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青虹打着雨傘慢慢轉過身去,望着衝來的那羣人不由得皺了皺眉頭,她可不想跟這幫粗鄙的無賴近身相搏,於是採取了一個最簡單直接的方法,藏在身後的右手舉起,槍口瞄準了衝在最前方的男子,呯!的一槍擊中了那男子的膝蓋,男子中槍之後噗通一聲趴到在了地上,手中的菜刀也飛到了一邊。其餘人看到葉青虹手中有槍,嚇得頓時停下了進擊的步伐。
葉青虹毫不留情舉槍又放倒了一人。
遠處傳來警笛聲,菜刀會的這羣人知道巡捕來了,他們不敢繼續逗留,過來想要攙起同伴逃走,羅獵和葉青虹知道他們的目的,豈能讓他們得逞,兩人同時出手又放倒了三人,菜刀會一方這才意識到今天碰了個硬釘子,如果再顧着同伴,恐怕他們今天要全軍覆沒,一個個慌慌張張逃了,只剩下受傷的七人躺在地上哀嚎不止。
租界巡捕很快就趕到了現場,他們是聽到槍聲之後方纔到來的,羅獵雖然沒多少名氣,可葉青虹這位穆三壽的乾女兒卻是大大的有名,更何況她還曾經在藍磨坊演出,在黃浦紅極一時。
巡捕們和菜刀會打交道也不止一次了,知道這羣人全都是無惡不做的狠角色,將菜刀會的那羣人押走,又請羅獵和葉青虹隨同前往警局錄一下口供。
羅獵也葉青虹兩人配合錄完口供從巡捕房出來,夜色已經全黑,雨仍未停,葉青虹明顯有些失望,剛纔攻擊他們的那羣人只說是奉命行事,至於爲何前來攻擊他們,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當然這次的攻擊目標是羅獵,和她無關,之所以對葉青虹發動攻擊,是因爲她不巧和羅獵同時出現的緣故。
羅獵在警局的門前爲葉青虹撐起雨傘,歉然笑道:“看來是我連累了你,不好意思,今兒這頓晚飯應當我請纔對。”
葉青虹微笑道:“看你這麼有誠意,就給你一個機會。”
“想吃什麼?”
葉青虹道:“雲鶴樓的杭幫菜吧。”
菜餚很精緻,紅酒也非常甘醇,葉青虹的內心中充滿了重逢的快樂和愉悅,她在意得並非是菜餚的本身,而是對面這個和自己共進晚餐的男人,只是她很快就敏銳地察覺到,羅獵的心情沒有自己這般愉悅,雖然他掩飾得很好,可是她仍然捕捉到了他雙目深處隱藏的憂鬱。
葉青虹抿了口紅酒,將水晶高腳杯緩緩落下,輕聲道:“這段時間你去了哪裡?”
羅獵道:“四處逛逛,虛度時光。”
“騙人!”
羅獵自然能夠感覺到葉青虹的改變,這次相見她對自己明顯溫柔了許多,也遷就了許多,從他們交談,甚至從點餐這種小事上,無一不看出她在儘量包容自己,葉青虹的改變肯定是爲了自己,羅獵不否認自己對葉青虹是擁有好感的,可是他雖然坐在這裡,心頭卻始終縈繞着一個身影。
羅獵習慣性地摸出了香菸,可很快又想起這餐廳是禁菸的,只能打消了抽菸的念頭。
葉青虹道:“你煙癮還這麼大?”
羅獵點了點頭。
葉青虹道:“我已經戒了。”
羅獵笑道:“你那麼好的嗓子,不能由着性子糟蹋。”
葉青虹道:“我也不唱了!”
羅獵道:“可惜!”
“你喜歡聽啊?”葉青虹的美眸變得異常明亮。
羅獵點了點頭。
葉青虹本想說只要你喜歡我可以在任何時候爲你唱,可話到脣邊卻又咽了回去,如果這樣說會不會太不矜持,羅獵會不會因此而看低自己?
羅獵從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已經讀懂了她的內心,笑了笑道:“我出去抽根菸。”
葉青虹嗯了一聲,望着羅獵的背影,一直到他推門走向露臺,葉青虹的內心隨着房門的關閉而失落,她能夠感覺到羅獵從見到自己就一直在逃避,他一定發生了什麼事情,葉青虹想和他分擔,又意識到現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也許她所能做得只有等待,等待羅獵主動向自己開啓心門。
羅獵在露臺點燃了一支香菸,浦江沿岸的夜色很美,縱然在夜雨之中,秋雨爲夜色蒙上了一層朦朧的濾鏡,多了幾分神秘的詩意,菸草的芬芳混合着清新溼潤的空氣一股腦被他吸入了肺裡,羅感覺自己的心情比前陣子好了一些,興許是因爲時間的推移,興許是因爲他漸漸接受了已發生的事實,興許是因爲他和葉青虹重逢的緣故。
有一點羅獵清楚地認識到,只要生命仍在生活就要繼續。
葉青虹在孤獨中等待了十五分鐘,仿若渡過了半個世紀那麼久,她並沒有絲毫責怪羅獵的意思,這段時間她甚至在想,如果沒有這次的重逢自己會不會等下去?
葉青虹並未給自己答案,可她卻知道自己是個執着的人。
羅獵回來的時候,身上帶着尚未消散的煙味兒,葉青虹對他身上的這種氣息有種莫名的親切感。羅獵坐下並未向她說抱歉,首先留意到桌上的那瓶紅酒,已經被葉青虹喝完。
羅獵道:“你這次回國是因爲我?”
葉青虹的俏臉刷地一下紅了,她想不到羅獵出去一趟回來之後居然直截了當地問了這樣一個問題。她咬了咬櫻脣,握住酒杯,酒杯裡的紅酒已經被她剛纔喝完了,換成過去葉青虹一定會毫不留情地懟回去,你以爲你是誰?可現在她卻認爲在這個問題上兜圈子毫無意義,於是她點了點頭道:“是!”停頓了一下又道:“又怎樣?”
羅獵笑了起來,他的笑容帶着幾分苦澀:“我這個人很不吉利,離我太近的人都會倒黴。”
葉青虹道:“別忘了,你的黴運是我帶給的。”如果不是自己當初脅迫羅獵去蒼白山探寶,如果不是自己佈下那麼多的險境,羅獵也不會遇到那麼多的麻煩,葉青虹心中早就後悔了,如果她能夠預料到今天,她早就應該對羅獵好一些。
羅獵搖了搖頭道:“還記得顏天心嗎?”
葉青虹點了點頭,芳心卻是一沉,雖然她和顏天心並未直接打過交道,可是她卻知道羅獵和顏天心之間的事情,其實在北平和羅獵分別之後,她就猜到羅獵可能去找顏天心,甚至想過等他們再次相見之時,羅獵或許已經和顏天心雙宿雙棲了。
羅獵道:“她死了!”這番話他說得艱難,其實在親眼見證顏天心的腦域被摧毀崩塌之時,他就已經明白顏天心已經永遠離開了自己,只是一直以來他都不肯接受這樣的事實,這其中有龍玉公主的緣故,龍玉公主利用自身的意識和顏天心的身體結合。
雄獅王一戰之後,羅獵並未找到龍玉公主的蹤影,其實無論她活着與否,顏天心都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羅獵第一次在人前說起這件事,也是在提醒自己務必要認清這個事實。
葉青虹的內心一陣難過,這本不該是她應有的反應,雖然她並未和顏天心有過太多接觸,可在心底深處早已將顏天心視爲情敵,失去了一個情敵本該開心纔對,可是她卻並沒有任何這樣的感覺,她意識到自己的難過是因羅獵而起。葉青虹擡起手將羅獵的手輕輕握住,希望能夠通過這樣的方式給他送去些許的安慰。
羅獵道:“今天我見到了白雲飛。”
聽到白雲飛的名字葉青虹的表情流露出幾分厭惡,她並不瞭解其中的內情,白雲飛是一個機會主義者,他把握住了時機搶佔了穆三壽的產業,填補了穆三壽死後留下的空間。
葉青虹對穆三壽在黃浦的產業是沒有任何興趣的,雖然這些產業追根溯源都和她有些關係,可是她在將仇人逐一剷除之後,就已經心願得償,在她前往歐洲之前,就已經做出了斬斷和過去一切聯繫的決定,如果不是因爲對羅獵斬不斷理還亂的感情她不會選擇再次踏上這片土地。至於穆三壽的身後事,以及他名下財富和勢力的歸屬,葉青虹也沒有任何興趣去過問。
葉青虹道:“他找過我,我已經明確告訴他,穆三壽的事情我不會過問。”
羅獵道:“他現在叫穆天落,之所以能夠繼承穆三壽的產業,是因爲在圓明園地宮內,穆三壽臨終前將從不離身的煙桿兒交給了他,那裡面藏着一些秘密。”
葉青虹淡然道:“人都已經死了,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白雲飛也罷,穆天落也罷,他愛怎麼着折騰就怎麼折騰,不用擔心我會去拆穿他。”
羅獵道:“他並不擔心被拆穿,白雲飛這個人很有些本事,穆三壽選擇他成爲自己的繼承人也算是機緣巧合,白雲飛改名換姓成了穆三壽的本家侄兒穆天落,津門方面,德國領事遇刺一案也已經結案。”
葉青虹皺了皺眉頭道:“他倒是有些本事,這麼大的事情居然也能夠化解。”
羅獵道:“本領是一方面,運氣也是一方面,德方戰敗,其利益必然受到影響,現在這種混亂的局勢下,找到兇手交差並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