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的**假期結束,他們終於回到了臺北。
隔天一早,趙文韜照往常一樣載林玫君去上班。一切看似都相當的正常,只除了……
“你一直盯着我看幹麻?”趙文韜哼了一聲。
“咦?!我哪有?”從**回來之後,跟趙文韜之間似乎明朗了許多,她心情愉悅地睨着他,“喂,好難得喔,你也會有遲到的一天耶,居然在這個月的最後一天遲到,可惜啊,趙大主任的全勤獎金飛了呢。”某人暗自幸災樂禍。
“請問我獎金飛了對你有什麼好處?”他瞪了她一眼,“還有,你以爲我會遲到是誰害的?!”
“什麼嘛,我又沒有拿刀壓在你脖子上強迫你幫我整理行李,是你自己有特殊怪癖看見有東西沒歸位就渾身不對勁的好不好!”
“……那叫良好的生活習慣。誰像你一樣散漫,東西喜歡隨便丟?!”
“反正我丟了你會撿嘛……”她小小聲地說。
“你以後給我自己收!”
“唉呀,人生何必太計較……”她小力戳戳他。
“是啊是啊,別人最好都不要跟你計較──” 趙大爺冷笑,“真是誰跟你在一起誰倒黴。”
“趙文韜!那你還說要跟我在一起?!”
“怎麼,我連哀怨一下都不行麼?”
“喂!”什麼嘛!
“好了,到了,你準備準備,下車之後你先晃個幾分鐘再上去,跟我錯開。”
“咦?!”她叫,“這怎麼可以!現在都已經快九點了耶!過了九點再上去我就遲到半小時了!”
“那有什麼關係,反正你都遲到二十幾分鍾了。”
“但是遲到超過半小時,不只沒全勤,我還會被倒扣五百元耶!”她忿忿指着他,“不公平,怎麼不是你晚我上去!”
“……小姐,你那缺乏常識的腦袋知道我遲到超過半小時會被倒扣多少嗎?”他陰森地問。
什麼嘛!
林玫君從地下停車室搭電梯,一路上忿忿地嘟噥,錢賺得多就跩啊!憑什麼就犧牲她嘛!在**受到衝擊,她昨天在飛機上纔剛立誓,回來臺北要認真工作,多利用機會磨練充實自己,好好表現不遲到早退,要每個月都拿到最高評等的考績的耶!結果第一天就幻滅了!
手機忽然響起Christina的Reflection,嗯哼,他還知到打電話來安撫她?!沒門兒!除非賠她五百元!
她忿忿忿忿地按掉趙文韜的電話,忿忿忿忿地走進部門。
未料她一跨入部門,原本鬧哄哄的部門立刻鴉雀無聲,所有的人目光都集聚到她身上。
“大家──那個,早啊……”她……只是遲到而已吧……大家有必要那麼詫異跟……指責地看着她嗎?呃,就憑她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基層,遲到半小時不會造成公司什麼鉅額損失吧?林玫君站在門邊吞了吞口水,遲疑地走了進去。
“玫君……”跟她最好的小菁率先開口打破一室沉默,微微朝她招了招手。
“小菁,那個……怎麼了嗎?”怎麼部門裡不太對勁?氣壓好像有點低……
“玫君,上頭要你一到公司就馬上到會議室……”
“咦?我?!”
“嗯,主任也去了……”小菁面色怪異,“玫君,應該不是你慫恿主任做的吧?”
“難道會是主任自己做的?!主任那種個性──哪有可能做出這種事?”一旁的李寧插話。
“但是玫君溫和老實,也不太可能做出這種事啊……”小菁反擊。
“人心隔肚皮,誰想得到?難道她勾搭上主任的事你就看得出來了?!你把人家當朋友,喜歡主任都跟她說了,她表面附和你,私下卻做出那種事!你以爲她也把你當朋友了?”雅雯冷笑,尖銳的聲音裡有着明顯的不滿。
“咦?!”她越聽越覺得怪異,“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都東窗事發了,你就不用再裝出這種憨厚老實樣了!”雅雯又哼。
“那也有可能是部門裡有人特意抹黑她!你憑什麼說玫君──”
“人證物證都在!還有照片爲證,事實都擺在眼前了,何況抹黑她就會連帶抹黑到主任,部門裡誰會做這種事?!”
“那也有可能是其他部門的人做的!”
“怪了,他們跟玫君無冤無仇的,沒事幹麻費力假造出這麼真實的證據來抹黑她?!”
“小菁!”林玫君急切地拉了拉小菁衣角,“你們在說什麼事?!你剛剛說上頭叫我馬上去會議室嗎?”
“玫君……”小菁同情地看着她,吞吐地道,“嗯,上頭剛剛纔派人來找過你,留話要你馬上去,但是你要去之前……最好打開你的計算機,收一下公司的郵件……”
“啊?!”
“不用開了,就看我的吧。”隔壁桌的李寧點開公司郵件,一個用紅字粗體的大標題立時映入她的眼裡。
[內部急訊!達遠爆出辦公室醜聞!公司重大競標案流標的最終真相?!高層發現盛隆間諜用身體做利益交換,唆使財務主任竊取機密競標文件,竄改財務賬目盜空公司資金的證據!!!]
郵件並夾帶了數個財務數據,頁面中並貼出許多她毫無印像的、與趙文韜之間的節錄對話與郵件內文,裡面談的全是計劃竊取競標案及竄改財務的內容!並且公佈IP地址與通訊時間,那的確是她的計算機,且時間也確實都是她在公司使用計算機的時間!頁面最下方出現一連串眼熟的圖片,那是她在**跟趙文韜一起走入飯店房間的連續照片!
林玫君頓時呆立當場。視線定在最後一張照片上面,那是房間裡面,她與趙文韜躺在牀上的情景!她裹着牀單而趙文韜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四角褲,兩人姿勢親暱,一看就知道關係非凡!那、那是他們第一天到**的時候……
怎麼會?!!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郵件中從頭到尾沒有提到“盛隆間諜”的名字,只點出趙文韜,但徹頭徹尾的文字敘述中、IP地址跟照片裡,所有的證據跟推論都明顯的指向一個人──她!!!
“不!”她直指着李寧的計算機,“這不是我做的!”
“玫君……”小菁困難地看着她,“我也不覺得是你……”
“那小菁,你問問她,照片裡的人是不是她?!看她敢不敢回答你!”雅雯咄咄地道。
小菁看了看林玫君。
“我……”她頓時百口莫辯,看着朝她投射而來的懷疑目光,心下着急地喊道,“那個人是我沒錯,但只有照片是真的!其他都不是!!!小菁,我說真的、真的!我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不可能當盛隆的商業間諜!你信我!你們信我!信我!!!!”
***
會議室裡,氣氛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有鑑於此,我不認爲一隻菜鳥有那麼高的能力做到這些事,財務賬目上一千八百萬的美金也不是她有辦法匯出的,因此,我個人是覺得……並不是她主導、趙文韜從中配合,而是一開始便是趙文韜動的手腳!”徐況達一口氣說完,喝了口水順了口氣,細小的眼斜瞇着直盯趙文韜。
趙文韜臉色沒什麼變,與他相隔好幾個人、對望不到他的林玫君卻焦急在心裡。是了,徐況達!其實就是他吧?那天出現在達遠的人,趙文韜選在星期日來公司確認的原因、夏墨雅藉口到財務部門使用軟件,暗中真正在等的人!
一切忽然從林玫君的腦袋裡兜了起來。知道她跟趙文韜關係的人,除了夏墨雅、江海,就是那天莫名出現在主任辦公室的徐況達!
徐況達費勁地洗刷她的冤屈,把一切都推給了趙文韜……爲什麼?!他對趙文韜相當滿意的不是嗎?爲什麼?!這是多麼嚴重的事!萬一被達遠正式揭漏公開出去,那趙文韜在業界就不用混了!這怎麼行!她只是一個小基層,只是個隨便財務出身的大學畢業生都可以取代的小職員而已,但趙文韜不一樣啊!他的能力那麼頂尖那麼優秀,前途一片明亮,萬一被冠上商業間諜的醜名……那他的一切就都毀了!
不!不行!!!她是無所謂,但趙文韜不行!
她激動地擡頭,意外看見徐況達望向趙文韜時,眼中閃過的那抹勢在必得。
難道他──
“夏副總看來有不同的意見?”達遠的總裁沉穩的聲音迴響在諾大的會議室裡,打斷林玫君的思緒。
啊!夏墨雅!太好了!夏墨雅會幫趙文韜跟她說話的吧?他那天也在達遠,而且同樣是追查徐況達的!夏墨雅一定知道不是他們兩人做的!林玫君心臟怦怦直跳,努力壓抑下緊張,滿懷期待地等着夏墨雅發言。夏副總……她雙眼發亮地直看着他。拜託,拜託啊──
“徐副總說的確有理,但空口無憑,證據會說話,根據我這一年來辛苦追查出來的證據──”他的眼神閃了閃,之前的溫雅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銳利的鋒芒,“一切都直指着林玫君沒錯!我認爲,趙主任只是受她指使,一時的迷惑與利益勳心纔會盜用公款與幫忙竊取競標底價,目前我已初步與盛隆高層取得聯繫,就等他們出面指認了。”
“啊?!”她驚異至極地高叫出聲。什麼?!!剛剛……夏墨雅說了什麼?!她盜用……指認……?!!
怎麼可能!他明明知道不是他們做的!不可能!那個總是和顏悅色的老好人上司,那個會親自致電跟下屬道歉、還自掏腰包發給她校正獎勵金的夏墨雅啊!
這下怎麼辦……該怎麼辦……趙文韜……趙文韜啊!
不過,夏墨雅又把一切從趙文韜那推回到她頭上了。林玫君一咬牙,開口承認道:“對,是我!都是我做的!我──”
“拜託,怎麼可能!”一個嘲弄的聲音忽然打斷她,“以她那種別腳的能力跟腦袋,策畫得出這種複雜的事?”
“趙主任的意思是,全部都是你做的?”夏墨雅不疾不徐地推了推眼鏡。
“得了,我跟她之間,誰有能力做出這種事,不是很明顯嗎?她根本碰不到什麼高層的資源,我之所以利用她的計算器,原因很明顯,想避人耳目躲開嫌疑……”趙文韜的聲音不見波動,未沾情緒,“沒想到夏副總精明得厲害,終究是查出來了,布了這麼久的餌請君入甕,真讓人甘拜下風。”
“不!不是!”她再也按耐不住了,憤怒地站起來指着夏墨雅大喊,“我不知道爲什麼夏副總要陷害我跟趙文韜!但是我們沒做!沒做的事情就事沒做!達遠算什麼東西?!你──”她另一手比向徐況達,“還有你──你們通通一羣私文敗類!”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林玫君經過財務部門也不停,委屈的淚水瞬間涌出,直跑到電梯前面,卻想到什麼似地又回頭,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跑到自己座位上,在小菁她們訝異的眼光中拿了自己的包包,姿勢極端不雅地狠狠踹了桌下的主機一大腳,迅速地跑回電梯前。
該死!該死!!!爲什麼天地一夕之間豬羊變色!從她跟趙文韜一路嬉鬧地來公司到現在,不過才過了一兩個小時!
眼淚不斷地掉下來,她無意識地沿着公司下頭的街弄一直走,看見一間剛開張的咖啡店,無意識地走了進去,點了一杯咖啡,坐在桌邊的位置趴了下來。
原來不是趙文韜跟夏墨雅聯合起來要逮徐況達,而是徐況達與夏墨雅要陷害趙文韜!那些數據一定是夏墨雅動的手腳,他是前財務主任,跟徐況達這個財務副總相同地,對趙文韜經手的財務內容一清二楚,要動手腳再簡單不過了。他與徐況達同流合污,但卻起了小內鬨……
徐況達顯然就是那個商業間諜主謀!以他在達遠呼風喚雨的權勢,竊取標案與公款後大可私下遁逃而不讓人起疑竇,但卻大費周章地回頭誣賴趙文韜,要他以後在商界混不下去……因爲他除了達遠,還想要趙文韜!他想將趙文韜逼到無路可走,從此就只能投靠他是吧?!但夏墨雅就不同了,畢竟曾是學長學弟,對趙文韜多少有點情分在,不忍將事情做絕,所以夏墨雅將一切都賴給了她,放了趙文韜一條生路……
哈,原來她的腦袋,也會思索這麼深沉的事……一滴一滴地,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部門裡大家不相信的懷疑眼光,趙文韜不讓人陷害她、一口認了全部的事的模樣,還有那個、一直在她心中有着高不可攀的神聖地位的溫雅前任上司……繞過頭來,到底誰纔可以相信……
意識逐漸地朦朧了,恍惚中,她隱約感覺手機在響。是趙文韜?他早上的電話,是要叫她不要進公司吧……但她那時鬧小脾氣沒有接……任憑手機不斷地響,她趴着趴着,無意識地睡着了。
***
“嗯……”誰在搖她……昏昏沉沉中,她迫不得已地睜開眼。
“醒了?”一個模糊的人影坐在她對面。她揉了揉眼睛,又用力地眨了眨……
“趙文韜?!”
“嗯哼,是我。”趙文韜輕哼,拍拍她的臉,“你倒好,聽着歐洲鄉村的悠閒音樂,在一片咖啡香中睡得安穩,我可頂着太陽在外頭找你找得半死!”
“咦?!”
“咦什麼,現在都下午一點了。”
“啊?!”她睡了這麼久?林玫君看了看趙文韜,他一臉沒好氣的表情就跟平常無異,不禁脫口問道:“你達遠沒事了?”
“怎麼可能,老總最後澄清了竊盜公款一事,但竊取底標之事由於他們證據鑿鑿,我暫時無法反駁。”他聳了聳肩。
“那怎麼辦?!”她驚叫,而後想到什麼似地指着他質問,“啊,你──你那時候幹麻承認都是你做的?!”
“他們有備而來,簡直鐵證如山,我沒有地方可以開脫,若是不認,恐怕還有後續動作。我是不怕,但我擔心他們會針對你。”
“趙文韜……”
“怎麼?”
“那個,對不起……都是因爲我……”
“你神經啊?”趙文韜奇怪地看着她,“都是因爲徐況達跟夏墨雅好不好?沒事道歉個什麼,平時吵鬧都沒見你這麼有愧疚感地道歉……”
“那是因爲錯的人不是我!”
“難道就是我了?”他瞪她一眼,然後道:“不過這次我的確有錯……我太輕忽了,我以爲夏墨雅將員工旅遊選在這敏感的時間點,是要讓徐況達有所動作,好逮住他……”他輕輕笑了出來,“其實目的是把我支開,聯合在公司里布置好一切,等着逮我……還特地提醒我小心徐況達,讓我處處提防着他,卻疏漏掉他們從你那邊下手的可能!你那邊比起我,是太容易下手了,我居然沒料到,只想着對外隱瞞好關係就行了……”像是說給林玫君聽的,卻又像在說給自己聽。
“咦?!”
“所以你也不必道歉,真有責任的其實是我。”
“趙文韜……”她擔憂地看着他,“那現在……該怎麼辦?”
“老總沒打算鬧上法庭,但達遠可能會要我賠償流標的損失……”
“呃,要賠很多嗎?”
“其實不多……”趙文韜欺近她,一字一字緩緩地道,“大概是你工作四百五十年的薪水而已。”
“喂!!!我工作四百五十年你少說也得工作上一百五十年耶!”
“我只要一百年就夠了,”不屑地哼了哼,“誰像你一樣老龜慢爬,薪水爬了那麼久還在原地打轉。”
“趙文韜!至少我是待原地,總比你現在要倒退爬好耶!還要倒退爬上一百年……早都成了烏龜幹了!”
“……小魚乾有聽過,請問烏龜幹是什麼?”
“就是你!”她學他哼了聲,鼻孔吐氣地道,“以後你可要靠我了,想想,你工作一百年都不能拿薪水得還債,算起來我薪水比你多很多耶。”
“怎麼,薪水多就跩了啊?”
“這當然!”她模仿某人的招牌動作,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了他一眼,刻薄地道,“嘖嘖,達遠最出名的黃金主管現在成了一堆不值錢的破銅爛鐵了……得仰人鼻息過日子……嗯哼嗯哼,不過沒關係,我可以不計前嫌地養你!”
“哦?”趙文韜端起涼掉已久的咖啡輕啜了口,“我以爲在我出公司前你已經被達遠辭退了。”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