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一諾有些意外地擡眸。
男人四十出頭，有地中海和啤酒肚趨勢，但是穿着板正的黑色西裝還挺……親切？
汪鴻振沒聽到動靜，低頭剛要說什麼，對上這麼一張俏生生的臉。
語氣下意識柔三分，“你聽到沒有？”
林一諾雙手插兜，聞言不羈地擡了擡眉眼，笑的囂張。
“萬一是我不想範瑤瑤留下呢？”
“……”
汪鴻振：突然想揍人，怎麼辦？
“你是覺得宋先生會來保你是嗎？我告訴你，宋先生今天去鄰省參加會議，趕不回來的，你還是見好就收，從七中被退學的孩子，不好再找學校的。”
如此苦口婆心的勸說，完全超出林一諾的預料，蹙眉，直白問：“你不是範家的人？”
汪鴻振聽林一諾如此問，又好氣又好笑，鬆開捏着門把手的手，環胸，似嘲非嘲地笑道：“你的意思是我收受賄賂，逼你退校？”
“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林一諾一點不覺得理虧，這世上沒道理的事多了去，她也不想糊里糊塗爭對誰，有些話說開，對大家都好。
汪鴻振還是頭一次遇上這樣的學生，無奈又氣憤，只能正色道：“我確實和範家有點關係，但這並不代表，我就會偏袒範家，傳道受業，當問心無愧。”
林一諾眸光微閃，垂下眼簾，輕嘀咕一句，“要是老師都像你這樣就好了。”
汪鴻振沒聽清，下意識垂下腦袋問，“什麼？”
林一諾飛快擡眸掠他一眼，揚起大拇指道：“我說，您真帥！”
少女顏色傾城，活潑靈動。
汪鴻振一時怔住，上年紀後還是頭一次被人這樣誇，挺……順耳的。
**
一進門。
汪鴻振就被辦公桌上吵鬧不休的電話絆住，顧不上和屋裡人說一句話。
林一諾的視線停留在佔下半面牆的各種錦旗上，未等收回，便聽裡間傳出一道陰陽怪氣的女聲：“有些人還真以爲，這世道可以恃靚行兇了？”
“範夫人說笑，一諾你還不過來給範家父母和範家小姐道歉？”
林滿戰戰兢兢地坐着，一聽這話連忙站起來賠不是。
然後快步走到剛進裡間的林一諾面前，故意大聲道：“別說范小姐扇你幾個耳光解氣，就是打的你進醫院，我們林家也絕不會心生怨恨。”
林一諾耐心看他演戲，卻不配合，回懟道：“恃靚行兇不是誰都可以的，比如范小姐，頂多只能恃父母行兇。”
林滿滿眼着急地看着她，聲音壓的極低，“你妥協一下就好，這件事你不佔理，除非你能把雲都裴少請過來！”
直到這時候，林一諾才徹底明白，許堯態度大變和林滿決心讓她認祖歸宗的真正原因，居然是看到她和裴淳在一起！
她就說那天在望月樓總感覺有視線在身上，當時她也不是沒瞧過去，而是沒看到熟悉的人，現在想來，是她失策，低估了平城上流圈的消息網。
勾勾脣角，敷衍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認識什麼雲都裴少。”
說完，直接擡步越過他，隨意找個位置坐下，完全不顧範家那邊的言語攻擊。
範瑤瑤被林一諾的態度氣到跳腳，不顧形象道：“林一諾！我看你是真的找死！今兒不讓你滾出平城，我範瑤瑤三個字倒着寫！”
林一諾窩在沙發裡玩手機，頭都不擡道：“瑤瑤範？你確定？”
“哎——”
汪鴻振掛完電話，餘光一怔，快速上前攔住林滿，不悅道：“這兒是辦公室，要打要罰等回家。”
“不是我粗魯，您看她那副樣子！哪裡像個學生，做錯事居然還這麼囂張！”
汪鴻振想起門口林一諾的話，眉頭一皺，“也可能她未必就有錯，你這個當父親的怎麼一點也不相信自己的孩子？”
林滿不知是做戲給範家看，還是真的想打林一諾耳光，反正最後還是放下高揚的手，臉紅道：“不是我不信，是她她……”
她不出來，汪鴻振也懶得聽，轉身理了理衣服，通知道：“這件事，等校長過來再做決斷。”
嗚~
也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居然把這麼屁大點事捅到校長面前！
“校長？”
一直沒說話的範堅忽然來了精神，雙眼放光道：“這麼點小事，怎麼驚動了校長？孩子間的打鬧，我們範家也不是不講道理。”
能將私立中學做到平城最好，這校長的能力手腕可見一斑，故而不少人都想拜訪結交。
但這位校長卻從不輕易見外人，聽說有時候連副校長都找不到他人影。
這次，怎麼會突然現身管這種小事？
別說範堅不明白，就連汪鴻振也不明白，一向不多管事的校長，怎麼會對這件事這麼上心。
電話裡反覆叮囑，一定要等他過來。
“可能這件事另有隱情，所以校長才會過來。”汪鴻振如是解釋，畢竟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
這話說的範瑤瑤眼神下意識有些躲閃，不過無人發現。
**
約莫等了五分鐘左右，辦公室的門再次被推開。
除了窩在角落沙發裡回消息的林一諾外，衆人紛紛起身打招呼。
教導主任汪鴻振率先迎上去，語氣恭敬道：“校長。”
緊接着便是參差不齊的‘祁校長’。
林一諾發完最後一句話，懶懶擡眼，轉手機的手一頓。
被人簇擁着，大步邁進裡間的老人，五六十左右，兩鬢微白，氣場卻依舊強大。
穿着一身簡單幹淨的黑色太極服，倒是比範堅的高定西裝好看。
林一諾乖順起身，手機滑進寬大的校服褲兜，微微一笑，“校長好。”
祁偉毅的真實身份沒多少人知道，但大家都覺得他定然出身不凡，畢竟那樣一雙溫和中透着銳利的眼，尋常人很難練就。
可他的視線一旦落在穿着校服外套的林一諾身上，倒是平添幾分和藹與縱容。
“沒那麼多規矩，快坐。”
說完扭頭對着戰戰兢兢地汪鴻振說：“汪主任，剛剛電話裡說不太清，現在你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怎麼就要退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