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嚮導介紹,要是在白天,沙漠深處偶爾會出現“海市蜃樓”的奇觀,或樓臺殿閣,或都市風光,稍縱即逝,如夢如幻。
坐在高高的駝峰上,林佩珊也從開始的陌生和不安,漸漸融入到這片瑰麗的景色中,優美逶迤的沙丘就像是大海掀動的波瀾捲起千堆雪浪,蜿蜒起伏、雄姿奇偉;俯瞰腳下,沙漠的溝溝壑壑宛如精心雕琢的藝術品,千姿百態。
仰望蒼穹,禁不住浮想聯翩,思緒萬千。遙想當年王昭君,那個身披紅氈衣,懷抱琵琶的漢家女子,孤身進大漠,用她嬌弱身軀爲漢匈之間,換來40年和平的古老傳說。
彷彿看到黑暗中不遠的高處站了一個女子,正靜靜地仰頭凝視着這幕絢爛的情景,她一身長裙,亭亭玉立的站在那裡,顧盼之間她寧靜的眸子是那樣的清澈明媚。
林佩珊不禁在想象,當年的王昭君,夜裡思鄉、仰望星空的時候,是否也是這般模樣,這樣含情、這樣動人。
思緒,在幽遠空曠的大漠夜色中恣意放逐着……
正自感懷的時候,忽然響起一陣槍聲,她愕然回頭,只見一個傭兵正舉着衝鋒槍對天射擊,嘴裡罵道:“媽的,太安靜了,我討厭安靜!”
“比爾,爲什麼不來一首?”另一個混蛋慫恿着。
這個二百五的傢伙二話不說,扯脖子便乾嚎了起來,唱的是美國著名硬派搖滾樂隊槍炮與玫瑰的名作《毀滅的慾望》,甚至還把衝鋒槍當吉他,一邊乾嚎一邊跟着節奏搖擺,好似一個重度癲癇症患者。
林佩珊暗暗蹙眉,一幫煞風景的瘋子,沒辦法,要想讓一幫傭兵像大學教授那麼有素質,實在是太難爲他們了。
“你他媽唱的真難聽,好像大便乾燥一樣。”
“託尼,你個狗孃養的,你他媽怎麼不唱。”
“我唱的比你還難聽。還是讓咱們的魁首來一曲吧,不用懷疑,他是活着的貓王。”
“酷!魁首,來一首吧。”
“來一首!”
這幫混蛋紛紛鼓動起來。
林佩珊側了側臉,用餘光瞧着身後的男人,沒想到這傢伙還會唱歌,認識這麼久還真沒聽他唱過什麼。
於是,好奇心也給挑動起來,“那你就唱一首吧。”
葉承歡一笑:“別聽他們扯淡,我哪會唱歌。”
林佩珊幾分寡淡的:“是不想還是不敢?”
葉承歡裂開嘴角一笑,“唱得不好可別嚇到你。”
說罷,他便從容的哼唱起來。
一個純淨到一塵不染、帶着沙漠般的滄桑和月光般的柔美的男聲,彷彿從天國裡傾瀉而下,彷彿是上帝的眼睛憐憫地注視着人類。
一聲,只一聲,就讓林佩珊驟然有一種靈魂之門被撞開的顫慄,讓她又感覺自己像一個失重的物體被一種神秘的引力帶到了沒有現在、沒有未來的時空。
這是一種什麼聲音?時而像露珠的呢喃,時而像岩漿的涌動,時而讓人幻入遠古的星空傾聽上蒼的咒語,時而讓人在潮水般恢弘的氣勢裡感受生命的悲壯和雄性的本色,嚮往豪邁人生!
林佩珊也說不上是什麼感覺,只是第一時間覺得這是她需要的聲音……真切、動人,又是那麼純淨、柔潤、堅實、寬闊!
無論你去何地。
無論你做何事。
我都將會在這裡等你!
無論怎麼樣。
無論我多悲傷。
我都將會在這裡等你!
我始終都認爲。
我們的感情會天長地久。
我聽見你的笑聲,我品嚐眼淚。
但此刻我已不能接近你。
哦,寶貝,難道你不知道?
你已經使我着迷。
……
一曲終了,沒有掌聲,沒有歡呼聲,人們一下子都沉默下來,浸潤在纏綿悱惻的歌聲裡無法自拔。
“我唱完了,是不是嚇到你了?”直到葉承歡的聲音再次響起,林佩珊才忽然從感動中抽出身來,這才發現眼睛裡溼漉漉的。
“還好。”她只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聲,便不再言語,但內心卻久久不能平靜。
葉承歡的歌聲打到她了,一首歌勝過一萬句“我愛你”。
兩個人都良久沒有說話,彼此的心裡都在想着一件事,希望這片沙漠永遠也走不到頭。
有美女相伴,有一幫混蛋插科打諢,沙漠的路程並不乏味。
也不知走了多久,嚮導忽然往前一指:“北風之神大人,您看,前面就是靈媒的家了。”
只見一眼望不到邊的沙漠中,點綴着一片寶藍色的湖水,水邊上幾間茅舍,便是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葉承歡暗暗的在想,這個靈媒也真夠神秘的,一個人居然跑到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生活,換成是他哪怕呆一天都會瘋掉。
一行人下了駱駝,因爲事先聽說靈媒不喜歡見外人,所以其他人都等在外面。
葉承歡和林佩珊來到門前,敲了敲門,裡面沒人回答。
葉承歡臉上閃過一絲疑色,輕輕的推了下門,吱呀一聲,房門開了。
裡面漆黑一片,伸手不見五指,處處透着股說不出的陰森之氣和發黴的味道。
他示意林佩珊躲在自己身後,一步步的走了進去。
兩人前腳剛一進去,房門又是吱呀一聲,居然自動關閉!
葉承歡一驚,回頭看了眼臉色發白、表情怯怯的女人,“要是害怕就去外面等着。”
林佩珊固執的搖了搖頭。
葉承歡掏出打火機打着了火,隱隱看到房裡的陳設很陳舊,四壁蕭然,可見房主人的生活有多清苦。
可奇怪的是,一路摸進去,把幾間房子都找遍了也沒看到靈媒的影子。
難不成靈媒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跑出去串門去了?還是找野漢子去了?
正胡思亂想的功夫,忽然腳下一空,咔吧一聲,地板開了,兩個人一起掉了下去。
葉承歡第一時間抱住女人,儘量讓身子保持平衡,自由落體落下。
咚!
兩腳踩到堅實的地面,葉承歡的心才踏實了些,地下照樣一團漆黑,雖然看不到女人的表情,卻感到懷裡的她在發抖。
這妞平時在大城市呆慣了,哪見過這麼離奇古怪的事,也就是林佩珊性子強,換成別的女人,說不定早就嚇得哇哇大哭起來了。
“別怕,沒事的,有我在。”
“嗯。”林佩珊儘量讓自己鎮定下來,不想自己拖累到他。
“跟在我後面,抓着我的衣服,無論遇到什麼事都不能鬆手,懂嗎?”
沒等他說完,一隻小手已經緊緊的抓住了他的衣服。
葉承歡心裡暗笑,看來這次帶她來白沙瓦簡直是無比英明的決定,要不是遇到這麼多稀奇古怪的事,誰能想象冷豔孤傲的林大總裁會像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般如此依賴自己呢。
靈媒果然是靈媒,這裡處處透着鬼氣,而且屋子下面還有個密道。
正自狐疑的時候,深沉的黑暗之中忽然閃起一道亮光,兩排蠟燭從密道深處一盞接一盞亮起,直到將整個密道照的一片光亮。
葉承歡撇撇嘴角,露出幾分不屑,江湖術士總喜歡搞點兒神秘的把戲,好讓人產生恐懼,不過這些東西對他無效。
好在一路摸下去並沒遇到什麼機關陷阱。
一直走到密道深處,推開一扇石門,裡面居然別有洞天,還藏着一間密室。
密室裡黑漆漆的,只是葉承歡聞到了某種不同尋常的味道。
嘶……
一根火柴劃過黑暗,慢慢點亮了密室中央的一盞蠟燭,接着蠟燭的微弱光芒,只見後面坐着一個身披黑色麻衣,長髮拖地的人,寬大的袖子隨便一卷,火柴便熄滅了。
那人弓着身子,長髮披散下來,把整張臉遮得嚴嚴實實,看不清她的面目。
要是平時遇到這種情形,就算做夢都會嚇醒,也不知道這位靈媒是不是鬼片看多了,不知道從哪兒買來的這身行頭,擺明了是要把人嚇尿的節奏!
葉承歡皺了皺眉頭,倒不是他有什麼害怕的,主要是背後的女人抓的太緊,以至於指甲刺進了自己的皮肉。
靠,都把老公搞見紅了還敢嘴硬說自己不害怕。
再一看,密室裡到處是各種各樣的法器,還有叫不出名字的古怪符咒,甚至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玻璃罐子,裡面不是毒蛇就是蠍子。
靈媒指了指面前的墊子示意讓兩人坐下後,她半晌都沒說一句話,一直對着林佩珊打量。
雖然那人長髮劈面,根本看不到她的面目,但林佩珊還是覺得長髮後面的那雙眼睛在盯着自己,看得她一陣發冷。
突然,靈媒的喉嚨裡發出一種用指甲刮玻璃般的刺耳腔調,“你已經死了。”
林佩珊悚然動容,“你說什麼!”
葉承歡自打進了門,眼睛就一直盯着靈媒,想瞧瞧她要搞什麼飛機,果然她一上來就語出驚人,分明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女坐在眼前,她卻說了句眼瞎欠抽的話。
靈媒搖了搖頭,自言自語的道:“不對,不對,不對,你怎麼可能還活着,你應該早就死了。”
“沒錯,她好幾次都差點兒有危險,都被我救了。”葉承歡淡淡的道。
靈媒猛然轉過來,對着葉承歡,久久的才道:“不可能,不可能,我得到了神諭,可是我爲什麼通不到你的靈。”
“拜託,你頭髮擋住視線了,換誰都看不清楚。”葉承歡人畜無害的道。
靈媒好像很害怕,不住的往後縮着身子,一直縮到牆角,用雙臂擋着頭:“求求你快走,我……我幫不了你……我求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