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霄蒼茫,牽住繁華哀傷,彎眉間,命中註定,成爲過往。
可嘆,情深緣淺,原來浮華,只不過一場黃粱美夢。
*
南沼,是一個多雨的國家,一年中有三成以上的時日浸泡在雨水之中。
在煙花三月的薄雨中,我邂逅了今生刻骨銘心的女子。
她撐着一把青色的油紙傘,在煙雨堤上漫步,如煙的柳絲被雨幕籠罩得如夢似幻。
她穿了一身水銀色長衫,隨意邁着閒適的腳步,美得如同最寫意的水墨畫。
我牽着馬,就這樣遠遠的看着她,有些人不需要姿態,也能成就一場驚鴻。
她看見了呆傻的我,淡淡一笑,“不怕淋雨麼?”
我無措的拱手行禮,“小姐有禮了!”
她邁着輕盈的腳步走到我的面前,“算命的先生說,我將在這煙雨堤上邂逅我今生的夫君……,你信麼?”
我居然禁不住點頭。
“他們都不信,說我是整日無事胡思亂想,你是第一個信的人!”
“小姐如此清雅脫俗,神仙一般的人兒,不知道要哪位絕世的公子才能相配。”
我是真心說出的這番話。
她的容顏並不傾城絕世,可她的氣質,卻是舉世無雙。
“呵呵呵……”
她的笑聲很好聽,是一個開朗活潑的女子,不像我,不喜見生人。
“你衣衫都溼了,到前面的亭子坐坐吧!”
我牽着馬,默默跟在她的身後,那道水銀色的身影,就這樣一步一步走進了我的心底。
我們互通姓名,彼此暢聊,談古論今,引爲知己。
原來她是南沼有名的才女,容成大將軍家的小姐,容成妍。
她的學識讓我這個自認讀了萬卷書的皇子也覺得汗顏,如果她身爲男兒,定是國家的棟樑之材,即使身爲女子,一樣才名在外。
她喜歡讀書,喜歡一些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則喜歡醫術、養花弄草。
她經常給我講一些奇聞異事,我則教她如何種植名卉奇花。
她是單純、熱忱的人,心思很純淨,像一
塊美玉,沒有任何瑕疵。
我漸漸沉迷於她的音容笑貌,每日每日期盼着和她在煙雨堤相見。
我們也喝酒品茗,她很有名士的風範,大方而不拘謹,即使是大家閨秀,喝起酒來,也絲毫不遜色於我。
我們泛舟煙雨堤的湖水中,把酒言歡,扣舷而歌,她會把隨口胡謅的詩詞唱和出來,忘形之時,手舞足蹈。
那是我一生中最快樂和自由的時光,妍兒帶給了我今生最美好和甜蜜的回憶。
我清楚的記得,那是第二年的煙花三月,我捧着父皇新賜的貢酒打算給她嚐鮮。
我高興的一路小跑來到我們常常相會的亭子,卻遠遠的看到她的背影。
她找來了幾個幫手,擡着一位昏迷不醒的人,急匆匆的回府去。
後來我知道,那個人叫聆九渡,昏迷在煙雨堤的湖水旁,似乎是順着湖水衝到了岸邊,被等着我的妍兒相救。
我自是年少,韶華傾負。
如何能料到,因爲這一次的偶然,成就了一場血腥的必然。
自那以後,我常常去煙雨堤等她,可是,卻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
我默默聽着侍衛打聽來的消息,容成小姐一切安好,聆九渡業已恢復了健康!
又是兩個月過去,我習慣性的漫步到煙雨堤,看着長風中微溼的雲際,天,又要下雨了麼?
妍兒,兩個月了,你再也沒有出現在煙雨堤,你忘記了你答應等我?
父皇下賜的貢酒沒有開封,我在亭子裡等着你與我共同品嚐……
出神之際,我看到一雙男女,在煙雨堤上並肩行走,天空如絲的細雨落下,二人並未加快腳步,男子脫下衣衫,將女子護在腋下,慢慢前行。
他那麼小心,生怕雨水淋溼了女子分毫。
隔得那麼遠,我都能感覺到女子臉龐的笑顏和——幸福!
他們進了亭子,那個我和妍兒常聚的亭子……
我,被取代了!
那個男子,坐了我常坐的位置,他的對面,是我日思夜想的人,容成妍!
我不想去猜測那名男子有多優秀,才能夠配上妍兒這樣
的女子,只是,我看到了妍兒對他流露出了不同於我的神情,深深的戀慕、癡纏和不顧一切的沉淪!
那,或許就是所謂的愛吧!
她從不曾對我流露過的……
我漠然回去,將自己關在屋裡整整半月。
其實,兩月不見她,我應該已經習慣了一些,再加上半個月,我是不是應該習慣得更多一些呢?
人生在世,恍若白駒過隙,忽然而已。
然,我告誡自己學會遺忘,卻能記住她說過的每一話。
我開始瘋狂的想念她,總想着去煙雨堤見她,等她,明知道她不會再爲我而來,卻傻傻的抱着一分執念。
我讓侍從用鐵鐐鎖着自己的雙腳,這樣我就沒辦法再去見她……
妍兒有了愛的男子,我不應該去破壞他們。
我只是她的朋友,卻不是她的愛人……
我坐在書房裡,一遍一遍謄寫她說過、念過、作過的詩詞,一遍一遍寫着她的名字,然後,燒掉!
我的妍兒,不再屬於我了嗎?
我不甘心,不甘心!
我寫了一封信,約她到煙雨堤相見,我帶上了那壇等她開封的貢酒。
南沼,一如既往的多雨,我撐着油紙傘,站在雨中,望着她來的方向……
當看到那個水銀色的身影時,我心中歡喜、雀躍。
她笑盈盈的一路跑來,沒有撐傘,漆黑如雲的青絲籠罩了淡淡的溼氣。
她一把拉着我的手,激動地說:“涉,我要成親了,我要成親了,你會爲我高興嗎?”
風華是一指流砂,蒼老是一段年華。
我的心在頃刻間蒼老,失去了任何旖旎的期許。
我淡淡的點頭,用自己都不認得的聲音回答:“高興!”
她拉着我的手,述說着她胸中的歡喜,她說,原來那個算命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她在煙雨堤邂逅了她今生的夫君。
她說她和聆九渡海誓山盟,他們約定,結髮同枕蓆,白首不相離。
那麼,我呢?
我們也是相遇在煙雨堤,難道,我只能被定位爲朋友?或是知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