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春梅(下)
“不論何時,只有自己有了足夠強大的實力,方纔能過自己想要的生活,你要時刻明白這點,切不可爲了一己私慾,破壞了心境……”
烏藍上人的殘魂,說完自己的往事,也是一陣地唏噓不已,他還告誡了一番李一封。
“老祖說的極是,弟子受教了。”李一封聽完烏藍上人的講述,內心是波瀾壯闊,不禁由衷地跪倒下去,匍匐在地上,深深地瞌了幾個頭。
“趁老夫,還有些興致,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李一封聽後,心裡一陣火熱,想了想,就說:“老祖,弟子我也機緣不小,得您現身指導,雖修行不長,但如今也有所收穫,我想問一問,張前輩師傅,當初修行到了何種境界?”
這個問題,一直壓在他的心中很久了,不僅是爲了自己,可能更多的是爲了他神魂中的張東陽。
“她資質不錯,但命格不好,沒有充足的資源,秉性也太過善良,所以修爲一直無法精進,最多突破了魂丹境界。”
烏藍上人如實相告,末了,他又有些痛心疾首地說:“至於和你融合的張東陽,就更加不用說了,資質不好,人也儒弱,竟然連魂丹都未凝聚,真是浪費了老夫的真傳啊!”
李一封聽到這裡,心裡觸動很大,心想自己短短月餘的時間,就凝聚出了魂丹,難道是自己天資聰慧,資質超羣?
“哼…你這哪是天資聰慧,而是老夫強行煉化了積累在聚魂燈裡的真陰靈力,給你灌體而成。”烏藍上人說這話時,語氣明顯有種哭笑不得的惱怒。
烏藍上人的這話不假,李一封能在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在自己的丹田內,凝聚出魂丹,也確實是他所爲。
當日,李一封被望月古琴的琴音所擾,導致他修煉《聚魂決》走火入魔,遭受秘法反噬。在他的性命,不保逃走之際,一直影藏在聚魂燈裡的烏藍上人,現身而出,在半道上,把他救了下來。
還唆使他,前去城西的西苑,將正在那裡風流快活的一干人等,全部煉化成了陰魂煞力。
最後,又在烏藍上人的幫助下,將聚魂燈內汲取的陰魂煞力,全部煉化提純成了真陰靈力,並強行給李一封施展了灌體大法。在數天的功夫裡,那股龐大的真陰靈力,在李一封身體的丹田內,漸漸地凝聚出了一枚米粒大小的魂丹。
當然,烏藍上人這麼做,卻是爲了履行,跟他簽訂的一份契約。
這份契約,如同當日烏藍上人跟域外天鬼,也和啓智真人他們簽訂的一樣,都是爲了給那域外天鬼,提供服務。
至於是什麼服務,李一封就不得而知了。
李一封沒見過那個神秘的域外天鬼,所以心中一直有些擔憂,並隱隱地有種不好的感覺。
“小子,你現在修爲微弱,還接觸不到,等你修爲高深之時,突破了鬼嬰境界,自然會接觸到。況且,這些對你來說,也沒有什麼壞處,要不然老夫的一縷殘魂,還能千年不滅。”
李一封心中所想,烏藍上人自然清楚,並對他是循循善導,一副博學多識的老先生,在勸慰好學的弟子一般,好言相勸。
“多謝老祖垂青,是弟子多心了。”李一封想了想,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心生抗拒,並又烏藍上人,磕了幾個頭。
拜完,他又說:“啓稟老祖,我想教她功法,讓她陪我一起修行。”
“這有何妨?她若能修爲有成,他日也能爲你助力。”
“多謝老祖…”
“牢記你我之間的契約,我這裡還有一絲鬼仙白焰,你拿去好好參悟,與她與你,都將有莫大的好處。”
油燈裡的烏藍上人說完,只見燈火中,忽然射出了一朵純白色的小火焰,直接向着李一封飄去。
李一封聞言大喜,但過後他卻心中大駭,只覺那鬼仙白焰裡,似乎蘊含着一股、他無法抗住的力量。
那是一種,如同山嶽壓頂般的巨力,和無比的陰寒,一起向他襲來。一下子並把他壓倒在地,壓得他喘不過氣來,不容他生起絲毫的抗拒之心。
“小子,如果連這一絲鬼仙的白焰之力,你都承受不起,那何談以後,何談你愛的人?你只有汲取煉化了它,才能真正修習《鬼脈真經》……”
烏藍上人的殘魂,說完這話,並不再開口,油燈也恢復了原樣,重新回到了,李一封的身體裡。
李一封趴在地上,痛苦難擋。那烏藍殘魂口中的鬼仙白焰,沒等他反應過來,並覆在了他的印堂之上。
頓時,一股無法用語言表達的寒冰之力,帶着刺痛骨髓的寒意,進入他的體內,充沛到了全身各處,使得他渾身難受煎熬,身體好像快要被冰封了一般,生不如死……
“啊……”
強忍着身體的四肢百骸,快要被冰凍般的劇烈疼痛,李一封艱難的擡起了頭,仰天長嘯。
此時,他雙眼裡的眼球,已變成了純白色。一陣陣的白色煙霧,從他的雙眼裡、嘴巴里溢出,瀰漫開來,瞬間並形成了一股強烈地白色風暴,在他的周圍籠罩了起來。
白色風暴裡,李一封吐了幾口烏黑的鮮血,身體一下子虛弱到了極點。爲了心中的不甘,他爬起來盤腿坐下,雙手不停地變化着指決,口中念起了功法秘訣:
“天昭昭,地茫茫,萬物殤,死靈殃,魂魄縊,聚虛無,煉陰陽,開鬼脈,引鬼靈,驅鬼神……”
隨着,密密麻麻地咒語秘訣的詠唱聲中,圍繞着李一封的白色風暴,時快時慢,時大時小,猶如跟着他的呼吸同步一般,正在呼吸運轉。
這時,就在李一封承受着巨大的寒冰之力,汲取煉化那鬼仙白焰的時候,一旁昏睡在牀上的春梅,正經歷着一個個、光怪陸離的夢境。
在夢裡,春梅來到了自己兒時的時候,在鄉下的那個雨天,年僅九歲的她,被她的父親,賣給了城裡來的一個女人。
這個女人,是城裡一個大戶人家的傭人,只花了一兩的碎銀子,就把春梅帶到城裡,轉手以十五兩的價錢,把她賣到了城主府裡。
那個灰濛濛的雨天,雨一直下,在寒冷的風雨中,春梅從一個天真爛漫,無憂無慮的小鳥,轉眼之間,就變成了一名洗衣幹活的粗使丫頭。
雖然,從此以後,不用再捱餓了,不用再去討飯了,不用去祈求食物了;但她卻從此失去了孩童的微笑。
在城主府裡,她在繁重地勞動中渡過了,三年的日日夜夜。
短短地三年,讓她忘記了自己的家,忘記了自己曾經的一切。殘酷的生活,逼着她前進,如果不忘記,她將被毒打,不給飯她吃。
多少次的流淚,才換來了滿身的傷痕,受的傷害多了,她不得已,終於把自己也忘了。
最終,除了幹活,不停地幹活,心裡就容不下,其他的東西了。
那時的她,多麼希望自己死掉。死了後,可以變成小鳥,飛到天上,逃離城主府。
可那對她來說,永遠是個遙不可及的夢。
然而,這個天真的夢想,現在很快在她的夢裡。得到了實現。
春梅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在天上飛,飛啊、飛啊、飛啊,一直飛,漫無目的地飛翔在天際。
在那無邊無際的天空裡,茫茫的雲海間,似乎只剩了她一個人。她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自己將要飛向何處,就這樣不停地飛。
起初,她還覺得如同鳥兒一般,能在天上飛,感到快樂,感到無比地自由自在,終於不用再洗衣服了,終於不用再呆在,那個滿是壞人的地方了。
可當春梅,一想到壞人,突然一支利箭,從下方飛來,差點射中了她。不想,過了一會兒,又有無數個黑點,出現了她的前方。
那是密密麻麻的箭矢,正鋪天蓋地般地向她衝來,嚇得她趕緊往後飛。
但是,無論她怎麼躲避,最後,仍舊被一支利箭,擊中了腹部,劇烈地疼痛,從她腹部蔓延到全身,使她幾近昏厥。
但她卻沒有因此而放棄,依然帶着流血不止的傷口,繼續在天上飛翔。
無數的利箭過後,接着,又是一陣陣地大風,呼嘯而來,吹得她搖搖欲墜,渾身冰涼無力。
可掘強的她,仍舊沒有退縮,咬着牙堅持了下來,繼續往前飛去。
大風過後,前面又出現了一片片厚厚地烏雲。已經經歷了太多苦難的春梅,望着那片烏雲,小臉上反而露出了笑容,因爲她天真的想到,烏雲的背後,肯定是溫暖的陽光了。
於是,她鼓起勇氣,飛進了烏雲。然而,她剛進去,就一道暗藏在烏雲裡的閃電,擊中了她纖細的身體,瞬間並將她打落了雲端,從天上,直直地掉了下去……
“啊……”
無盡的黑暗裡,春梅驚恐地叫出了聲……
此時的她,渾身溼透,汗流滿面。等她掙扎着睜開雙眼,完全醒悟過後,她這才發現,剛剛發生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她驚魂未定,四處打量,發現自己依然躺在牀上,周圍的場景,卻很陌生,不是自己的房間。
她想起身,發現自己,仍舊是一絲不掛,難道自己還在夢中?
此時此刻,這是她唯一的念頭。
“不用驚慌,從今往後,你就跟着我修行。”
這時,一個一身白袍,滿頭銀絲,眉梢霜白的年輕男子,正盤腿坐在離牀,五步開外的地方。
若不是他開口,春梅還不知周圍有人,她一直躺着,更本看不到那邊。
只見那男子,雖身形消瘦,卻是儀表堂堂。他英俊的臉上,除了白眉銀絲有些怪異外,還有那麼的幾分帥氣逼人,和瀟灑倜儻。
“春梅,我是李一封。”男子微微一笑,溫和地說到。
“你是大公子?”春梅聽後,驚恐萬狀地看着他。
這時,看李一封神情淡雅,舉手投足間,看似柔弱無力,卻又好像蘊含着某種規律,想必他已經汲取煉化了那朵鬼仙白焰。
而且,他的連頭髮和眉毛,都變成了銀白色,倒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帥氣和迷人。
“嗯,我已經爲你準備了熱水,你起來洗個熱水澡吧!”
“什麼?”春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的城主府大公子,會給自己準備洗澡水。
“別怕,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道侶。”李一封說完,並起身就走,出了密室。
春梅看他離去,起身看到了密室的那個水池,正冒着熱氣,白霧升騰起來,嫋嫋苒苒,煙煙蘊蘊,朦朦朧朧。一時之間,密室就好像變得暖和而溫馨了,變成了一個夢幻般的房間。
而且,水池裡的水面上,還漂浮不少未知的白色花瓣,一股股清香怡人的花香,瀰漫開來,讓春梅聞了,不禁爲之陶醉。
到底是窮苦人家的孩子出身,幾時見過這等場面,春梅見此時密室之中,就只剩下了她一人,並起身躡手躡手地下了牀,鑽進了水池裡。
“呦……”
溫暖的熱水,瞬間把她包裹了起來,從未感受過的舒服暖意,使得她不禁發出了聲音。
就這樣,她盡情地泡着熱水浴,享受着這難能可貴的短暫快樂,一時之間,忘乎所以。
一種暢快淋漓的感覺,包容着她,讓感覺周身舒暢,整個人似乎都輕鬆了很多。
春梅躺在水池裡,竟然產生了另一種奇怪的感覺,那種感覺好像重獲新生般,讓她倍感舒服。
她感覺自己的身上,曾經落下的傷口和鞭痕,正在漸漸地消退,就連她粗糙的皮膚,也開始變得細膩光滑了起來……
這個水池裡的熱水,似乎有種了魔力一般,還讓她渾身上下的毛孔收縮,肌膚也變得緊緻,而有彈性。
一切都發生在剎那間,春梅沉浸在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幸福中,一時迷醉在了其中。
在她享受着花苞浴,無意間看到水池的不遠處,還整整齊齊地疊着一套衣物,那是一套內式白底,外套豔紅的大紅袍,外加一雙同樣豔紅的繡花鞋。
看它們的樣式,和麪料色澤,都是上等之作,也是春梅一直以來,心儀已久,卻始終望之不及的新裝。
看着那套嶄新的衣物,春梅想起了城裡,新娘們出嫁的時候,所穿的婚裝。
此時,她的耳邊,似乎又迴盪起了李一封離去時,曾留下的那句話:
“別怕,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道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