……”她忍不住紅了臉。“那時候我發現我的好朋友來了,所以才趕快跑回家的。”
“好朋友?誰?”他不解。“除了我之外,我不記得那時還有誰被你當作好朋友?而且好朋友來找你,跟你跑回家,幾天不見我有什麼關係?”
“不是啦!我說的好朋友是……”她漲紅了臉。“是……月經啦!”
凌仕玄錯愕的眨眨眼,太驚訝了,一時之間無法做出什麼反應。
“那是我第一次,當我感覺到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怕在馬路上出糗,所以匆匆忙忙的跑回家去,後來因爲很不舒服,所以那幾天都在家裡休息。”她趕忙解釋。
“是……是這樣啊!”凌仕玄還是很震驚,一會兒突然像泄了氣的皮球一樣,軟軟的蹲了下來。“原來是這樣啊!”
“你一直以爲我是被你嚇到嗎?”
“嗯。”他低應,看着地上。“我自己知道,我那種表情像厲鬼一樣,我最不想讓你看見那樣的我……”
“仕玄,你不會嚇到我的。”她在他面前蹲下,伸手捧起他的臉,心有些酸。“我能爲你做什麼嗎?”
“陪在我身邊。”凌仕玄低聲呢喃,張開手臂,萬分珍惜的擁抱着她。“只要像以前一樣,陪在我身邊就好了。”
“好,我會一直一直陪在你身邊的。”周佩珊靜靜的靠在他的懷裡,他的溫暖包裹着她,他身上的味道聞起來好舒服,爲什麼以前都沒有這種感覺呢?
以前那些親暱的表演,她就是會感到緊張、害羞,還有那種被激起的生理,讓她的思考停頓,腦袋一片空白,讓她……感到害怕。
可是這個擁抱,卻讓她覺得舒服,覺得心安,覺得……依戀。
她緩緩的閉上眼睛,擡起手,輕輕的環抱住他的腰。
“爲什麼呢?”她不自覺地低喃。
“什麼?”凌仕玄不解。
“這個擁抱和以前的擁抱有什麼不同呢?”知道自己把疑問說出口,她也沒試圖掩飾,就乾脆問清楚。
凌仕玄輕輕的放開她,彎身與她面對面。“爲什麼這麼問?”
“因爲我的感覺不一樣。”周佩珊老實的說,把自己方纔心裡的感覺用語言轉達。“所以,有什麼不一樣呢?”
凌仕玄驚訝地望着她,她剛剛告訴了他,要怎麼讓她愛上他。
“你也不知道嗎?”周佩珊偏頭好奇地望着他。
他知道。
以前的擁抱、親吻等等親暱的行爲,是以矇騙他人的表演爲名,行誘惑之實,她確實被他所誘惑了,但在無愛——至少她不知道有愛——的前提下,肉慾的激情只會讓她對這種陌生的感覺感到恐懼。
而方纔那個擁抱,是私下的、沒有觀衆的,是他以珍惜、感激、愛戀的心情去擁抱她,傳達出來的是沒有的純粹的愛。
凌仕玄輕笑,擡手輕輕的環上她的肩。
“嗯,我也不知道,等你想通了之後,記得告訴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