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處夾在尹市高樓大夏間的十分不起眼的小街道。大概已經有些歲月,牆壁上斑駁點點,青苔叢生,幾處破裂的牆壁溢出散發着臭味的水。
蘇域扶着談紀瑤小心翼翼地踏上階梯,週轉於迴旋的小巷子間,眉頭深深地擰在了一起。
談紀瑤帶着他熟練地轉了幾個彎,終於在一處依然破舊的樓房前停下。
那是一座有些衰敗的小樓房,荒涼的小院子堆滿枯黃的落葉,有的甚至已經開始腐爛,空氣中瀰漫着淡淡的腐爛的氣息,有些渾濁難聞,蘇域終於忍不住,下意識地擡起手捂着鼻子。
談紀瑤卻似乎早已習慣了一樣,對這樣的環境,這樣的氣息置若罔聞,回頭望着蘇域,臉色依然蒼白着,卻露出燦爛的笑容,道:“義父,我家到了。”
蘇域有些心酸。
他沒想到他口口聲聲說要疼她愛她的義女居然住在這樣的地方。
若不是小鳶帶着他到這裡來,恐怕他這輩子都不會知道,繁華的尹市還存在着這樣貧窮的小巷。
見蘇域有些晃神,談紀瑤不由得又輕輕喚了一聲,“義父?”
蘇域終於回過神來,生硬地扯出一絲笑容,道:“小鳶,你就住在這裡?”
聞言,談紀瑤心滿意足地望着眼前敗落的小房子,道:“對啊,從我記事起,我就住在這裡了,這是屬於我自己的家。很好對不對?不用和那些粗俗又八卦,嘴巴還很毒的形形色色的人擠在一起,也不用每個月都擔心沒錢交月租。”
聽到談紀瑤這番話,蘇域這才能明白,所謂的幸福是什麼。
他們終日在糜爛的生活圈裡周旋着,打拼着,擁着了什麼,又渴望着什麼,心裡的欲.望無休無止。而對小鳶和同她一樣生活在這個被繁華遺忘了的小巷子裡的那些居民們。追求的不過是三餐溫飽,居有定所。這樣他們就很滿足。
人與人之間的差距,也許就差在這裡吧。
“義父,我們進去吧。”
談紀瑤似乎心情很好。興沖沖地拉着蘇域往裡面走。
蘇域有些驚奇地望着她,“小鳶,你胃痛好了?”
談紀瑤下意識地摸了摸腹部,笑道:“義父,你不說,我還真沒注意,原來已經好多了。以前發作的時候要是不吃止痛藥,準是要痛得死去活來。看來,義父真的是我的福星呢。”
蘇域有些愧疚地搖搖頭,嘆息道:“我哪裡是你的福星。我這個義父做得一點都不盡責。”
聰明如談紀瑤,瞬間就明白了蘇域指的是什麼,不禁笑了笑,道:“義父,這小巷子雖然敗落。但是,我把自己的家佈置得很好呢,不信義父你進來瞧。”
蘇域挑挑眉,表示對談紀瑤的話很是驚奇。
談紀瑤笑嘻嘻地拉着他上了三樓,打開房門,“看!義父!我的小窩!”
蘇域一腳踏進了房內,望着裡面的不知。頓時驚訝地張大了嘴巴,感嘆道:“小鳶,你真是一個設計大師。”
談紀瑤輕輕搖頭,笑得卻有些辛酸,“我只是懂得生活。”
這室內的整潔大方而素雅有致的佈局實在讓人無法相信室外是那樣髒亂差的環境,房子很小。傢俱也不多,大的不過是一張睡榻,一張桌子椅子罷了。其他零零雜雜的各種小傢俱、生活用品擺放得井井有條,牆上掛着幾個櫥窗,放着其他必需的又礙地方的物品。竟也得以騰出許多空間來。
每個櫥窗上都擺放着幾盆小小的吊蘭盆栽,大概已經養了很多年,那伸展下來的吊蘭分枝纏着櫥窗,增添了幾分清新淡素。
淡雅的有些小碎花的牆紙貼滿了整個房子的牆面,成爲新的賞心悅目的牆壁,窗外的陽光斜斜的射進來,室內沾滿的陽光的味道,一切,彷彿都是那麼美好。
蘇域不由得又連連感嘆,“小鳶,這樣的房子,都讓人不敢相信會出現在這樣的地方。”
小鳶笑笑,從桌下拉出來一個水壺,又從櫥窗上拿下來一個杯子,邊倒水便說道:“義父,喝口水吧。”
蘇域連忙接過談紀瑤遞過來的開水,“不過,小鳶,這裡終究是太偏僻了點,義父給你找別的地方住如何?”
談紀瑤搖頭拒絕,“住了這麼多年了,也有感情了,而且,忽然搬家的話,人家要找我也找不到了呢。”
蘇域只好作罷,但仍是交代一句,“以後有什麼需要義父幫忙的,一定要記得說。”
“知道啦,義父!”
蘇域欣慰地笑了笑,低頭喝了一口水。
望着杯裡的水入他喉,談紀瑤嘴角間不覺地揚起一抹陰冷,卻在蘇域放下杯子的那一瞬間恢復了天真甜美的笑容,拉過椅子,道:“義父,你先坐會好嗎?我忽然想起昨天有一瓶藥叫我鄰居帶回來,忘了去拿了。難怪我今天忘了帶藥出門。”
蘇域點點頭,“去吧。”
談紀瑤終於一臉笑意地出了門,臨走前只輕輕帶上房門,並沒有完全關上。
蘇域坐了下來,將杯子放在桌上,左等右等都不見小鳶回來,不由得有些犯困了,連連打了好幾個哈欠。
“怎麼回事?”他低頭揉了揉太陽穴,又揉了幾下兩眼角,心裡暗暗疑惑,平常這個時候都不會犯困了。
是太閒了以至於人都慵懶了?還是窗外的陽光實在是太溫暖了……
他強硬地想要打起精神來,奈何睡意卻越來越濃,終於還是一頭倒在桌上,沉沉地睡了過去。
房外,談紀瑤冷冷地站着,對着房門一言不發,站在她身後的那個打扮妖嬈、噴着廉價的香水的女子有些不耐煩了,道:“到底要我等到什麼時候?我的時間很寶貴的!這什麼鬼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了……”
談紀瑤回過頭愣愣地瞥她一眼,“給你加多一倍錢,夠了沒?”
那女子被談紀瑤凌厲而寒冷的目光嚇得頓時噤了聲,又聽得報酬又加多了一倍。頓時喜得心花怒放,哪裡還有什麼怨言,不住地點着頭。
“可以了。”
談紀瑤算着時間,算定蘇域這會肯定已經沉沉地昏睡過去。這才轉過身指着對面那一房間,命令那女子,“你把他弄到對面房。”
聽到這話,那女子不禁又不滿地叫起來,“你說,我?”
談紀瑤淡淡地瞥她一眼,“不是你,難道是我?”
“好吧……”那女子踏着高高的高跟鞋,認命地推開半掩着的房門進去,使出畢生的力氣氣喘吁吁地將沉睡了的蘇域扶到對面的房間裡去。
那是一間和談紀瑤那間截然不同的房間。
雖然也一樣富於情調。但是,那分明是糜爛墮.落的氣息。
那女子艱難地將蘇域扔在睡榻上,才託着下巴仔細端詳起來。
“嗯……年輕一定是一個美男子……即使是現在也難以遮掩身上的魅力……”
聽着那女子由衷的感嘆,談紀瑤目光不由得又冷了幾分,道:“別忘了你是來幹什麼了。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那女子又是一陣驚嚇,轉過身來不自然地看着她,“你……你要在這裡?”
“……”
談紀瑤默默地望了她幾秒,又淡淡地瞥了一眼睡榻上的蘇域,猛地踏出了房門,丟下話道:“時間有些不夠,我拍下幾張照片就行了。你準備好了叫我。”
“哦……”那女子有些失望。
這回談紀瑤關上了房門。
她站在過道上。望着窗外已經刺眼的陽光有些失神。
本來,她是要讓蘇域真正禁不住誘.惑出軌的,那樣才叫精彩呢。
只是,蘇域卻太坐懷不亂了,任由她怎麼暗示,怎麼勾搭,他都不上鉤。她感覺到一種前所未有的挫敗感。這讓她不得不開始重新審視起人性。
可是蘇域,那分明只是一個岸貌道然的僞君子!
轉頭望了望緊緊閉着的房門,她的雙手不由自主地緊緊握着拳,恨意瞬間充斥着所有的思緒。
蘇域!當年你怎麼對我父母的,如果我就原數還回給你!
“好了!你可以進來了!”
這時。裡面那女子忽然開聲叫她進去,談紀瑤回過神來,掩藏起心中的情緒,開了門進去。
地上的衣服被那女子刻意扔得凌亂,窄窄的睡榻上擠着兩個人,竟也不覺得小。那女子側躺在睡榻上,右手託着頭,擺出妖嬈的姿勢望着她,“怎樣,你要怎麼拍?要暴露到哪個程度?”
望着睡在她旁邊的一樣只拿被子半掩着的蘇域,談紀瑤忽然有些臉紅,連忙低下頭去,道:“該怎麼就怎樣,自然點就行了。”
早知道她就叫個幫手來了,這個情形……似乎有些尷尬。
果然,那女子發出“嗤嗤”的笑聲,道:“小女孩,害羞了呢。”
聽到這話,談紀瑤猛地擡起頭來冷冷地瞪着她,“廢話少說,早拍完早走人,我時間比你時間寶貴!”
“拍就拍,還那麼兇巴巴的……”那女子小聲嘀咕着,驀然看到談紀瑤越來越冷的臉,頓時又嚇得噤了聲,連忙躺下去閉了眼睛,“可以了。”
談紀瑤拿出早就準備好了的相機,從各個角度拍了幾張驚豔的照片,迅速地低下頭去,假裝擺弄着相機,“好了,待會你給他穿好衣服就把他送回對面去。”
那女子頓時又不滿地從睡榻上坐起來,“又是我?”
“錢翻一倍。”
“好好好。”一聽到又漲了一倍,那女子瞬間又笑眯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