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我到公司裡請假。
我的直接上屬領導人是個四十歲左右的男人, 戴眼鏡,身高一米六九,禿頂, 腦袋上永遠油光亮亮……整個一猥瑣大叔!
他咧着嘴, 摸了摸眼鏡兒, 然後又摸了摸頭上的不毛之地, 而後他說, “夏之意啊,你這纔來公司三個多月,已經前前後後請了十幾次假了!!你這究竟是來上班還是來玩兒的呀?”
玩兒??
我撅嘴。
哪有人玩兒會選擇在你這樣的大叔身邊的??要真的想玩, 我定要找個有着無數帥哥的地方,那樣就連眼睛也會暗爽一點的。
連忙嬉皮笑臉, 不緊不慢的出聲, “頭兒, 我這也沒辦法啊,我爸這麼大歲數了, 我要不回去看他,你說我不就成了不孝之人了嗎?”然後朝他靠攏了一點兒,諂媚的說,“你看,這古人都說了, 天地君親師。除了天地君子, 我爸那就是最大的啦……我這要是不回……”
“停……停……”猥瑣大叔忙眯眼皺眉。“夏之意, 你甭在我面前發表你的長篇大論了, 我聽着頭痛。你就直說是不是一定要回去?”
“嗯!”我點頭, 堅決而又果斷。
後來在我發奮了好幾十分鐘的既有威逼也有利誘的情況下,猥瑣大叔點頭say ok.
我回到自己租住的單身公寓中, 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準備明兒啓程回成都。
從機上下來雙流機場,才一出了機場大廳,寒風便迎面而來,直凍得我發抖。
這成都和廈門的氣溫相比那真是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啊。
我從廈門出發時帶着的那些件衣裳早已全裹在了身上,但還是不甚溫暖。
在這十二月的天氣裡,我站在機場外面與夏澄洛約定好的地方,抖得像條無家可歸的老狗。
一個時辰過去了……
兩個時辰……
我拿起手機搓着手,心裡直抱怨。打電話給澄洛卻又一直無法接通,而現在貿貿然走掉,也似乎不妥,畢竟早已與她約好。
算了,那再等等吧。
這一等,便又是一個多時辰過去了。
我呲牙咧嘴,心中不甚暢快,腦子裡狠狠的鄙視了夏澄洛一番。
這個女人真不知道安得什麼心?她這哪是要來接我,明明就想將我活活冷死纔對!
正準備不再由着她玩弄,自家個兒喊了車回去,後面卻又突然傳來銀鈴的喚我的聲音。一聽這個膩死人的嗓音,我無名火上揚,心道,夏澄洛你她孃的總算是來了啊??
準備回頭給她一陣臭罵,卻在回頭的那一瞬驚訝——
馮智蘅??
他?他怎麼會來?還和夏澄洛一起?
我的心急速的一抖。馮智蘅似乎也很訝異,他的嘴瞬即張大,似乎比我心中的驚或訝然更甚。
我故作輕鬆的笑笑與他打招呼。
有些時候即使遠離了一個人,可是在再次見面的時候還是會想起一些往事,看見他我想起最多的便是那一次和皓皓一起去鹽亭的那一晚,他握着我的腳心疼而又輕柔的□□……可是這柔情現在畢竟不屬於我了。
他微微笑應答。
我注意看他,兩眼有點點的憂鬱,臉色似乎沒有之前那麼好了,於是調笑道,“你怎麼越發的萎靡了?”他只是看我,卻不作答。
然後我的視線朝下,看見了他們緊握住的雙手。
心再次一抖,只是這一次多了些痛。
這種感覺太他媽的不好受!就像是小時候和隔壁家的小孩子爭玩具,亦或是十六七歲暗戀一個人卻希望破滅,更加,更加像的是本來走在希望的大道上,卻又突然墜入了深淵那般。
我無法再故作輕鬆。
馮智蘅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點,我看見他推開了澄洛,然後朝我笑笑,“之意?怎麼是你啊??”那個笑容那麼的熟悉,就像六七月裡晚上天空裡的星星那麼璀璨,可惜的是這一次他不再屬於我!
怎麼是你啊?
意思是告訴我他不知道他今兒來機場接的人是我麼??只是可惜的是這是我在很久之後纔想明白的話語,只是那時候的我已經再次傷害了他的心。
車上,坐在我身邊的澄洛一直誇誇其談。而我和馮智蘅皆不出聲。
在上車之時,我主動的坐到了後座。澄洛本想坐副駕,但是馮智蘅說什麼我和她好久沒見面了,要她坐在後面和我聊聊。
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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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纔不願與她有深入的交流呢??這個女人剛剛還想將我活活冷死呢!何況我就喜歡自己現目前的這種大咧和流氓之氣,與她交流神馬的,莫不要學了她那一套?不過對於她的那種淑女範兒,我想我是這輩子也學不來。
下車,我開始發愁了。
我媽早已回了綿陽,而我家早已被馮智蘅他的公司拆掉蓋了新的樓盤,那麼這一次回來我是要住到我爸家,與夏澄洛住一起麼?
馮智蘅一直都緊緊的盯着我,我被他的眼神看得思緒亂飛……
心中悠悠的想到,若是某些事情我永遠都不知道,那麼現在的我是否早已陪在了他的身邊呢?可惜啊,可惜這一切卻都發生了。
夏澄洛親熱的拉我的手,嘴裡甜甜的喊我,我從思緒中回過神來,轉而笑笑,準備跟在她身後上樓。
馮智蘅卻喚住了我,他說,“之意,你是不是很冷?”
之意,你是不是很冷?這句話一字一句的敲在我的心上。那一晚上的旖旎倒回了我的腦海,那一晚也是在下了雨之後,他問我,之意,你是不是很冷。
我有點想哭,但是我還是壓制住了心底的漣漪,“不會!上樓就不冷了!”
他卻已經飛快的抓住了我的手,一把將我拖進了他,然後那片如海般深邃的眼瞳定定的看着我,直看得我心底開始有點點的慌亂上來,他纔開口,“穿的這麼少還不冷?走吧,我帶你去買幾件衣服回來。”
說完已經不由分說的便將我拉上了車,然後後面傳來夏澄洛的聲音,“誒……誒誒!你們去哪兒呀?等等我!”車卻已經發動了起來。
透過後照鏡,我看見夏澄洛的腳在地上跺了幾跺,而後向上看見她變形的臉。我心中卻慢慢的升起一絲絲得意,嘿……要你得罪我?
所以看吧,我就是個尖酸刻薄外加小肚雞腸的俗人!
馮智蘅的車停在了一個小巷中,這是個成都常見的小巷,有着點點破舊,我不解,看他。他笑,“看不起這地兒啊?”
我很誠實的點頭。
他摸上我的手,“走吧!我們進去。”
跟在他身後轉了好幾條暗巷,而後一間成衣店出現在我面前。
明明只是個破舊的小巷裡的店子,卻又那般的顯得有種鶴立雞羣的感覺。
我跟在馮智蘅身後上了樓,才發現裡面別有洞天。
在外面看上去小小的破落成衣店裡面格局這般大,倒真是我不曾想過的。馮智蘅似乎和那裡的老闆娘挺熟悉,他們很熱情的打招呼。
老闆娘二十七八歲的樣子,長得極爲漂亮。身着一襲乳白色的旗袍,上面簡簡單單的一張毛領披肩,更加顯得氣質高雅,氣場十足。
我這個山野來的女子站到她面前倒顯得更加土氣十足了!
還沒咋的,我已經自個兒心裡先矮了一層下去。
那女人看我,然後嘴角向下撇了撇,似乎帶着些微的看不起,“這位是?”
我心中不順暢,卻又無可奈何,誰叫我在氣勢上便足足低了別人一份呢?
馮智蘅似乎懂得她嘴角那一抹鄙視,一雙手緊緊的握上了我,然後朝她道,“我未婚妻。”
簡簡單單的未婚妻三個字,那女人臉色驀地就變了。
如若是在平時,馮智蘅嘴裡吐出未婚妻三字兒,我定是會怒目圓睜的讓他將話收回去。但此刻我卻毫不打壓他的言論自由,心中的得意毫無抑制的上揚,然後朝着那女人瞧了一眼,心道,教你看不起我,教你看不起我。
有漂亮的女孩子在幫我量身段,馮智蘅坐在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喝茶。間或小聲的與我說上一句話,慢慢的,暖意已在我心底蕩遊。
再出小巷時,我手裡拎着好幾包的衣服。
馮智蘅幫我係好了安全帶然後才發動了車子。
他的柔情讓我難過。
我心中有話想說,我想問他爲什麼那一次之後他再沒來找我,我想問他在我走了這麼久之後他有沒有想過我,我想問他他與夏澄洛究竟是怎樣的關係,但是看着他的臉我卻又猶豫了。
這個男人如此的優秀,上次從鹽亭回來的時候我們本來已經和好,卻又在最後的關頭知曉了我的曾經,或許上天也在暗地裡爲他不值,所以纔會導致這般結局!
這樣一想,那些本來已經到了我嘴邊的話便縮了回去。
我不再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