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動聲色的笑了笑:“哦?這又是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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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桐顯得非常的倦怠,只淡淡的說道:“我拒絕了和敖智的這門婚事,自然那位敖嘉玉小姐就要嫁給元修。這一點,我之前就想到了。”
我說道:“難得。”
她看了我一眼:“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難得我想得這麼多?”
“我是說,難得你能接受這樣的結果。”
“……”
“你那麼愛他,難道不是希望——”
“我沒有那樣的希望,”她很快打斷了我的話,雖然說的是“沒有”,可我卻分明從她的眼中看出了那種無法言喻的傷痛來,只黯然的說道:“我知道他的身邊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就從我和姐姐準備和他合作的那一天,我就知道了,他這樣的男人,就像一個茶壺,怎麼可能只配一隻茶杯呢。”
“……”
“他慢慢的,就會有很多女人了。”
“那你——”
“什麼?”
“既然他會有很多女人,那爲什麼你到現在,還沒有去做那很多女人中的一個?”
“我,”她的目光閃爍着,彷彿有淚要流出:“我不能。”
“爲什麼不能?”
她咬着牙沒有立刻說話,而搭在桌沿的那隻手的指尖就像屋外那些風中的竹葉一般,顫抖得隨時都要飄落似得。過了好一會兒,我才聽到她哽咽着說道:“他的身邊,只能有一個韓家的女兒。”
“……”
“姐姐已經嫁給他了,我就不能再——”
“爲什麼?”
“你別問了。”
“爲什麼不能問?有什麼是你到現在也不能說的嗎?”
她像是已經支撐不下去了,其實,我也不知道剛剛是什麼在支撐着她回答了我那麼多問題,也許是在這最脆弱的時刻,她的確需要一個傾訴者,哪怕她面前的這個人是我,但現在她卻像是碰到了一個禁忌似得,閉緊了嘴,撐着桌子勉強站起來,然後轉身又走了回去。
我勉強撐着自己的身子靠坐在牀頭,一直看着她房間的門關上。
甚至,還能聽到裡面傳來的,微弱的啜泣聲。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腦海裡驀地浮現出了一句話,不由自主的就喃喃道:“韓家有女,將母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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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因爲一大早出了那麼多事,又加上跟我說了那些話,韓子桐的心情低落,這之後就一直沒有再出過她的房間,午飯只有我一個人吃。
我味同嚼蠟的勉強灌了一碗飯,半碗湯進肚子,然後心事重重的爬上牀去想睡個午覺。
陽光將竹葉的影子投在窗上,晃晃悠悠,讓我的心緒也更加的繚亂了。
離十一月初七,只有十天了。
這樁婚事裴元修不可能考慮太久,最快的話,今天就可以定下來,一旦定下來,那麼很多事情就要開始着手了——更何況,還有個剛剛走馬上任,可以幫忙的韓若詩。
我之前還不太明白怎麼她突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一個那麼大方體貼的妻子,但從剛剛韓子桐的話裡多少也明白過來,她前兩天的表現實在有些失常,大概是因爲擔心韓子桐會搶她的位置,現在知道韓子桐沒有那樣的野心,她的心思一轉,自然想要在丈夫面前再做回她那溫柔體貼面貌的妻子,畢竟,敖嘉玉不姓韓。
她的位置,也難有人撼動。
這樣兩廂促進,可能這件婚事會很快就定下來,並且開始施行,甚至有可能,在十一月初七之前。
情況,如我預想,甚至還要好一些。
只希望接下來,不要再有什麼意外了。
我這樣想着,看着窗戶上滿眼的葉影繚亂,終於感到了一點倦意,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朦朧間,彷彿還聽到了外面風吹竹葉的聲音,風還把門也吹開了,有一雙沉穩而輕健的腳步慢慢的走進來,走到牀頭。
一隻溫柔的手,輕輕的撫上我的額頭,將凌亂的散發撩開,再慢慢的沿着臉頰的輪廓往下,結實的指腹摩挲着我的臉龐,我睡得迷迷糊糊的,看着眼前模糊的身影,耳邊還聽到了一聲低沉的,彷彿帶着無盡哀傷的聲音輕輕道:“你真的,一點感覺都沒有嗎?”
“……”
“哪怕是恨?”
“……”
“輕盈?”
“……”
“輕盈……”
我在這樣輕柔的撫慰和夢囈般的話語當中,陷入了更深的睡夢裡,夢中有一片青蔥竹葉,隨風晃動着,細雨綿綿,無數清涼的雨滴滴落到臉上,那種冰冰涼的感覺讓我驀地清醒了過來。
一下子睜開了眼。
牀邊,空無一人。
我下意識的就要坐起身來,這樣一動,卻感覺腳踝處一陣痠痛,幸好並不嚴重,我吸了一口冷氣,勉強站了起來,慢慢的走到門口。
門是虛掩着的,推開門一看,外面的天色都暗了。
我竟然睡了那麼久。
一聽到門被推開的時候,外面有一個少女急忙走了過來,說道:“顏小姐休息好了嗎?”
我臉色一紅,道:“都這麼晚了?”
她說道:“下午的時候公子來了,守了顏小姐一會兒,說是小姐受了傷,肯定也難受讓我們都不要驚擾了小姐休息。”
我的呼吸一窒。
他真的來了?
心神也微微的有些亂,我急忙道:“他做什麼了嗎?”
那少女搖搖頭:“沒有。公子就只是坐在小姐的牀邊,不過坐了挺長時間的,一直到酉時,敖世子那邊派人過來請了,他才離開的。”
“敖智?”
“是的。”
“他們——”我下意識的想要問他們是不是商量定了什麼,但轉念一想,她們知道的應該不多,而且謝烽打過招呼,知道了大概也不會跟我說什麼,於是我笑了笑,說道:“這我也太不好意思了,睡到現在,白讓公子等了那麼久。他是不是有什麼事要交代我的?他現在人呢?我去找他。”
那少女急忙說道:“公子在書房談事,吩咐了不讓人去打擾的。”
“哦?”
我挑了挑眉毛,又問道:“那敖世子呢?我白天驚擾了他們兄妹,這個時候也該過去打個招呼。”
那少女眨了眨大眼睛:“敖世子和他妹妹也在書房呢。”
“哦……”
這一回,我沒再問什麼了。
站在臺階上,雖然眼前是鬱鬱蔥蔥的竹林,很難看到內院之外,外面的情形,但隱隱的還是能感覺到,整個金陵府裡的氣氛似乎跟之前有些不同了。
有一種,大事來臨的感覺。
我安靜的站了一會兒,然後笑道:“我知道了,那我就不去打擾他們商量要緊事了。如果他們來,就告訴他們我有空。”
那少女點點頭,轉身走了出去。
我轉身也走回了自己的房間,又看了一眼外面的風吹葉動,聽着遠遠的那嘈雜的人聲,慢慢的關上了房門。
之後的兩天,裴元修都沒有到內院來了。
我也沒有出去。
可是金陵府裡,卻是真真正正的開始忙碌了起來。
而這兩天,韓子桐的精神也越來越差,我經常一大早起牀的時候,就看到她只披着一件單薄的衣衫站在門前,呆呆的望着外面,明明什麼都看不到,但她的目光卻像是穿透了那從容的竹林,層層的高牆,看到了外面的一切。
一陣風吹過,灑下來的露水往往將她一身都淋溼了,她也沒有一點感覺。
我覺得她這個樣子,遲早是要大病一場的。
果然,到了這天傍晚,該吃晚飯的時候,飯菜都擺好了,她卻遲遲沒有出現,那個小倩走到她房間裡去請她,才驚慌失措的跑出來。
請大夫來一看,她病倒了。
全身燙得像一塊燒紅了的碳,臉色卻是蒼白的,神智都不清醒了,只有乾涸得龜裂開的嘴脣不停的顫抖着,在輕輕的喊着一個人的名字。
我聽了,長嘆了口氣。
我問小倩:“你看看外面,公子在嗎?如果在的話——”
小倩爲難的說道:“我剛剛出去請大夫的時候就已經去問過了,說是公子出去辦事了,一時半會兒不會回來的。”
“……出去辦事?辦什麼事?”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你再出去看看,至少你們二小姐生病的事,別隻有咱們裡面幾個人知道。”
“嗯。”
這一點她到底也是偏心自己家的二小姐的,聽我這麼一說,立刻就跑了出去。
我留在韓子桐的房間裡,從水盆裡擰了一條潤潤的帕子,輕輕的給她覆到額頭上,又用手帕小心翼翼的擦拭流下來的水滴。
過了一會兒,我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慢慢的從大門外走進來,一路走到了這個房間的門口。
但聽聲音,不像是裴元修的。
難道是,韓若詩進來了?
我急忙站起身來,回頭一看,卻意外的看到站在門口的竟然是那個一身綵衣,翩翩然像一隻穿花蝴蝶似得敖嘉玉,正睜大眼睛看着我們。
我愣了一下:“敖小姐?”
“顏小姐。”
她並沒有立刻走進來,而是輕聲問道:“我聽說韓二小姐生病了,所以看看她。”
“哦,那你進來吧。”
我急忙走過來幾步,她走進來到牀邊,低頭看了韓子桐一眼,說道:“她病得嚴重嗎?”
“有些發熱。”
“她是爲什麼病的啊?”
說完這句話,她像是自己感覺到了什麼,改口道:“她是爲誰病的啊?”
我站在旁邊,沒有立刻回答她,而是看着牀上病得神志不清的韓子桐,輕聲說道:“敖小姐問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