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鳶?”蘇域小聲地重複着這個名字,皺着眉不知道在沉思些什麼,許久才道:“姑娘……你姓什麼?家父是誰?”
聽到這話,自稱小鳶的女子頓時黯然地低下頭去,“我……我小時候生了一場大病,什麼都不記得了,只知道,我一直就一個人生活,沒爹疼,沒娘愛……”說到這裡,她不禁悲從中來,不可抑制地抽噠幾聲,“越長大,就越覺得自己就是一隻四處飄蕩的紙鳶,找不到屬於自己的歸宿,所以我纔給自己取名叫小鳶……”
聽到這話,蘇域心情不由得也有些沉重起來,眼前的這個年輕的女子帶着太多故人的影子,讓他總不由自主地想起往事。可是,她卻又那麼可憐,可憐得,讓人心疼……
小鳶擡起頭,望了望眼眸有些沉重的蘇域,不由得不屑地揚了揚眉,嘴裡卻依然吐着柔弱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了一下,“叔叔,你……可是認識我父親?知道我是誰?”
蘇域搖搖頭,“或許……只是我的錯覺吧……”那位故人,不應該那麼早就過世的。
小鳶又黯然地低下頭去,“明明已經習慣了,明明已經孤獨過多了這麼多年,我怎麼會這麼輕易地就燃起希望……”
聞言,蘇域的慈父之心一下子被喚起,“小鳶,你……這些年都是怎麼過來的?”
聽到蘇域這樣問,小鳶立即故作輕鬆地擡起頭笑了一聲,倔強的臉上不肯再露出一絲的脆弱,“小時候吃着百家飯長大,後來懂事了,可以自食其力了,也不願意再吃嗟來之食了,就到處幫人家打工。我什麼活兒都做過的,像什麼洗碗啊。送餐啊,甚至是清洗汽車什麼的,我都做過。爲了填飽肚子,常常一天包攬好多不一樣的活兒。雖然很苦,可我就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即使沒有父母的呵護,我一個人也可以活得很好!”
聽着小鳶倔強而自豪地說着自己的經歷,蘇域又是心疼又是心酸,或許也是因爲她實在太酷似故人,不知不覺中已燃起濃濃的疼愛之心,想都沒想就說道:“小鳶,你以後不要再這麼辛苦地工作吧,如果你不嫌棄。到我的公司來吧,我給你安排一份輕鬆點的工作,以後就不必爲生活四處奔波了。”
小鳶卻倔強地搖搖頭,“不,這樣和吃人白食有何區別?我沒有父母疼。沒有美味佳餚吃,沒有好看的衣服穿,我什麼都沒有,我就只剩下尊嚴了。即使是再苦再累,我也要昂首挺胸地活着!”
蘇域不由得有些羞愧,感覺自己剛纔侮辱了眼前這個聖潔的女子,同時也暗暗也爲她的堅強而佩服不已。“小鳶,上天會看到你的努力的。有付出就一定會有回報,我相信,你一定會憑你的努力出人頭地。”
小鳶苦澀地笑了笑,“謝謝叔叔的吉言。”
“咕嚕……咕嚕……”
正談着,忽然一陣十分不和諧的聲音傳來。小鳶尷尬得捂着肚子,憋紅了臉。
蘇域又是一陣心疼,但爲了顧及她的自尊心,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聲,道:“有自尊的孩子。也算是我們有緣,叔叔請你吃一頓飯如何?這樣不算上你自尊心吧?就當是看做我們有緣相識一場的份上,小鳶一定要賞臉哦!”
小鳶猶豫了一下,終於開心地點點頭,“謝謝叔叔……額,我還不知道叔叔的名字呢。”
“我姓蘇,單名一個域。”
小鳶笑着甜甜地叫了一聲,“蘇叔叔好。”
“走吧,孩子,你今年應該也和我女兒一般大了吧?若是有機會,我一定要把你介紹給她認識,看看別人家的孩子是多麼堅強。說不定啊,你們還能成爲很好的朋友呢。”
小鳶低下頭,嘴角間又揚起一絲陰冷的笑,”是嗎?我也期待和令千金相見的那一刻呢。”
蘇域帶着小鳶就近去了一家酒店,一口氣點了很多豐富而有營養的菜,“小鳶,多吃點,瞧你這孩子,這麼瘦弱,一定要好好補充營養。”
小鳶點點頭,眼裡隱隱地含着淚花,“謝謝叔叔。”
“傻孩子,謝什麼呢。”
“從小到大都沒有誰對我這麼好過……他們只會對我呼來喝去,要我幹這個幹這個,從來都不會關心我是否吃得飽穿得暖……”
看着小鳶就要噠噠地往下掉淚,蘇域連忙抽出一張紙巾遞給她,“好孩子,不要哭,以後叔叔會照顧你的,不會再讓你受苦了……”
小鳶接過紙巾,愣愣地望着蘇域,“蘇叔叔,你總給我一種父親的感覺……是不是,父愛就是這個樣子的?”
聽到這話,蘇域不由得怔了一下,對小鳶的遭遇越發心疼起來,腦海裡驀地衍生一個想法,“小鳶,如果你不介意,我認你爲義女如何?我和我內人,一定會當你當做親生女兒一樣看待,給你和我那對兒女一樣的關愛,這樣,你也不用再四處顛簸了,也可以從此感受到家的溫暖……小鳶,你願意嗎?”
聽到蘇域的話,小鳶頓時愣呆了,“可……可以嗎?”
蘇域重重地點點頭,“只要你願意,當然可以。”
小鳶激動地點點頭,雙眼含着喜悅的淚花,“義父在上,請……”她一雙激動的眼慌慌地在餐桌上掃過,纔拿起茶壺倒了一杯茶,“請受小鳶的一杯茶。”
蘇域朗聲笑了一聲,欣慰地接過小鳶倒的茶喝了一口,道:“感覺……好像在喝媳婦茶呢。”
小鳶不禁羞紅了臉,“義父都已經開始取笑我了。”
“不取笑,不取笑……”蘇域又爽朗地笑了笑,“快吃吧,飯菜都涼了。”
“嗯。”小鳶點點頭,拿起筷子望了蘇域一眼,終於低頭吃飯。
這頓飯,怕是她這輩子吃的最好的一頓吧。
至少蘇域是這樣想的。
吃完飯出來,蘇域剛好接到了沈秀蘭的電話,“老蘇,我讓你交給阿信的東西你給了嗎?”
蘇域又笑了起來,“秀蘭,我做事你還不放心麼?”
“誰知道呢……”
“哎,秀蘭,這就是你不對了啊,你怎麼能懷疑我的能力呢?”
電話那邊的沈秀蘭輕笑一聲,“好啦,這麼較真做什麼呢?你今晚能早些回來嗎?順便買點菜回來,我有些累了,就不出去了。”
“你呀,一天到晚搗鼓那些東西,叫你休息也不聽,終於吃不消了吧?”
“是是是,所以你記得早點回家。”
“哈哈……凡是秀蘭你的吩咐,我都一定嚴謹遵從!”
沈秀蘭忍不住啐他,“都什麼年紀了,還學人家年輕人貧嘴。”
“這個又不規定年齡……誰說年老就不能貧了?再說,我哪裡老了??”
“好吧……你一點兒也不老。”
蘇域又是爽朗一笑,望着身旁一直靜靜地站着的小鳶,忽然想起了什麼,“秀蘭啊,我今天做了一件這輩子特別高興的一件事。”
“什麼事呀?瞧你這麼高興。”
蘇域卻不說,只神秘兮兮地答道:“回去我再告訴你。”
掛了電話,蘇域依然保持着高興的情緒,回頭對小鳶 笑道:“小鳶,你接下來還有什麼要忙嗎?”
小鳶點點頭,“有呢,答應了人家了,不能食言的。”
蘇域點點頭,“也對,那你快去吧。還想着帶你回去見見你的乾媽呢。”
小鳶笑笑,“來日方長,總會見到的……而且,有你事先做好乾媽的心理工作,我以後再去也就不會太難堪了……反正,乾媽有什麼不滿的,也是義父先受着。”
蘇域忍不住又笑起來,“你個精靈鬼,這麼快就算計我了?”
小鳶不甘示弱,“是義父先取笑我的。”
“額……”蘇域不由得有些語塞,“敢情我們家小鳶,是個有仇必報的人啊……”
小鳶揚揚眉,“是啊,義父,你怕了嗎?”
“怕?”蘇域又爽朗地笑了一聲,“我蘇域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人生字典裡啊,早就沒有‘怕’這個字了!”
小鳶不禁也跟着笑了笑,“看來,我是鬥不過義父的了,還是乖乖地現在就認輸吧。”
“好孩子,你是我女兒,我是你爸爸,說什麼鬥呢?好啦,你有什麼事情要做就快去了,別待會我耽擱了你,你又要怪我了。”
小鳶笑眯了眼,點點頭道:“好的,那麼,義父,再見。”
“去吧!”
小鳶又點點頭,淡笑着邁開步伐,慢慢離開了酒店,時不時又回過頭去,看看蘇域還在不在,卻每次都看到蘇域依然站在酒店門口,目送着她離開,一看到她轉過頭來,就笑着衝她揮揮手。
下一個轉角,小鳶終於轉過頭去,不再回頭,急匆匆地涌進了茫茫人羣。
街道上人羣往來喧囂,各種車的鳴笛聲不絕於耳,而蘇域爽朗而愉快的笑聲,卻依然在她耳邊不停地迴旋着,縈繞着。
她不由得沉下了眼眸,嘴角漸漸揚起那一絲熟悉的陰冷。
蘇域,你笑吧,趁現在還能笑,就盡情地笑吧。
很快,你就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