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前皇后的遺子,一出生便被立爲儲君,命帝師代爲管教,在帝師的教養中長大;
七皇子卻是中宮嫡子,母親是現在坐在鳳椅上的皇后;
舊愛已逝,新歡正寵,太子能不能穩穩當當的登上大寶之位,仍是個未知數。
近些年來,皇上明顯是更加寵愛着七皇子,那楚玉環會朝着七皇子這邊多花心思,也是能解釋的通。
“七皇子何嘗不是在下注,他本是看中了顧家的兵權,皇后當年便極是上心,撮合七皇子與大姑娘的婚事,而顧家一旦失勢,他們翻臉比誰都快。”碧落義憤填膺,“如此人品,失了也不可惜,算不得良配。”
顧惜年看着一直在暗暗替自己打抱不平的碧落,輕輕笑了。
“四國大比,四年一次,今年又到了羣雄爭霸的日子了,怎麼樣,京中可有動靜?”
這件事,纔是她派碧落出去打探的真正原因。
“已然籌備起來了,在南街的菜市那裡圈出了好大一塊地,夾路兩邊修建起了一排戲臺子,最中間的地方搭起高架,應是比武所用的擂臺,用不了兩個月,便可完工。”
碧落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憂慮:“大姑娘,您場比試,四國皆會派強手來比試,勝與負皆是權衡的結果,但幾乎是每一屆,都是諸多亂相,您如今已貴爲唐王妃,並不過問或參與。”
顧惜年抿脣不語。
碧落心底一驚,立即跪倒在地。
“大姑娘,並非是屬下多言莽撞,阻攔大姑娘行事,實在是夫人未失蹤前,早有嚴令,不準大姑娘和小少爺參加四國大比,屬下不敢不聽大姑娘的號令,但也不敢違背夫人的嚴令。”
見碧落搬出了她娘,顧惜年神情之間的凌厲,消散了幾分。
“碧落,我娘失蹤已有六年了吧。”
這一聲嘆,差點沒把碧落的眼淚給逼出來。
她猛的吸了一口氣,“足足六年整。”
“父親還在世的時候,即使身在邊關,也不停的派人去那處斷崖邊尋找過,也曾命人一一排查周圍的村落,尋找母親和弟弟的下落,可惜,一無所獲。因爲此,父親平日裡從不提起與母親和弟弟有關的任何話題,但偶爾酒醉,他總會對我說,他有預感,母親和弟弟都還好好的活着,說不上在哪一天,時機到了,她們便會回到顧家人面前來。”
“夫人那般風華,小少爺聰明伶俐,自是吉人自有天相,遇難轉危爲安。”碧落嘴上如此說,心底卻是一片沉寂。
當年,顧夫人從京城出發,帶着才八歲的小少爺顧曦決與顧家軍會和。
途中遭遇了殺手,千里追殺,守着顧夫人的侍衛奮勇護衛,但對手太多、太強,哪怕以命護主,還是讓那些人將顧夫人和小少爺逼上了絕境。
爲免受辱,顧夫人便抱着小少爺從斷崖上跳了下去。
那日之後,便失了蹤,遍尋不到,生不見人,可也沒尋到屍身。
生死未定總會讓人產生一種期待,希望故人平安。
但碧落在外遊歷三年,有一多半的時間,都在尋找顧夫人和小少爺。
她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對顧夫人親手建立起的情報網更是有信心,若夫人真的還在,絕對有無數種辦法,能最快的與她聯繫上。
然而什麼都沒有。
就連顧鷹將軍在邊境遇難,顧家五子一同戰死沙場,顧夫人與顧將軍如此恩愛,不也沒再出現麼?
若真還在世上,哪裡忍的住。
心中是如此想,當着顧惜年的面兒,碧落卻還是要挑着好聽的話來寬慰。她心疼主子這些年來過的太艱難了些,若能存着一絲美好的期待過日子,也是好的。
靠坐在椅邊凝視插着紅梅的青花瓷瓶出了神,顧惜年閉眼,用力攥緊裙襬,氣息不穩。
“我跟父親一樣,相信娘和弟弟定然平安無事,一時見不了面不要緊,未來等到時機到了,總是能見到的。”
言畢,不等碧落再接口作答,顧惜年自然轉了話題。
“我剛剛,去王爺那邊探了探,找了個機會,搭了他的脈。”
碧落神色一整:“可有發現?”
“脈象急亂,孱弱無力,氣血逆轉,無力迴天。”
顧惜年於醫道,只知些皮毛,她所學不多,但最簡單的脈象是懂的判斷的。
“而且,的確是有中毒的徵兆,他的眼角、眉梢、嘴角、鼻下、耳下皆有毒素淤積而形成的黑斑,至於身體的其他部位是否還有傷處,便來不及進一步確定了。”
碧落心裡愈發的不痛快,語氣不善的說道:“王爺身體差成這個樣子,皇帝卻還是要指婚給大姑娘,分明就是故意的,沒存什麼好心思。”
顧惜年聞言,正色對碧落提醒:“我知你心中始終覺得不平,但我已給你講過,能嫁入唐王府,由明轉暗,避開所有人的關注視線,於我而言,已是上上之選。如此算來,我們是欠着王爺的人情呢。”
“是。”見主子不高興了,碧落咬住嘴脣,不敢再多說。
“往後我不想再從你和下邊那些人的口中,聽到唐王一絲的不好,也不要再替我打抱不平,說起皇家的是非,你明白口舌上的抱怨素來無用,倒是很容易招惹事端,這些淺顯的道理不需要我再與你多做解釋。”
“屬下記在心裡,再不敢說了。”碧落雙手交疊規規矩矩行禮,認錯之後,低眉順目,這次應是聽進去了。
顧惜年未曾過多糾結,壓抑着內心裡翻涌的情緒,繼續說道:“瓊宵精於醫道,震華擅長製毒,若她們二人月底能趕回來,還得找個機會, 讓她們給王爺瞧瞧身子,若還有得救,還得盡力試試。”
“主子,您是想要出手,幫一幫唐王?”碧落有些詫異,她是真的沒想到,大姑娘會生出這樣子的念頭來。
“我沒打算那麼早就做寡婦。”顧惜年搖了搖頭,“不論情願與否,我與唐王目前是牢牢捆綁在一起,他好,我才能好;他若在這時沒了性命,又或是一直昏迷,無法醒來,我的日子,怕也是不好過的。”
碧落明白夫妻一體,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可是,顧惜年與盛宴行昨日才成婚,婚禮辦的馬馬虎虎,一絲歡喜的氣氛都沒有,這便很難讓人生出真實而歸屬感,連顧惜年自己都還在懵懂中,更別提碧落這幫人了,她們甚至還沒正式見過唐王盛宴行呢。
又聊了一陣,碧落領受了顧惜年的想法,便出去安排了。
她養的朱雀,最近又飛回了幾隻,再給瓊宵和震華髮了催促的消息,而珠玉那邊依然是石沉大海,沒有動靜。
另外還有便是從邊關傳回來的軍報,雖顧惜年一到了京中變交回了虎符和軍令,可幾十萬的顧家軍,認的是顧家的血脈,可不是那冷冰冰的一塊令牌。
軍中自有傳遞消息的方法,顧惜年這邊,與顧家軍從未曾中斷過聯繫。
碧落捧着從朱雀的腿上取下來的字條,急匆匆的往房內走過去。
“邊城那邊,升了副將曹誰爲主帥,這個曹誰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牆頭草,他將年前的幾場敗仗,全算到了咱們顧家的頭上,還大言不慚的寫奏摺,參顧將軍領軍不利,貪圖戰功,可惡,是看準了顧家在軍中沒人了,便不要臉的把黑鍋全砸過來麼?”
她的話音,忽然止住,因爲看到一個身穿月白色錦袍,頭戴金冠的翩翩公子郎,從內室走了出來。
“啪”的一聲,打開了手中的紙扇,一派風流。
“你是誰?”碧落呵斥一聲,擡掌就要打人。
掌勢已發了出去,當她看清楚眼前人的面貌時,硬生生的卸去了力道。
驚呼的更加的大聲:“大姑娘?”
“不不不,你應該喚我一聲六公子。”
在顧家她是唯一的嫡女,也是排行最長的女子,因此人人都喚她一聲大姑娘。
而如果是按照男兒那邊的排行來算,她上邊有五個哥哥在,自然是老六——六公子了。
“您怎麼扮成了這幅模樣?”碧落失笑着問。
“怎麼樣?俊俏嗎?”顧惜年又轉了一圈,難得是開開心心。
碧落連連點頭:“再也找不到比咱家大姑娘,噢不對,是咱家六公子更加俊俏的少年郎了。您這樣,去到了街上,小娘子全都要悄悄的偷看您呢。”
“如此褒獎,定是言過其實,我卻是不信的。除非……”
“除非什麼?”
碧落不疑有他,傻傻的接口。
顧惜年的雙眸靈活的轉了轉:“除非隨我去街上走一遭,試試看,不就知道嘍。”
“主子,您打算出府?”
碧落這下總算是明白顧惜年的用意,禁不住失聲問道。
“出去辦點事,晚些回來。”顧惜年把頭一點,瀟灑邁步,就要走了。
“主子!”碧落急了,顧不得許多,快步衝上前,攔了去路,“你打算一個人出府?不帶着奴婢?”
“是呀。”顧惜年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勁,“我在邊關,不也時常這樣子出行,沒什麼大不了的。”
說罷,手中的扇子,輕輕的推開了碧落,清出去路,打算繼續走。
碧落一個轉圈,再次把路攔住,有些哭笑不得的說:“主子,這裡是京城呀,規矩不能按照邊關的來,而且最重要的是您昨日大婚,嫁入王府,今天便換了男裝,大搖大擺的走出去,於理不合。”
顧惜年一臉莫名,“你又在跟我在講規矩,說道理?”
碧落繃着小臉,一本正經的搖頭:“如果主子不肯帶着屬下一起出門,屬下的確是要認認真真的講一講。”
“那要是帶你呢?”顧惜年抿着脣問。
碧落便展笑歡顏,“要是帶着屬下,主子說什麼屬下便聽什麼,沒那麼多廢話。”
說來說去,還是要更。
生怕被顧惜年給丟下,乾脆拿出一套一套的道理來。
“你可有男裝?”顧惜年嘆了口氣,“本公子等會要去的地方,女子是不準進的,你要是沒有,臨時現找可是來不及,我也沒時間等你找到。”
“有的有的,主子等等屬下,最多一盞茶的功夫,可好?”
顧惜年無奈極了。
眼看一個人出門是不太可能,只好等在那裡。
不多時,碧落果然換好了男裝走出來,還給自己粘了兩撇小鬍子,走路的姿態也變的大張大合,男子氣十足。
“你們八個,出門後便隱好身形,護在主子左右,都精心着點,不要出了狀況,知道嗎?”
碧落點出了小隊裡身手最靠前的八名女侍衛,剩下的其他人則依舊留在唐王府內輪值,即使顧惜年不在,落霞院也得護衛的妥妥當當。
耽誤了一會,再出門時,明面上依舊是顧惜年與碧落兩個人。
“何必那麼麻煩。”顧惜年搖了搖頭,“我有自保之力,而且,人手安置的太多,很容易打草驚蛇,反倒是引人注意。”
碧落扮作是顧惜年的隨從,走路時總會慢顧惜年半步,維持相似的距離。
“屬下所擔負的最重要的職責便是要好好的守着六公子,早些時候,六公子受難,屬下沒能及時出現,已是十分懊惱。屬下已發過誓,往後絕不會再出現那樣子的狀況。”碧落的音色那麼輕,若不是耳力極好,注意在聽,似乎也很難聽明白她在講什麼。
顧惜年的心底,泛起了一股暖流,涌動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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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國大比,四年一度,是一場難得的盛世。
比賽共計設置了十個名次。
名次越是靠前,獎勵越是豐厚。
權勢、地位、金錢、美女,只要敢想,便都有機會獲得。
於平民子弟和一般的顯貴人家來說,四國大比不亞於是一步登天的機會。
屆時,不止東盛國的皇室會全員參加,來自於其他三國的尊貴使者,也會各自代表本國的皇室來觀戰。
參賽者,代表的是各自國家的利益。
而獲勝取得了好名次後,不止能在這一場空前盛大的比賽上取走豐厚的獎勵,本國的國君一般也會另外準備豐厚的獎賞,甚至連本國的皇室、貴族、將軍、大臣等,也會填了數量不一的彩頭。
歷年大比的前三名,堪比狀元、榜眼和探花,那是極其受歡迎的。
正因爲利益豐厚,四國大比極其受重視,從皇族到民間,不同階層的國民都在熱烈盼望着,按照時間來推算,各國派來參加大比的勇士必定已經開始上路,也有一些比較自信的平民,也會趁此機會來試試運氣,只要在比賽之前簽下了生死狀,哪怕身份是奴隸,同樣也可以有機會,擺脫壓在了自己頭上生生世世的命運。
顧惜年對京城很熟,一路走着,很快來到了四國大比的場地附近。
既然是狂歡,當然得怎麼熱鬧怎麼來。
沿路的戲臺周圍,已有戲班在排演。
賣小吃的小販,也彙集在此,兜售着生意。
“六公子,您來這兒是想?”碧落有點擔心的問。
“什麼也沒想,只是要轉一轉,看一看。”她不急着說出自己的打算。
瓊宵和震華她們尚未趕回,唯一在她身邊守着的碧落總是帶着幾分草木皆兵,過於重視她的安危,反倒是束手束腳,讓她不能施展。
顧惜年心底裡已有打算,若一段時間後,碧落依舊調整不過來自己的心態,她便要將之派去邊關,遠離自己。
“六公子……”碧落皺着眉,正打算再勸。
顧惜年突然一閃身,拉着她的手臂,將碧落拽到了一處戲臺之後。
“碧落,你瞧那邊。”
手裡的摺扇,遙遙一點。
碧落順着放心望過去,驚訝的低喃:“那位不是七皇子嗎?他怎麼會在這兒?”
“四國大比,意義重大,是個辦妥當了便能大大露臉的好機會,七皇子此時正是在皇上面前積極表現的時候,他怎麼會錯過這種差事,必是要努力爭取,攬給自己的。”
稍微一推算,顧惜年便知是怎麼一回事了。
碧落點了下頭,同意了主子的看法:“他身旁的那個紫衣女子,衣飾華貴,身上至少佩戴了十塊珍寶,如此奢華的妝扮,不像是東盛國人。”
“應該就是楚國公主楚玉環了。”顧惜年只看了一眼,便覺得楚玉環十分眼熟,稍微一回想,當日她回城時,七皇子身邊還跟着一名頭戴斗篷的女子,全程坐在了馬背上,身邊環繞着侍衛在保護,從身形上來判斷,應該也是她。
怪不得,在城門那裡,不問青紅皁白,七皇子直接對她生出了殺意。
怕是在那時,確定她沒有利用價值之後,七皇子便已想好了替代品。
“六公子,您還打算要過去嗎?”碧落輕聲問,“如果您想去,屬下可稍稍做出安排,要想不驚動七皇子和楚國公主,倒也不難。”
“罷了,今日不過是好奇,先來探探路罷了。”
她打開紙扇,輕輕扇了扇,決定暫且避其鋒芒,“碧落,我們先去四福客棧吧,本公子想念那邊的白茶,想的緊呢。”
“白掌櫃若知他的茶,會引得主子如此惦記,一定又要高興好幾年,連夜裡都要笑醒了呢。”
碧落見顧惜年不打算與七皇子起爭執,跟着鬆了口氣。
她故作語氣輕鬆,轉移話題,引着顧惜年,從另一條小路轉到相鄰的主街,再行一會,便已來到了四福客棧的門前。
四福客棧是京城爲數不多的百年老店。
第一代,名叫大福茶館,只是一間六根柱子頂着茅草的棚子,賣的是茶水和肉包,賺的是辛苦錢。
第二代接手,原地建起了三間門市,在名字上加了一福,變成了雙福客棧,一邊賣茶一邊打尖住宿,迎南北來客。
到了第三代,三間門市擴展到了五間,秉承祖訓,又在名字上加了一福,是爲三福酒樓,前邊最大的門面擺了十幾張桌,還設了雅間,菜品一流,名聲最是鼎盛。
如今是第四代,五間門面全部推倒重建,還加蓋了起了第二層, 再在名字加了一福,但卻重新迴歸根本,只做茶和客棧的生意,是爲四福客棧。
四福客棧的掌櫃,姓白,名瑾瑜,天生一副好相貌,儒雅俊美,舉手投足之間,帶着濃濃的書卷氣,彷彿是天上的文曲星君降臨凡間,整個人都閃耀發着光。
單是靠着這天生的好相貌,白掌櫃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沒有前三代那麼累,但卻比前三代更容易聚集財富。
四福客棧在他手上,發揚光大,成爲了遠近聞名的大店,四國總有許多人慕名而來,喝上白家的一口茶,回去足夠炫耀很久。
而那些來東盛國做生意的大客商,不少也都很習慣宿在四福客棧之內,對於這些熟客,四福客棧不止管住,還會幫忙張羅一日三餐,服務周道極了。
四福客棧似乎天然就存在於京城之內,名字變了幾次,但位置一直都是在原處,倒也不曾損失什麼。
但任何人都不知道,這四福客棧與京城百年榮耀的顧家,卻是祖祖輩輩,有着不凡的聯繫。
顧惜年眯起了眼睛,看向那塊老匾,風裡雨裡,又是十幾年的光景,四福客棧似乎沒有一丁點變化。
“今早喜鵲臨門,叫個不停,我便猜到今日必是有貴客來到,果然是如此。”
門內,一名白衣公子,臨風而立,他的左手拎着個與他的氣質全然不符的金算盤,輕輕一動,算盤珠子清脆作響。
此刻,他正凝看着顧惜年,眼角眉梢間藏不住喜意。
“白掌櫃,許久不見。”顧惜年抱拳,行的是男兒禮,落落大方。
“公子裡邊請,雅間已然備下,白茶亦已備好,還有您喜歡的點心,應季的水果,等會要全都嚐嚐。”
似乎每一位大主顧來到時,白瑾瑜都會客氣。
但對待顧惜年,他明顯是不同的,更激動,也更走心。
“如此,先行謝過,等會見。”
顧惜年從他身邊走過,直奔二樓。
四福客棧,她再是熟悉不過,無需人領路,也不必別人特別說明,便可準確的找到白瑾瑜所說的那一間。
果真是整個客棧內所有房舍裡,位置最好,也最雅緻的一間。
開了窗,越過幾棟低矮的青色房舍,便能看到隔壁街上圍起的擂臺。
所在位置很高,視野便極好。
不必靠近,顧惜年已將想要看的風景,盡收眼底。
“大姑娘,瑜正與碧落商量着,找個時間,前去府上看您,沒想到,您倒是先到了。”沒了閒雜人等時,白掌櫃的激動之前,更加難以抑制。
他眼眶都紅了,一眨不眨,盯着顧惜年看,那眼神並不無禮,飽藏着心疼,許多話即使不說的太直白,一切也是盡在不言中。
“嗯,阿年回來了,讓兄長擔心了。”顧惜年抱拳,行的是大禮。
才做出了動作,手腕便被白瑾瑜給攥住,稍稍用力,連帶着就將人給託了起來。
“阿年九死一生而歸,一路上發生的事,瑜已然知曉。顧家六位將軍爲護民而死,全都是好樣的。接下來,你要代替死去的英靈,好好的活一場。你既喊我一聲兄長,來日我必護你到底。”白瑾瑜眼底有不屈之光。
從前,他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
從小到大看着顧惜年長大的他,對眼前的女子,多了一分不易察覺的情愫。
誰想到,幾日之間,天翻地覆。
快到連他都來不及做出反應,顧惜年便坐上花轎,被擡進了唐王府,從此嫁做他人婦。
白瑾瑜心痛欲裂。
但真的見了顧惜年,他便下意識的收起了情緒,給她最溫暖的笑容。
“阿年多謝兄長。”
顧惜年一揖到地,真心實意的感謝。
沒有人比她更清楚白瑾瑜的能力,正是因爲明白,才知得了白大掌櫃的支持,等同於擁有了一股什麼樣的力量。
用不了多久,便是四國大比。
白瑾瑜站在她這邊,很多難題,便迎刃而解。
顧惜年早已心無波瀾,此刻也因此而激動的氣血翻涌。
“阿年坐下吧,喝一杯白茶,品幾道美食,慢慢來,不礙事。”白瑾瑜把金算盤往桌上一丟,親自燒水烹茶。
最精緻的差距,最香醇的白茶,最甘甜的泉水,在最雅緻的白大掌櫃手中,宛若調出的瓊漿玉露,單單是香氣,都引人心思流量。
第一杯,送到了顧惜年面前。
“嚐嚐看,我的茶藝,可有退步。”
顧惜年端起杯,輕啜一口:“好香。”
白瑾瑜便笑逐顏開,正準備說些什麼,在旁伺候的碧落臉色驀地一變,而門外亦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本王是要你們白掌櫃親自烹茶,你們竟敢借機推脫,說什麼白掌櫃正在接待一位尊貴的客人,這天底下難道還有人必本王更加尊貴?”
雅間的房門,被人從外一腳踹開,那個大呼小叫的聲音,仍在憤怒的繼續:“本王倒是要親自瞧瞧,白掌櫃在伺候的是個什麼人物。”
顧惜年聽到這個聲音,面容轉冷,顯然是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六公子,我們要不要……”碧落壓低聲音問。
“來不及了。”
顧惜年的話音才落,面前的八寶瓔珞屏風便被人粗暴的推倒,有人直闖到了面前。
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