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赫二人的客房雖在七層,但卻把下面六層的所有聲音完全隔斷,可見這賭場的構造早就考慮了種種細節。
等了老半天,鍾舒曼等得雲裡霧裡的不耐煩,偏偏張赫在那裡不緊不慢的喝茶,喝了茶後他既不去睡覺離線,也沒有下線的打算。
這客房比春天客棧顯然好太多,裡面你想要什麼就有什麼。
張赫找來了筆和牛皮紙,在紙上畫來畫去的,鍾舒曼看了看,這小子在紙上畫的圖案她倒是見過,就是當初在藏劍山莊謝家驛白家人那裡畫的那種,她當然不知道這是《王朝之劍》的升級圖。
再看了一會兒,她又覺得頭暈,因爲張赫這廝畫東西速度極快,而且越畫到後面她就越是看不懂。
就這麼等了半個多時辰,她實在是忍不住了:“你好象一點也不擔心。”
“我擔心什麼?”張赫已經畫完,正在收起圖紙。
鍾舒曼道:“我總覺得我們好象到了龍潭虎穴,我在這裡擔心得要命,你卻在那裡畫畫,你說這合理嗎?”
張赫笑了:“你有這種感覺,也覺得不合理,看來你總算進步了,來來來,不要着急,我給你倒茶。”
鍾舒曼在桌邊坐下:“前幾天你好象跟我差不多迷糊,但今天卻是一下子豁然開朗,好象算準了這裡會發生什麼事?”
張赫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是算準了,但也沒算準。”
“怎麼說?”鍾舒曼好奇了。
張赫長長的嘆了口氣:“這件事說來複雜,而且是太複雜,現在很多地方我都還沒想通。”
鍾舒曼道:“那你給我講講,你都這樣不明白,那我豈不是更不明白?我不想糊里糊塗的。”
張赫嘆道:“我也是剛纔在賭錢的時候才知道,郡主的那支金釵,其實是接頭的信物,30000兩的黃金,是接頭的暗號。”
鍾舒曼道:“接頭的人不是藍道長嗎?”
“確實是他!”張赫道,“問題就在這裡,但是郡主她並不知道這一點。”
鍾舒曼皺眉道:“我還是不懂!”
張赫道:“我給你舉這個例子意思就是,這件事是由好幾個環節組成的,每一個環節都有相應的人來接應,但是他們之間縱然彼此認識,但也互不相干。”
鍾舒曼遲疑着,道:“你的意思是說,藍道長和高乘風他們之間,扮演着各自的角色,彼此都不知道對方的任務?”
“沒錯。”張赫點了點頭,“四大名捕諸葛先生召夢大俠和你入京,我現在幾乎可以肯定,他一定是讓夢大俠讓你們來調查這件京機要案,夢大俠一直閉口不談此事,就是因爲牽扯太大,它與郡主有關。”
鍾舒曼靜靜的聽着。
張赫道:“郡主帶着信物和暗號前往夕嵐馬場,這件事本身就有問題。”
“什麼問題?”
張赫道:“作爲鎮東大將軍之女,按照當朝律例,未經天子傳召,她是不能擅離封地的,但是之前裴召解釋說郡主喜歡行走江湖,而郡主又帶着信物和暗號到了夕嵐馬場,那就證明好幾件事了。”
“哪幾件?”
張赫道:“第一,郡主肯定深得當朝天子信任,否則的話也絕不可能用這樣的理由離開封地。”
鍾舒曼點了點頭,張赫的分析完全合理,天子在《王朝》中大過天,因爲那是人工智能最高的npc。
張赫繼續道:“第二,她偏偏就到了夕嵐馬場,而且還出了東北關,那麼這件事就肯定在關外發生,不在關內。”
鍾舒曼也繼續點頭:“夕嵐馬場是個幌子,這一點通過馬場發生的事我們也看出來了。”
張赫道:“第三點就是最關鍵的一點了,既然在關外發生,就和當今朝廷有關係,再以郡主那麼顯赫的身份,我懷疑郡主她進行的這件事,很可能是……”
他欲言又止,鍾舒曼隱隱感覺不對,忍不住道:“可能是什麼?”
張赫沉默着,一字字道:“很可能是要謀反!”
這話說出來,鍾舒曼臉上一片空前的駭然之色,她當然知道“謀反”這個詞意味着什麼。
也許很多玩家會覺得,朝廷有人謀反關我鳥事啊?
這樣的玩家當然還不懂得“政治”這個詞的可怕,無論《王朝》還是現實世界,政治上的一舉一動都關係到每個人每個玩家的前途和命運。
在著名的《亮劍》中,國共雙方投入幾百萬的總兵力展開空前絕後的慘烈決戰,國內革命戰爭自然以【***】失敗告終,而睿智的楚雲飛分析得出結論“這不是軍事問題,而是政治問題”,足見政治這個詞所蘊涵的能量。
具體一點,如果郡主真要謀反的話,《王朝》的中原大陸那將會是空前的血雨腥風,這血雨腥風還真不是江湖的血雨腥風敢與之相比的,江湖上的風波再怎麼波瀾壯闊,也無法和國與國之間的戰爭相提並論。
因爲你一個高手再怎麼縱橫無敵,也很難和軍隊長時間的抗衡,那是萬千雄師、金戈鐵馬,動則狼煙點燃《王朝》的半個版圖,武林高手再高也不過武功的境界,能夠做到這一點嗎?更何況軍中高手也是人才濟濟,你也未必能夠抗衡。
屆時江湖將不再是一個江湖,而是一個硝煙亂世了。
玩家個體之與亂世,簡直是浮萍之於江海,完全就是滄海一慄、微不足道。
張赫道:“我也希望我推斷錯了,可是我卻不能不這麼去想。”
鍾舒曼駭然道:“爲什麼?”
“你想想,郡主是將門之女,重兵在握,一旦叛亂,直接危及京師要地。”張赫沉聲道:“還有,本來我一直想不通這件事的,可是這幾天我跟着你來到關外這個三無地帶,發現這大片區域多國交界、局勢複雜,我也曾聽前輩提過,大遼蒙古高麗扶桑對我天朝虎視眈眈,早就生有染指之心,但是這片極寒之地成爲天然屏障,阻擋了他們南下……”
他沉吟着,臉上露出了猶豫的表情,顯然也對自己的推斷也不太自信。
鍾舒曼趕緊打斷道:“你說得太嚇人,我簡直不敢相信。”
張赫道:“偏題了,我還是揀重點給你說,郡主到了馬場,接頭的人本來應該藍道長,偏偏裴召不知道怎麼回事知道了暗號。”
鍾舒曼道:“所以他就花30000兩黃金買下了小米醇?”
張赫道:“不錯,但藍道長也非等閒之人,通過打岔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但是這個時候我在想,郡主也許自己也無法確定誰纔是真的接頭人,但是後來馬場發生了一系列的兇殺案,而我們又殺了裴召,郡主終於明白誰纔是她真正想要找的人了。”
鍾舒曼不解道:“可是她卻把金釵錯交給了高乘風和段小七。”
張赫苦笑道:“我們都低估了郡主的智商,她交給高乘風和段小七的那支金釵是假的。”
“啊?”鍾舒曼更加吃驚,“這……”
“我知道這很難讓人相信。”張赫苦笑着道:“因爲我們都太低估她了,你也不想想,敢謀反的人,膽魄和謀略那會弱得了嗎?”
鍾舒曼忽然嘆了口氣,君若見說得沒錯,“客觀”二字纔是做難做到的一點。
多少英雄梟雄的功虧一簣,不是輸在高估就是敗在低估這兩點上的,像張赫這樣的客觀,真的很難有人做到。
張赫拿起茶喝了一口:“郡主的暗號對上,信物也交了出去,其實任務已經完成,所以她纔要嫣紅將軍去接她,這樣一來她既很好的洗刷了自己的嫌疑,又讓高乘風一夥暗中對付她的人爲她做了嫁衣。”
鍾舒曼也苦笑道:“我真的很難想象,郡主居然也是這麼樣的一個厲害角色。”
張赫道:“這幾路人馬都不是等閒之輩,藍道長和獨舞是一路人,他們拿了信物自然要到目的地去接頭,接頭的地點就是這裡,接頭的人就是今天賭桌上的莊家。”
鍾舒曼豁然開朗:“就是呀,我就在奇怪,那金釵怎麼可能值幾千萬兩黃金嘛。”
張赫道:“可是這件事還是出現了意外,因爲假金釵到了高乘風一夥人的手上,他們立即就搶在藍道長之前趕來這裡,事先和老闆聯繫上了。”
鍾舒曼道:“我明白了,按照你之前的說法,老闆也無法確定這接頭人的真假?信物的真僞?對不對?”
張赫點頭道:“不錯,然而藍道長和獨舞及時趕到,那個洋人和年輕富豪也趕到,我們運氣好,今晚來到了這裡,一共就是5家人,這個賭局就是爲了看誰纔是接頭的人,獨舞在賭桌上拿出真金釵,情況自然就改觀了。”
鍾舒曼道:“但那個年輕人卻花錢買下了它,又把它借給老闆,這該怎麼解釋?”
張赫臉上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說實話,我現在也想不通爲什麼,也許這是意外中的意外,但是有一點我是想得通的。”
鍾舒曼道:“哪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