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嚇得差點叫起來,急忙扶着我的胳膊:“大小姐!”
我覺得眼前有點眩暈,一手扶着她,一手抓着牀柱,總算穩住了自己,坐了一會兒才勉強的清醒了一些,擡起頭來看着她,剛要說話,就覺得嗓子裡一陣火燒火燎的感覺,差點冒煙,便說道:“給我拿水來。”
“哦,好好!”
她急忙扶着我的肩膀讓我靠坐穩當了,這才急急忙忙跑到外面去倒了一杯溫水來給我,我接過杯子咕咚咕咚的喝了幾口,才覺得嗓子好些了。
素素還很擔心的看着我:“大小姐,你沒事吧?你是不是生病了?”
她一邊說,一邊伸手過來摸我的額頭,又摸着自己的額頭試溫度,感覺了一會兒,輕輕的說道:“好像有點熱,但又不像——”
我笑道:“我沒事。”
她還不放心的又試了一會兒,真的沒有感覺到發燒的跡象,這才收回手去,拿過牀邊衣架上的衣裳給我穿好。我下了牀,又站了一會兒才徹底的感覺頭沒那麼暈了,由她服侍着洗漱完畢,坐下來準備用早飯的時候,我擡頭問她:“外面怎麼樣?”
一聽我問,她立刻就撅起了嘴。
我看着她:“怎麼了?”
她說道:“我們昨晚下去,才知道,老夫人還專門派了人來看着我。”
“……”
“我現在除了來服侍大小姐,不管去哪兒,都有人看着。”
“……”
“他們還跟我說,讓我乖乖的。”
“……”
我想着她是不是被那些人嚇着了,正要安慰她,卻聽見她用鼻子哼了一聲,說道:“我就覺着奇怪了,這話連家主都沒跟我說,他們憑什麼來對我指手畫腳的。我偏不理他們。”
一聽她這麼說,我頓時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丫頭,剛剛跟着我的時候,年紀還小,卻因爲一直跟着艾叔叔而非常的謹言慎行,現在過了幾年了,長成大姑娘了,反倒生出了幾分孩子氣的倔強來,我看着她這樣也覺得格外的可愛,便笑道:“對,他們沒有資格對你指手畫腳。”
“嗯!”
“不過,也別傻着跟他們對着幹。咱們畢竟是剛回來,容易吃虧。”
“放心吧大小姐,我知道的。”
她一邊說,一邊盛了一碗粥送到我手裡,我接過來用調羹舀起一勺,剛要送到嘴邊,又問道:“對了,我讓你去問問紅姨的事,你問了嗎?”
她急忙點頭:“我問了,我昨天得空就去問了家裡的人。”
“那怎麼樣?知道她去哪兒了嗎?”
“沒問出來,他們都不知道。”
“……”
我頓時皺着眉頭,沉默了下來。
這一次回來沒有見到紅姨,我當然也知道是因爲她是完全偏向我的,之前那一次回西川,我跟薛芊之間的矛盾還沒有到那麼尖刻的地步,薛芊自然也就不會輕易的動我這邊的人,但這一次,已經到了針尖對麥芒的地步,薛芊也不會放着我身邊一個助力不動。
可是,以紅姨的身份地位,也不是薛芊隨便就能打發的。
我皺着眉頭道:“連她去哪兒都不知道嗎?”
“不知道,不過——”素素回頭看了一眼門口,確定外面沒有人,便蹲下身來,湊到我耳邊小聲的說道:“我恍恍惚惚的聽見有些人說,其實紅姨離開顏家的時間並不長,好像就是——就是老夫人開始有動作的時候,就沒看見她了。”
“哦?”我轉頭看着她:“真的?”
“大小姐,我還會騙大小姐嗎?”
“……”
“光是這個消息,我都是打聽了好幾個人,確定沒錯,纔跟大小姐說的。”
“……”
我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我是非常相信紅姨的能力,那麼多年沒有母親的庇護,她都能在顏家主宅呆得好好的,不可能這麼短的時間就被人算計,整個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樣。
她,不會出什麼意外吧?
我憂心忡忡的跟素素吩咐,讓她再想辦法打聽一下,她急忙答應了,這個時候我也沒什麼胃口,但還是憋着自己努力的吃一點,正舀起一勺粥要往嘴裡送,就聽見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擡頭一看,是薛芊身邊的一個侍從過來,請我去外面用早飯。
……
我倒是有些愕然。
像顏家這樣的大家族,雖然在家主在時,用飯都應該聚在一起,但實際上的情況卻是,各方的人在成家立業之後,都會開自己的小竈,大廚房的東西每天都會準備,可幾乎都沒什麼人真的去用,倒是各自的小廚房非常的熱鬧。
我想着薛芊也不會想在吃飯的時候看到我這張臉,當然不用湊到她面前去討不痛快。
更重要的是——
有客人在的時候,主人是要出來作陪的。
但,經歷了昨晚,我還是沒有想好,要怎麼去面對裴元修。
應該說,我不知道要如何去面對他。
我很明白昨晚自己的殘忍,痛痛快快的一刀兩斷不再藕斷絲連,就註定了那一刀砍下來時的劇痛,我給了他那樣的痛,說到底,我心裡不悔,卻終有愧疚。
想到這裡,我有些猶豫,而那個侍從倒也乾脆,傳完了話之後,也不等我開口,便行了個禮,自己退下了。
素素看着他匆匆離開的背影,又低頭看着我有些猶豫的樣子,說道:“大小姐,你還是去吧。”
我擡頭看着她。
她小聲的說道:“我知道,大小姐是避免跟裴公子碰面,免得他觸——景傷情。”
我忍不住在心裡苦笑了一聲:“那你爲什麼還勸我出去?”
她說道:“因爲,我早上經過外面的時候,看到家裡好像又多了一些生面孔。”
“……”
“看起來,都很盛氣凌人的樣子。”
“哦……”
聽她這麼一說,我倒是精神一振。
之前顏輕塵告訴我,薛芊會請一些顏家的元老回來,差不多這幾天就陸陸續續的該到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
我放下手中的粥碗,扶着桌沿站起來,素素急忙伸手扶着我,眼看着我準備往外走,她突然說道:“大小姐,我還是幫你修一下妝容吧。”
我轉頭看着她。
她指指自己的臉:“大小姐,你的臉色看起來太蒼白了,太好欺負了。”
“……”
我被她這話逗得差一點就笑起來,可也知道,自己蒼白消瘦的樣子,的確是非常的好欺負,便乖乖的坐到梳妝檯前,在臉上淡淡的施了一層粉,又勾了一下眉腳,看起來精神了一些,便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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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帶着素素走上一條長廊,眼看着就要偏廳了,誰知纔剛剛走到長廊的中央,就聽見前面傳來了一陣吵吵嚷嚷的聲音,好像有人在爭吵。
仔細一聽,有無畏和尚的聲音。
我們兩個人對視一眼,急忙加快腳步走過去。
剛走近一些,就聽見無畏和尚的大嗓門,吼得房頂上的瓦都在微微的顫抖:“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我聽着他這口氣,幾乎已經是要動手的前兆了,急忙走上臺階,就看到門的另一邊,寬大的偏廳裡,他像一座黑鐵塔般的聳立着,而在他面前,是一個衣着華麗的年輕公子,看起來也不過二十來歲,一臉的倨傲之氣,手裡握着一把月白色的扇子,一副標準無差的貴公子的派頭,身邊還站着一個跟他服色差不多的少女,看眉眼應該是一對兄妹。
他們兩的身後,還站着幾個侍從。
一看就知道,肯定是顏家遠房來的人。
無畏和尚的怒火顯然就是衝着這個年輕公子來的,他捏着巨大的拳頭,怒目瞪視着那人,鼻子裡噴出的氣好像都要變成火了一般。
那年輕公子倨傲的冷笑一聲:“我們說我們的,有你插嘴的分?”
無畏和尚怒道:“誰敢說大小姐的不是,不要說插嘴,灑家敢打嘴!”
“你?”那人瞟了他一眼,冷冷道:“你算什麼東西,敢跟我要強!”
一聽這話,無畏和尚更是火冒三丈,眼看着就要擼起袖子動手,而他們這裡的爭吵聲早已經驚動了外面的人,薛芊也拄着她的蟠龍杖,帶着人趕了過來。
就在無畏和尚已經要動手的時候,我急忙撩開門上的珠簾走了進去。
“無畏叔。”
一聽到我的聲音,無畏和尚急忙轉過頭來:“大小姐!”
我走過去,微笑着對他點頭示意了一下,然後轉過頭去看向那個年輕公子。他乍一看到我,也愣了一下,但立刻就從無畏和尚的口中知道了我的身份,微微的挑了一下眉毛:“大小姐?”
我微笑着看着他。
這樣的人,似乎最不適應別人的態度平和,一看到我不動聲色的樣子,他立刻冷哼了一聲:“還請大小姐管好你手下的人。一個下人,算什麼東西,也敢在顏家大吼大叫的。”
一聽這話,無畏和尚氣得眼睛都紅了:“你——”
我急忙一擡手就攔住了他,然後笑眯眯的轉頭對着那位貴公子笑道:“他當然不是什麼東西,他是人。”
“……”
“閣下你,難道是個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