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寒城的臉色沉冷,在安好走過去的時候,安靜的看着她。
安好低着頭平靜了一會兒,擡起頭來時展開笑臉:“這麼巧,我纔剛到你就回公司了。”
“是顧天明?”他問。
安好沒說話,默認。
“他找你什麼事?”左寒城將她藏在衣袖裡緊握成拳的手拉了起來,輕握在掌心。
慢慢的一根一根的將她的手指掰開,沒再讓她用指甲殘害已經滲出血絲的手心,穩穩的將她握住。
“不知道,只說過幾天讓我回顧家,但我不想回去。”
安好知道隱瞞不了什麼,乾脆實話實說:“反正當年顧天明不得己將我收養進顧家的時候,沒有將我的名字收進戶口本,也沒有在顧家的族譜里加上我的名字,他一直不承認我是她女兒,只礙於我媽的死而和我單獨簽了一份協議,我和他之間的父女關係會持續到我高中畢業。”
說到這裡,她停頓了一下,淺淺的勾了勾脣:“反正明年畢業之後我和他就不會再有什麼關係了,到時候我就可以拋下顧這個姓氏,依然做爲簡簡單單的安好。何況,我現在不是已經結婚了嗎?我更沒有理由回去,只不過顧天明一直被顧詩詩她們母女隱瞞着,不知道我和你結婚的事而己。”
安好的嘴上帶着幾分笑,眼裡卻是灰暗,語氣聽起來彷彿很平靜,可卻低啞的和平時那種時時興奮的小模樣完全不同。
黃昏的街頭,兩人面對面站着,左寒城凝視着她低下頭隱藏在頭髮陰影中的小臉,安好一言不發的垂着腦袋不想讓自己這會兒的情緒影響到他。
但是在人來人往的廣場上,左寒城身爲盛凌集團的總裁,就這樣毫不避諱的與她站在這裡。
周圍路過的員工和一些不明真相的人都看在眼裡,雖然沒敢上前多問,但安好知道現在是下班時間,很多員工都在這時候陸續向外走,或徒步或開車,但來來往往的人的目光都不停的落在他們身上。
左寒城很久沒有說話,安好不知道他隱藏在默然表面下的一切,只知道一直站在這裡似乎不太好。
她忽然轉眼看向前邊的路邊:“秦老師來了,我先上去補習。”
安好忽然將手從他的手裡向外掙了一下。
然而左寒城卻在放開她的手時,低沉的說:“商政之間互有約束,顧天明雖然在A市這麼多年,市長的位置卻並沒有坐的多穩。安好,如果某一天你對顧家的恨已經上升到需要我來介入,你可以對我開口。”
安好的手落回身側,聽見左寒城的話時有一瞬間的驚愕,卻是同時擡起頭來看了他半天,彷彿是從來沒想到他會因爲她而願意以這樣的方式來幫助她。
但是安好什麼都沒說,只笑了一下:“謝謝你。”
謝謝他對她的尊重,謝謝他並沒有像個衝動的毛頭小子那樣只爲了幫她解氣而自做主張的去對顧家做什麼,謝謝他會顧及她的尊嚴會考慮她的感受。
只要她開口,他就會幫她是麼?
可是這種於她來說的個人恩怨,她從來沒有想要上升到去讓別人爲她大動干戈的場面,她一直只是想靠自己,雖然這麼久以來她明白這樣似乎並不現實。
但無論如何,她真的感謝左寒城的這句話。
只要她開口,他會爲她大動干戈一次,哪怕會掀起A市商界與政壇的腥風血雨,哪怕像來低調如他,也會在此時爲她而伸出援手。
這都是她該感謝的地方。
安好的聲音很低,彷彿風一吹就會消失,散在風中。
但就是這樣一句謝謝,使得左寒城凝視着她的視線愈加的深沉。
最後安好是在秦風已經下了計程車向這邊走來時,說了一句“我去補習了!”就轉身跑進了大廈的門裡。
左寒城站了一會兒,寒風吹過,隨意的向後一靠,便倚在了車門上,望着顧安好已經消失的方向,眸色沉沉,若有所思。
忽然,停在路邊的黑色商務車裡,另一邊的車門被打開,一個藍眼黑髮的中年男人下車,走了過來,站在左寒城的身邊。
“先生。”
左寒城看了一眼也已經跟着下了車的溫納爾:“今天就到這裡,先讓司機送你回工作室。”
溫納爾笑了笑,也是隨意的靠在了車身上,卻是從口袋裡拿出一盒煙來。
因爲知道這麼多年來左寒城雖然會抽菸但卻並沒有抽菸的習慣,也就沒有將煙遞過去,他只是自己點燃了一根菸後,夾在指間,也轉頭望着盛凌集團大廈的門。
“這位顧小姐就是你讓我去調查的那位?”
左寒城沒回應。
但從剛纔那女孩兒的長相上來看,很符合他調查出的那些照片裡的顧安好的模樣,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溫納爾便又是笑道:“這個女孩兒看起來性格很倔強。”
終於,左寒城瞥了他一眼:“你看人一向很準,這次也不例外。”
溫納爾邊抽菸邊笑,將煙離開嘴邊時輕輕吐着菸圈,姿態懶然的靠在車身上,彷彿不經意的說:“是啊,我這種專攻犯罪心理學的專家,對人類的心理向來摸的很清楚,這種敏銳的觀察力就是我賴以爲生的飯碗,當然要眼光銳利纔對。就拿先生你來說,你對這個女孩兒動心了。”
左寒城眸光隱有些深邃,靜默了一會兒,倒是沒有反駁。
良久,他道:“她還只是個孩子。”
“馬上二十歲了,哪裡還是孩子?”溫納爾笑着:“不過這位顧小姐雖然年紀不大,但是性格還不錯,不算幼稚並且很聰明。只是因爲這幾年的遭遇而在骨子裡有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和執拗,這一點從她十三四歲到現在的這種性格轉變和成形的時期,很容易影響她以後的整個人生。”
溫納爾眯了眯眼說:“不過就以她這種倔強的性子來看,要麼被感化,要麼被馴服,只能選其一了。”
左寒城沒有出聲,疏淡的眸光深不見底,顯然溫納爾的話是事實。
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看出顧安好的叛逆和反骨時而打算將她放在眼前最近的地方去嚴加管教。
最開始或許只是因爲這小丫頭的挑釁而接招,向來沉穩如他,也沒想到自己竟然難得的竟然會跟一個孩子糾纏,結果直到最後,卻沒料到自己竟然逐漸甘之如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