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秒鐘後,白老七從廁所裡探出來腦袋微笑着說:“大煒啊,今天的思想教育會我不想參加,待會你替我給管理員請個假唄,我想到留監大夫那兒開點藥。”
“啊?好的。”何佳煒立即點點腦袋。
雞棚子裡的生活特別有規律,定時定點的起牀睡覺,定時定點的吃飯勞教,每週可以休息一天,到外面的一間小院子裡“放風”,每個禮拜五晚上都要進行思想教育會。
所謂的思想教育會,說白了就是聽“管理員”扯扯淡,聊聊外面世界的變化,美名其曰不讓大家和社會脫節,其實就是通過另類的方式警告所有人不要鬧事,好好改造,爭取早日出去。
我所在的九號雞棚,屬於重刑區,這裡面除了我和錢龍以外,最輕的都是十年往上,蹲這麼長時間想不和社會脫節都難,很多人甚至連觸屏手機都沒見過,更不用說日新月異的其他變幻。
這也是好多重刑犯會“二進宮”、“三進宮”的最根本原因,在雞棚子裡除了黃牛一般日復一日的粘貼複製似的勞改,就是聽聽一個屋裡其他人吹牛逼,比如你捅了幾個人,我搶過幾家店。
老話說死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處在這麼一個大環境下,想保持清明都難。
眼見白老七和錢龍抱着一大堆衣服從廁所裡“吭吭”搓洗起來,我強忍着身上的痠痛爬起來,蹣跚的往廁所走去。
我費勁巴巴的蹲下身子,抓起一件衣裳丟進臉盤裡,朝着白老七歉意的出聲:“白哥,對不住昂,連累你了!”
“沒事兒,我也好幾年沒動彈過了。”白老七兩手握着一件號服,“蹭蹭”的搓着衣領,表情隨意的說:“我記得上一次替人洗號服,還是我剛進來的時候,好像在二號監也不知道五號,從五點半一直洗到快十二點,整個屋裡衣服都是我洗的。”
“後來呢?”錢龍接茬問。
“後來啊..”白老七頓了頓,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兩下,像是想到什麼開心的事情一般,禁不住樂出聲:“後來我用溼衣服捂死了那個坐班的,又加了二十年的刑,對我這種已經明確定下來日子的人來說,加二十年和加一百年沒區別的。”
“呼..”
“咣噹。”
白老七說完話,外面立馬傳來一陣倒吸涼氣和什麼東西摔倒的聲音,我條件反射的抻出去腦袋,看到五花踉蹌的扶着牀板往起爬,包括何佳煒在內的所有人,臉色都變得極其不自然。
兩個多小時後,我們仨總算將所有號服都洗乾淨,白老七甩了甩手上的水漬,捶打兩下腰桿,朝着何佳煒努嘴:“我腰疼,你們能不能自己動手把衣服晾起來?”
沒等何佳煒吭聲,屋裡的其他人一窩蜂似的奔了過來,尤其是體態最胖的五花速度最爲敏捷,生怕自己搶不到似的,撥拉開其他人,第一個躥到白老七跟前,眉眼帶笑的抱拳鞠躬:“白哥,謝謝您,明天開始您的衣服我幫您連續洗一禮拜。”
“呵呵..”白老七沒說話,只是擡手拍了拍五花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