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他幾步走到謝晚凝面前,目光略過一旁的裴鈺清,直視着她的眼睛,道:“聖上傳召,我需進宮面聖,今日之事,容後再敘。”
容後再敘?
謝晚凝緊抿的脣動了動:“陸子宴,你仗着有幾分戰功,便囂張跋扈,無法無天,真是叫人不齒。”
她道:“今日你帶給我的羞辱,我會稟明父兄,在金殿之上參你一本。”
他敢在長公主府上直接動手,就算當今聖上待他親厚,信重有加,也不可能坐視不管。
聞言,陸子宴倒是神色平靜,深深的看她一眼,轉身就走。
他走後沒多久,不遠處圍觀許久的賓客們,被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兩名老嬤嬤勸着散去。
四周重新安靜下來,兩名老嬤嬤行至面前,深深一福,客氣道:“謝姑娘,殿下有請。”
謝晚凝怔了一瞬,尚未答話,旁邊的裴鈺清便替她解圍。
“你們先退下,去回稟母親,我晚些時候會過去請安。”
兩名老嬤嬤對視一眼,低聲應諾,福身告退。
方纔還熱鬧的假山周圍,一時之間,只剩謝晚凝和裴鈺清二人。
“他……”裴鈺清語氣難得有些躊躇,他頓了頓,道:“我的院子離這兒不遠,去歇歇嗎?”
“不了,”謝晚凝低垂着頭沒去看他:“我要回府。”
只要一想到這人親眼看見陸子宴是怎麼摁着她欺負,陸子宴剛剛還說了些烏七八糟的話,謝晚凝腦子就一片混沌,在他面前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她擡腿就要去尋爾晴,卻在轉身時被握住手腕。
裴鈺清道:“我不能就這麼放你走。”
她在他的地盤,受了這麼大的欺辱,就這麼讓她一個人委屈巴巴的回去,他做不到。
謝晚凝停下腳步,回身問他:“我的婢女被陸子宴手下的鳴劍點了穴道,你知道他把人放在何處嗎?”
“在迎風亭,”裴鈺清道:“她的穴道已解,你隨我走,我遣人去喚她過來。”
他手沒有鬆開,牽着她下了假山,謝晚凝目光落在他指骨修長的手上,一言不發的跟着。
兩人行至一處院落。
門匾上寫着三個游龍走蛇般的大字。
軒華院。
裴鈺清沒有進屋,而是牽着她到後院的花圃下入座。
有奴僕擺上茶具,香爐。
隔着熱氣騰騰的水霧,謝晚凝看着他,神情有些茫然:“你說我要如何才能擺脫他的糾纏?”
陸子宴走時的話,顯然不會善罷甘休。
他還會沒完沒了的糾纏她。
裴鈺清擡臂給她斟了杯茶,道:“我保證最少三月內,陸子宴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什麼意思?”
“雲州出了點亂子,聖上方纔召他入宮,必是爲了此事。”裴鈺清低頭看她,淡淡道:“雲州平亂,沒有三五月他回不來。”
謝晚凝眉頭微蹙:“……你是如何得知?”
倒不是她故意質疑,而是她分明記得在夢中,自汴州剿匪回京後,直到成婚,陸子宴都從未離開過京城。 一直等到劉曼柔生下長子,陸子宴才奉命去了川南查案。
爲什麼她記得這麼清楚,因爲陸子宴臨走時,唯恐自己離開,愛妾沒人護着會受委屈,愣是力排衆議將劉曼柔擡爲了二房平妻。
可面前這人沒有騙她的必要,消息似乎也挺靈通的。
這回裴鈺清也沒有用‘我自有我的法子’打發她,而是認真道:“這一代的擎天衛是由我統管,你信我,陸子宴最遲明日一早就會離京。”
謝晚凝瞳孔猛地瞪大,瞠目結舌。
擎天衛的大名如雷貫耳,就算養在深閨的姑娘們也都聽過。
這是由太祖時期就創立的組織,是大汗帝國的頂尖情報網,據說在擎天衛面前,沒有朝臣能擁有秘密。
身爲長公主唯一嫡子,當今聖上唯一的嫡親外甥,裴鈺清得聖上信任,將擎天衛交到他手上,似乎很說的通。
只不過,不是說這人身體不好,最愛遊山玩水,沒有入朝爲官嗎?
在世人面前,他還是個與世無爭,眼看活不了幾年的悲催世子。
這都是在扮豬吃虎?
誰都不會想到,因爲體弱而常年不露面的沛國公府的世子爺,會是大汗帝國手眼通天的人物。
她張了張嘴,問道:“是你暗中做了什麼,才讓聖上決定選他去雲州平亂的嗎?”
反正她的那些夢裡,陸子宴這段時間是沒有離京的。
她的震驚之色很是明顯,裴鈺清瞧的笑了,低聲道:“因爲他的糾纏,你憂慮到夜不能眠,我總得想個法子,讓他消失。”
‘讓他消失’四個字,他說的很隨意,可謝晚凝卻能聽出裡頭的舉重若輕之態。
果然是他!
他傳出劉曼柔懷孕消息,讓陸子宴痛快答應了退親。
現在又設計讓聖上派遣陸子宴離京,只是不忍她飽受陸子宴糾纏。
謝晚凝眨了眨眼,因爲陸子宴而彷徨到有些惶恐的心,慢慢安定下來。
後院花圃下,兩人相對而坐,一時之間皆靜默無言。
裴鈺清定定的看着她許久,笑意漸漸收斂,澀聲道:“今日讓你受此大辱,都是我的錯。”
“怎麼能怪你,”謝晚凝沒有遷怒旁人的習慣,聞言擺擺手,道:“誰能知道他是這樣的人。”
若是早知道,她就窩在府裡,任阿孃怎麼催促也不來了。
想到這裡,她又覺得自己窩囊。
憑什麼她要怕陸子宴怕到不出門!
她恨恨咬牙:“我就不信他這麼乖戾無理,叫御史們知道了,參他一本,聖上還會慣着他。”
再功勳卓著又如何,朝堂上最不缺的就是政敵。
總有看他不順眼的人,抓住由頭捅他一刀。
裴鈺清聞言失笑,垂下眼不知道想了些什麼,良久才道:“以聖上對他的信重,只會輕拿輕放。”
謝晚凝又何嘗不知,當今聖上對陸子宴的好,已到了皇子們都豔羨的程度。
這麼想着,她又有些煩憂。
就算陸子宴明日會離京又如何,他總有回來的那天。
三五月後回來,要是他還沒緩過那口氣,還要來纏着她可怎麼辦?
難道她爲了躲着人,天天都不出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