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城的颱風紅色預警傳遍每個角落,風聲混着雨聲,聽上去就像是死神的怒吼,溫馨上來的時候,她的衣服和頭髮都有淋溼的跡象,但是卻把煲好的燙緊緊地護在懷中。她已經逐漸開始學會做菜,以前單修哲和她交往的時候,總是埋怨她不會做家務,現在她會煲湯會下廚,那個人卻不願意吃她親手做的菜了。命運有時候就是這樣會開玩笑。
她急匆匆地走進病房,迎面卻撞上了重症監護室的護士。
“發生什麼事了?”見護士面色凝重,溫馨的心也像是被提起來一樣,害怕單修哲的身體又出現新狀況了。
“病人不見了,”護士急得滿頭大汗,“我過來給他換藥,發現病房是空的,病人自己拔掉了監護設備,失蹤了!”
公寓內的凌桃夭窩在沙發上吃杯麪,雨點打在玻璃牀上,急切地滑下,劃出了一道道的水跡,好像一張破碎的臉。風在怒吼,連窗戶都不安分起來,彷彿馬上就要被刮跑一般。凌桃夭披着毛毯,將電視機聲音開到最大。颱風天氣開電視不太安全,但是相較於被雷劈的不安全,她更害怕公寓的安靜。
公司已經上了軌道,報名培訓的人也越來越多。她的確沒有想到,秘書的市場那麼大,再過幾個月,將培訓的人輸入市場,那麼她的第一筆生意算是成功了。下家已經找好,只等培訓完畢。她吃一口麪條,總覺得,自己開公司真是一件苦力活啊。
因爲安靜,因爲外面的雷聲,所以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凌桃夭整顆心都被掉了起來。誰會大晚上的不睡覺來找她?唐暖薇是絕對不可能的。這種天氣,那女人恨不得自己飛奔過去陪她呢。那還有誰?
不安地開了一道縫隙,她抖着聲音:“誰?”
“小夭,”沈齋的笑臉襯着外面漆黑的夜,恍若陽光一般,他提起手裡的袋子,聲音柔和,“我給你買了蛋撻。”
沈齋難得穿着黑色的牛角大衣,顯得整個人頎長而有風度。他跟在凌桃夭身後,走進大廳,“哥哥以前說過,你害怕颳風下雨的天,所以我過來看看你。”
沈齋脫下淋溼的大衣,久久得不到凌桃夭的迴應,除去外面的怒吼,房間裡的聲音卻一下子清晰了起來。電視機裡女主播甜美的聲音充斥着房間每個角落。
“此前,坊間盛傳溫馨和單修哲感情破裂,但是在C城一年一度的慈善晚會上,兩人的甜蜜出現已經打破了不和傳聞。而後,單修哲因病住院,溫馨更是不離不棄,想必兩人的感情在這件事之後會升溫不少……”
“這種天氣開電視會被劈壞的,小夭。”沈齋拿起遙控,啪嗒一聲關掉了電視,聲音依然柔和,聽不出其他感情。
凌桃夭回過神,慌亂地迴應:“只是一個人在公寓裡有點害怕
,所以就把電視開着了,”她走進廚房,“我給你倒杯水。”
沈齋坐在沙發上,看着茶几上還沒有吃完的杯面,心中涌上一股苦澀。她的心,終究還在那個人上面。哥哥,我到底該怎麼做?你告訴我好不好?
“嘭!”廚房傳來瓷器碎裂的聲音,沈齋連忙跑進廚房,“小夭!”
凌桃夭蹲在地上,正收拾着碎片,見沈齋進來,擡起臉,綻出笑容:“抱歉,手滑了,我再給你泡一杯。”剛纔的消息,就算心中明瞭,當真正看見的時候,到底還是抵抗不住從心頭涌上的悲慟。理智是一回事,情感卻是另外一件事。
那樣的笑容,並不是凌桃夭的。沈齋彷彿被一根繩子勒住了脖子,喘不上氣。凌桃夭的笑,像極了夏日的向日葵,充滿了朝氣和陽光,而不是現在這樣帶着苦澀心痛的笑。他走過去彎下身,抱住了單薄的身軀。
“小夭,你別這樣。如果累,就當我這裡來。你記住,我永遠都在等着你。”沈齋身上的氣息很淡,帶着淡淡的香味。不同於單修哲,他的胸膛總是很溫暖,很有安全感,可是,他不是單修哲,給不了她心動的感覺。
不是誰愛誰多一點,就能得到多一點的回報。付出的和得到的永遠不成正比,這邊是愛情的規則。
凌桃夭輕輕推開沈齋,笑容不曾退去,道:“只是打碎一個杯子而已,哪有你說得那麼嚴重。你去外面坐着,廚房裡很髒呢。”
推搡之間,沈齋出了廚房,過不多久,凌桃夭便端着一杯茶出來。
“喏,新買了茶葉,便宜你了。”她笑,彷彿很自然。
沈齋心中難受,他寧願她哭出來,都不想她強顏歡笑,特別是在他面前。可是她的倔強,她的隱忍,卻成爲了他和她之間的一道牆。他翻不過去,她不卻不願推倒。
“別吃這種沒營養的東西,”沈齋見凌桃夭剛想拿起吃了一半的杯面,於是從中攔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你本來就瘦,再這樣吃下去,你想當竹竿麼?給,新鮮出爐的蛋撻。”
凌桃夭有些可惜地看着垃圾桶裡哀嚎的方便麪,嘟噥:“那可是我最喜歡的口味。”
沈齋哭笑不得,拿出一個蛋撻,送到她嘴邊,“張嘴。”
凌桃夭乖乖地咬了一口,蛋香就溢滿了口腔。鬆軟的口感,滑嫩的雞蛋,讓久久被泡麪折磨的胃頓時有了生機,她胃口起來了,剛想咬第二口,外面忽然響過一個驚雷,她一愣,蛋撻在嘴邊卻遲遲不肯下口。
僵持之際,敲門聲又急促地響起來。和剛纔沈齋敲門不同,咚咚的聲音好像要把門敲碎,彷彿敲門人的所有力氣都在上面了。
“大概是公司的人有什麼急事,我去看一下。”凌桃夭笑,起身去開口,猶豫了一會兒,又轉頭對沈齋說,“你的衣服都淋溼了,不介意的話去浴室衝個熱水澡吧。我那邊有套新買的男士浴袍,沒穿過。彆着涼了。”
沈齋將蛋
撻放在一邊,心中滿滿的暖意:“好。”
因爲房間裡有了人,凌桃夭便不像剛纔那麼害怕,門也就開得大了一些,當那張蒼白的臉印入凌桃夭的眼時,她想要關門已經來不及了。
單修哲拿手擋住門,半個身子探了進來,聲音雖然虛弱,但依然不失氣場:“凌桃夭。”
白色的病號服溼噠噠地掛在他的身上,手背上細小的針眼卻清晰可見。整個人像是從水裡撈出來一樣,狼狽不堪。那雙幽深的眸光亮如初,在暗夜的襯托下,綻放出異樣的光彩。雨水順着那張英俊的輪廓滑下,好似素描本上描畫的線條一樣,硬朗不已。
“單修哲,你放手。”凌桃夭的視線恍惚不定,她看着那隻擋住門的手,說出的話卻底氣不足。
“凌桃夭,爲什麼不來看我?”聲音很虛,好像是在渴求着什麼一般,單修哲的身子倚在門框上,力氣都快要用盡。他拖着病怏怏的身體,隻身一人驅車趕到這裡,沒有發生意外已經是奇蹟,當看見凌桃夭時,他才覺得自己是活着的,因爲心臟在狠狠地抽痛着。“爲什麼不來看我??”他重複,彷彿是一個一定要得到的回答的小孩。
他醒過來問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可是每個人都告訴他,凌桃夭不曾來過。溫馨這樣說,他不信,可是媽咪這樣說,連爹地也這樣說。爲什麼不來看他?爲了那張離婚協議書,他差點沒了命,到頭來卻是這樣的結果麼?他不甘心!
凌桃夭的眼不敢看他,她怕一看就會忍不住想要抱住他,只是蘇半夏和單鬱助的話句句都在耳邊,她已經沒有立場再和單修哲見面了。她說過啊,讓他好好活着,讓他好好和溫馨在一起,爲什麼要來找她?爲什麼還要來動搖她的心?
狠狠地呼出一口氣,凌桃夭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猛地將清澈的眼擡起,聲音冷淡:“我爲什麼要去看你?你是我什麼人?”
“什麼?”單修哲不可思議地看着凌桃夭,不敢相信這樣的話從她嘴裡說出來。
“我不過是你的前妻,沒名沒分,我拿什麼身份去看你。就算之前是你的情人,我好像也留了張紙條給你,說分手不是麼?”
“分……手?”心臟猛然就疼了起來,明明子彈已經取出,可是空氣卻順着彈道一直通進來。單修哲嘴脣慘白,雨點不停地打在他身上,出乎意料地,他卻感覺不到疼痛。
“沒看見那張紙條麼?”雨點飄進房間,凌桃夭的嘴脣嚐到了苦鹹的味道,“那好,我就親自跟你說一遍。單修哲,我們分手吧。我不想再當你的情人了,也不想過那種見不得光的生活。我想要重新開始,從你的世界離開,過我自己的生活。真愛也好,利用也罷,我都不想再受你擺佈了。和你的溫馨好好過日子,別再來找我。”
這是凌桃夭這麼些年來,唯一不用打草稿而說出的一段話,原來傷人的話是不需要大腦的,原來,傷人,是比愛人來得更加痛苦的事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