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天,左家堡,離三年之約還有兩個月。
且說,那停在左家堡的衆子猜出了當初從亂衛門中出來的二人正是盼珊的親生父母,冷燁和黛月圖藍二人,卻在下一步停滯不前了——那兩個人在十三四年前就早已失蹤,這條線索便等同是廢了。
第二日,左盼晰將衆人請到了左家堡的議事廳,左老祖和一干長老早已在此處等候。
一進議事廳,妖精便十分從容地摘下了自己的人皮面具,笑嘻嘻地說道:“衆位前輩,還可安好?”
那一身的魅惑衆生之姿再加上十分飛揚的神采,將衆人是驚得一愣一愣的。
文昊他們六個都沒有見過妖精的真實相貌,除了文昊和佟修外,其餘四人都很好地用自己的反應從側面表現出妖精相貌的出衆。
思樂十分鄙夷地瞥了一眼他們,心中暗罵:剛纔看妖精的時候怎麼不是這副德行?果然都是些禽獸。
當然,思樂纔不管那六個人中都有誰纔是真正的禽獸,在她眼裡,這六個人從始至終都是穿一條褲子從一個鼻孔出氣的。
越榮軒是最先反應過來自己失態的人,隨即輕聲咳嗽了幾聲才使得其餘幾個不再呆滯。
至於那議事圓桌邊上的幾位左家長老,即使因爲閱歷擺在那裡,卻也着實被這幹小輩們震撼到了。
他們向來見的都是冷家和左家的那些在先天血統上佔優勢的孩子,本該對大陸上沒有血統傳承的孩子不屑一顧的,可是今日,他們不得不承認,這些孩子有他們張狂的資本,不論是長相家世還是天賦實力。
左老祖矍鑠的眼睛此刻充斥這疲乏之色,彷彿是強撐着坐在那裡一般。
三張老,也就是乾乾瘦瘦的“左長老”,一如當平常地坐在那裡不動如鍾,除了在衆子進來的時候淡淡地掃了一眼外,再也沒有擡起過眼皮。
思樂和妖精自然是看到了他的,心中窩火卻也不能在此刻發作,只好各自窩着一口氣。
而那個之前跟左老祖和三張老叫板的老嫗也在其中,正眼神陰鶩地看着他們。
接着,大家都展現出了一個世家之子該有的家教,紛紛行了個標準的禮。
妖精那一出不過是爲了讓三張老一人知道,那筆賬終歸是要算的,而其餘的,她根本不在乎,身後的人怎麼看她她也從未放到過心上。
“爺爺,”盼晰叫了聲,又向衆位長老一一行了禮,然後道:“我們來了。”然後將衆人依次介紹了一遍。
左老祖點了點頭,示意衆人坐。
佟斯和妖精是這羣人裡最大的兩個,自然十分自覺地擔起了大哥大姐的責任,帶着衆人在長老們的對面尋了地方坐下了。
整個議事廳不大,但是十分威嚴,古香古色的樣子一眼就看得出其年代之久遠,想必很早就存在於左家了。
老嫗的神色已經從陰鶩變得鄙夷,她最先開了口:“聲勢不小啊,這麼多人來——是要跟我左家要人麼?”
盼晰放在腿上的手不由握緊,臉上不變的冰寒變得令人不敢直視。
文昊亮出了他招牌的微笑,溫和道:“老前輩誤會了,我等雖然思妹心切,卻不是不懂道理,我們自然不是來這裡跟你們胡鬧的,只是想着爲找到小妹出一份力而已。”
這番話並不十分強硬,但也絕不軟糯,文昊只是擺出最基本的事實來說明——老嫗的敵對心思完全沒必要,他們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輕易跟左家敵對的。
越榮軒坐在衆人的最後,只是悄悄地觀察着在座的每個長老,不發一言。
妖精握了握思樂的手,表示這個時候不容任何人衝動,然後站起了身。
“各位前輩,昨日來時沒有想到先來請安是我們的不對,我就自作主張地作爲代表給衆位陪個禮!”說着,妖精行了個禮,又道:“只是,不知今日叫我們這羣不成氣候的小輩來,可是有什麼更重要的事?”
這句話讓兩方人皆是一怔,這姑娘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上來就是先聲奪人,就好似在問:你們這羣老傢伙叫我們來有什麼要緊的事兒就趁早說,說完了我們也好趕快去做我們的要緊事。
其實,思樂、盼晰和洛家兄妹在清楚不過,今日的妖精已經足夠謙恭了,往常就是讓她在人們面前低個頭都難得很,更別說是主動行禮認錯了。
左老祖含笑對妖精點點頭,回道:“董姑娘坐吧,我們這裡沒有那麼多虛禮,自可不必如此拘謹。”然後看向衆人,“此次叫大家來,一是我們這些老傢伙想要見識下如今大陸上的青年才俊,二是商討關於冷盼珊失蹤之事。”
他話裡的那個“一是……”被大家自動忽略,一談到盼珊,這次見面才真正具有意義。
佟斯實在忍不住要開口相問,卻被身邊的煜城拉住了袖子,眼神懇切地搖了搖頭。
屋中沉默,是死一般的靜寂。
盼珊失蹤了將近三年,所有人都幾乎放棄了盼珊還活着的希望,這羣人卻被迫繼續爲她的行蹤傷神——左家是爲了他們的家族和基業,而文昊一干人卻是爲了給盼珊爭取一絲活着的希望。
“正如大家的聽聞,主家給我左家下了死命令,如果不在三年之內找到盼珊就讓我左家從此消失在九天大陸。”老祖長長地嘆了一口氣,接着道:“除此之外,他們爲了以防盼珊背叛冷家,還下了另一道命令,那就是三年之後,即使盼珊還活着,他們也會盡全力抹殺掉這個孩子。”
衆人的神色變化都不大,畢竟這個事情大家都清楚地很。
“這將近三年的時間裡,我左家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尋找盼珊的事情上面,可是知道今日都沒有絲毫的線索。看來,這次我們左家真的是要爲盼珊殉葬了……”
聽到這裡,佟斯再也聽不下去了,拍案而起道:“什麼殉葬?!盼珊一定還活着,你莫要胡扯!”
煜城再次拉了拉他的袖子,卻被他一把揮開,滿目憤恨:“若不是當初你們將她帶到這裡,怎麼會有一個大活人憑空消失之事?你們不爲這件事負責,難道要我們負責麼!”
然後他又突然看向那個老嫗,吼道:“老人家,別總用蠍子一樣的眼神看着我們,現在死到臨頭的是你們而不是我們!”
妖精和思樂怎麼也想不到這個不怎麼了解的佟斯會對盼珊的生死如此在意,甚至超過了那個名頭上的未婚夫越榮軒。
佟修的臉上瞬間漫上了一層淡淡的粉色,就好似十分嬌羞一般,他開口道:“斯,不得無禮!”頓了頓,又道:“坐下。”
佟斯看了哥哥一眼,十分不情願地坐回了原位。
妖精見狀,心中不由有些訝異,於是不着痕跡地看了佟修一眼。
忽然,那個彷彿一直在閉目養神的三張老開口道:“你們都有狂傲的資本,但也要看清楚是在對什麼人狂。”
他冷冷地目光掃過衆人,卻是在老嫗地臉上刻意停留了一段時間,然後又道:“盼珊這孩子身上牽連了太多大陸兩個龐然大物極力遮掩的秘密,你們可想知道這秘密是什麼嗎?”
衆子沉默了,他們當中大部分都是世家之子,當然知曉在世家之上還有那兩個只聞其名的靈隱二族,而董玉菲從小就在大陸上漂泊,現在有是在做着買賣消息的營生,不可能不瞭解這件事。
依照三張老剛纔的話,這盼珊牽連的兩個龐然大物恐怕是靈隱各一……
“我們也沒有什麼可隱瞞你們的,那冷盼珊是兩族叛徒冷燁和黛月圖藍之女。”三張老突然道。
印證了衆人昨日的猜測,衆子臉上並沒有多大的驚訝之色。
在座的長老們不由再次被震撼,這些孩子不俗啊,連這樣的因果都猜了出來。
其實,他們哪是猜出了其中的因果關係,不過是盼晰的那捲摘錄起了作用而已。
“冷燁曾是我主家最被看好的繼承人,卻因與隱族之女私通而被處罰,如今下落不明。”三張老不無悵惘地感嘆道,一旁的老嫗神色卻是瞬間從狠厲變得哀怨。
“至於那個隱族的黛月圖藍,我們只知道她來自一個隱族大家,好似還是個母系氏族,其餘一無所知。”
說到這裡,三張老看向了文昊,說道:“如果我們得到的消息不錯的話,你的母親應該也是這個氏族中的人吧!”
文昊禮貌性地笑了笑,回道:“的確是這樣沒錯。不過我可能要讓您失望了,”文昊漂亮地眼睛對上三張老那雙精明的老眼,繼續道:“我母親和在四年前就同我父親離開了我和盼珊,至今音信全無。而我自小又是在我本家長大,跟父母相處的機會極少,自然對這些瞭解得不多,不然也不會等到今日才從衆位的口中知道這些事情。”
“如此的話,事情就難辦了。”一個皮膚極黑的長老感嘆,“因爲我們猜測——小丫頭很可能是被隱族的人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