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枝上烏鴉的叫聲打斷了羅獵的思緒,羅獵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涼的空氣,忽然意識到自己沒必要在這件事上刨根問底,有一點他能夠確定,母親的種種行爲都是爲了保護自己,而生父沈忘憂在得悉他們之間的關係之後,也將生的機會留給了自己。
遠處傳來腳步聲,在藤野俊生重新激發羅獵體內的潛能之後,羅獵方方面面的能力正處於不斷的提升階段,目前正處於將慧心石的能量不斷吸收的過程。
羅獵警惕地望着林中小道,平日裡很少有人會來這個地方,過了好一會兒,方纔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前方。
羅獵怎麼都想不到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人居然是宋昌金,在飛鷹堡事件之後,宋昌金神秘失蹤,羅獵以爲從此以後宋昌金都不敢再跟自己打照面,沒料到在設局坑了自己之後,他居然還敢大搖大擺地跟自己見面。
宋昌金看到羅獵,一臉沒心沒肺的笑,沒有內疚,似乎從未做過任何的虧心事。
羅獵也笑了,招呼道:“三叔,咱們今兒該不是湊巧遇上吧?”
宋昌金道:“我專門來找你,誰跑到這荒郊野外跟你巧遇啊!”
羅獵點了點頭道:“到底是家學淵源,膽兒真大,您以爲我當真不捨得大義滅親呢?”
宋昌金搖了搖頭道:“不會,大侄子深明大義,又是個極重感情的人,對你沒這點信心我哪敢來啊。”他樂呵呵來到羅獵的身邊,挨着他坐下,主動掏出一包煙,從中抽出一支遞給羅獵。
羅獵搖了搖頭道:“戒了!”
宋昌金撇了撇嘴道:“戒什麼戒,誰也不能活兩輩子,做男人,想抽就抽,想喝就喝,想花就花,哈哈哈……”說到這裡他自己忍不住笑了。
可羅獵沒笑,因爲他覺得沒什麼好笑的。
宋昌金用胳膊肘搗了羅獵一下:“借個火!”
羅獵雖然戒菸了,可倒是隨身帶着火機,他掏出火機幫宋昌金將香菸點燃了。
宋昌金用力抽了口煙,目光卻仍然盯着羅獵沒有來得及收回去的火機,嘖嘖讚道:“火機不錯,美國貨吧?”
羅獵從他貪婪的目光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將火機遞了過去:“喜歡就送給你咯。”
宋昌金嘿嘿笑道:“就知道你大方。”喜孜孜地將火機接了過去。
羅獵道:“這次過來又打算怎麼坑我?”
宋昌金正色道:“此言差矣,你是我親侄子,咱們老羅家的一根獨苗,我就算自己吃虧也不可能讓你吃虧。”
羅獵真是佩服他的臉皮,微笑道:“飛鷹堡的事兒您老都忘了?”
宋昌金道:“你沒吃虧吧?藤野俊生死了,藤野家樹倒猢猻散,以後沒人再找你的麻煩,徐北山承了你這麼大一個人情,只要在滿洲範圍內,你的安全就能夠得到保障,當然以你的能力也不需要他的幫助。”
羅獵道:“你不是說徐北山就是羅水根,他跟老羅家有仇嗎?”
宋昌金嘿嘿笑道:“當時我也是形勢所迫,風九青那娘們威脅我啊。”
羅獵道:“我沒看出是威脅,你跟那日本女人的關係很不尋常呢。”
宋昌金道:“我也不知道她是日本人,如果知道我也不會瞞着你。”
羅獵將母親留下的指環取出在宋昌金的面前晃了一晃:“說吧,這是從哪裡得來的?”
宋昌金道:“我記得你在須彥陀的嘴巴里找到了一顆珠子。”
羅獵點了點頭道:“有這回事。”他開始明白宋昌金此行的真正目的。
宋昌金道:“開個價唄。”
羅獵道:“我不缺錢。”
宋昌金道:“關於你母親的一些消息呢?”
羅獵道:“誰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宋昌金道:“風九青跟你娘曾經是好友。”
羅獵似乎對他的這句話沒有半點興趣,起身準備走了,宋昌金意識到自己並沒有成功吸引羅獵的注意力,又道:“崇光寺毀於縱火,你母親的骨灰在失火前就被人轉移了。”
羅獵停下腳步,宋昌金顯然對當年發生的事情都非常的清楚。
宋昌金看到羅獵停下腳步,知道自己已經成功了一半,又道:“把那顆珠子給我,我告訴你誰是真兇。”
羅獵轉過身來,握緊的右手在宋昌金的面前展開,那顆藍色的珠子出現在宋昌金的面前,這顆珠子已經失去了當初剛剛見到時候的光芒,又可能是因爲當時環境黑暗,這裡旭日東昇。
宋昌金想要走近看得清楚一些,羅獵卻又攥緊了拳頭,低聲道:“說出來,我就給你。”
宋昌金道:“你先給我。”
羅獵並沒有猶豫,將珠子拋給了他。
宋昌金接過珠子,仔細看了看,他確信這顆珠子就是當初羅獵從贔屓背上找到的那顆。
羅獵道:“你不看,我答應了你就不會反悔。”
宋昌金道:“真相通常是殘酷的,其實你不知道更好。”
羅獵道:“那就是不想交易了?”
宋昌金搖了搖頭,終於做出了決定:“這指環是和三泉圖一起發現的。”
羅獵內心劇震,按照宋昌金的說法,三泉圖乃是爺爺羅公權留給他的,也就是說母親的指環落在了爺爺的手裡,初看這件事似乎尋常,可是卻細思極恐,他開始意識到宋昌金因何說出真相殘酷的話。
宋昌金道:“我一直都不明白老爺子因何要對她痛下殺手,老爺子去世之後我才知道,當年你爹並非病死,而是死於……”
羅獵已經大步向樹林外走去,他不願停留下去,無論宋昌金說出怎樣的秘密他都不想聽,其實聽與不聽已經不再重要,他已經知道了結果。
董治軍果然很快就帶來了消息,羅獵回到旅社就遇到了滿面焦急的董治軍,董治軍在回到家中不久就收到了一封信,信中只有一張照片,照片上是英子爺孫兩人,照片的背面寫着日期和地址。
羅獵看了看那張照片,照片的日期是在半個月之前,如果信息無誤,英子和爺爺半個月之前應該在皖南徽州出現過。
董治軍激動道:“他們應當在皖南,我這就去找他們。”
張長弓提醒董治軍道:“可能只是一個圈套,想要把咱們引過去。”
董治軍道:“就算是圈套我也要去,就算犧牲這條性命我也要將他們救出來。”
羅獵道:“你的官司還沒完,如果你不計後果前去,就算成功救出了他們,也免不了一場牢獄之災,還是我們去。”
董治軍對羅獵是信任的,但是如果自己不去仍然放心不下,更何況落難的是他的妻子:“坐牢就坐牢,我不怕。”
羅獵道:“你若信我,就將這件事交給我去做。如果你堅持,我不介意讓人重新將你送入監房。”
羅獵選擇即刻動身,他和張長弓選擇驅車前往蕪湖道,從銅陵坐船渡江進入皖南。從津門到皖南直線距離雖然不遠,可道路並不順暢,抵達長江之時遇到了連綿不斷的春雨。
兩人商量了一下,決定將汽車留在江北,搭乘當地的民船過江。
坐在渡江的帆船之上,只見雨霧將江面籠罩,大河上下波濤洶涌,帆船在波濤中起伏,同船的不少乘客因爲受不得這劇烈的顛簸當場就吐了起來,羅獵和張長弓兩人站在船頭,雖然極目遠眺,仍然看不到對岸的情形,只是憑着感覺推測出他們已經到了江心。
張長弓對水有種與生俱來的恐懼,臉色有些蒼白,雙手死死抓住船舷。
羅獵看出他的緊張,拍了拍他寬厚的肩膀道:“你最近恢復得怎麼樣?”
張長弓啊了一聲,方纔意識到羅獵是在問什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身體沒什麼問題,力量減弱了一些。”
羅獵追問道:“減弱了多少?”
張長弓想了想道:“大概有一半吧,不過比起出海之前還要強許多。”他口中的出海之前其實就是安藤井下爲他注射化神激素之前。張長弓並沒有因爲這次被藤野俊生吞噬過半的能量而沮喪,對他來說,原本這些暴漲的能量都源於藥物的刺激,他表面上雖然沒有發生變化,可是內在的變化卻不爲人知,張長弓清楚自己變得易怒而衝動,雖然他一直都在竭力控制,可是成效不大,而且他的控制力也變得越來越弱。
張長弓甚至開始害怕長此以往,自己終有一天無法控制情緒而變得精神錯亂,然而在藤野俊生他的能量之後,一切發生了轉變,張長弓又回覆到過去的沉穩理智,所以任何事都有正反兩面。
對張長弓如此,對羅獵也是如此,塞翁失馬安知非福。
羅獵將身上的雨衣裹緊了一些,低聲道:“我並沒有通知威霖他們。”
張長弓點了點頭,在離開津門的時候,他曾經建議羅獵將兄弟們全都叫來,羅獵當時也答應去聯繫,張長弓本以爲大家都會去徽州會合,搞了半天羅獵根本就沒有通知任何人。
張長弓笑道:“你是不想大家牽涉進來?”
羅獵搖了搖頭道:“明顯的圈套,人家布好了陣,就等着咱們去鑽,來得越多,目標就越大。”
張長弓道:“總感覺這次會是一場硬仗。”
“哪一次不是硬仗?更何況咱們這次的目的是救人,不是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