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暗夜遊幽
當初日東昇,天氣回暖,溫和的太陽,遂而普照塵煙,使得平水城的土地之上,如獲了新生般,開始了爭爭向榮地復甦。
在城裡的東南角,是一片特殊的區域,這裡的房屋宅院,比之其他的街道,更顯遮奢和富麗。
放眼望去,除卻整潔寬闊的沿街大道,還有諸多的深宅大院。
其中,就有一座豪門巨廈,更是以其特殊的地位,傲然地凌架於世。
它就是平水城的城主府,不僅是城主大人林立的居家庭院,更是城裡大小官員的公務辦理之所。
這座城主府,佔地約有千頃,內有屋舍數十間,不下半百之數;另外的花苑樓閣,園林湖景……等等,各類的富麗堂皇之處,更是應有盡有,無所不用其極。
畢竟是一城之主的府邸,怎麼能不氣派非凡呢?
但是,它卻並不是城裡,唯一的大豪宅,挺多隻能算得上第二而已。
而平水城裡,有着第一豪宅稱號的,卻是城主府旁邊的一座老宅子。
正是當年的萬書先生,任平升的宅院。
要說這任平升的宅子,也着實繁盛過一陣。
想當年,他得勢的時候,門前整天是車水馬龍,來往拜訪的客人,都快把他家的門檻,給踏平了。
而然,盛極而衰,物極必反,多麼輝煌的榮耀,都有敗落的一天。
後來,任平升悄然離去,消失得無影無蹤後,若大個宅子,再也找不到能挑得起擔子的人,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地衰敗了下去。
他家中的僕人們,爲了生計,也逐漸離開,各自奔了前程。
就這樣,時間長了,這個長久以來,不沾一點菸火氣的宅院,不知怎麼了,竟然成了一座凶宅。
這宅子裡,究竟有什麼古怪,誰也說不清。反正,城裡的百姓之中,若有人一提起這座宅邸,任平升的家僕們,便吞吞吐吐,神色倉皇,欲言又止。
以至於,家僕們,沒有一個人,敢在裡面居住。
現如今,那雕樑畫棟的豪宅裡,漸漸掛上了厚重的塵網;裡面的亭臺樓閣,也日益荒頹。
只有後花園的野草,繁茂瘋長,把整個的府邸,都變成了它們的天下。
可是,若大的宅院,就這麼荒廢着,也不是一回事兒。
城裡就有很多人,想着將它佔爲己有。
好比它的鄰居,城主林立。
作爲新一任的城主,他並不瞭解以往的情況,但眼睜睜地看着,那麼大的宅子,空置荒廢,他卻心有不甘。
可是讓他意外的是,他想賣了宅子,賺點銀兩,卻發現,根本就賣不掉。
誰也不是傻子,買房之前,都得先打聽打聽。
但不知爲爲何,打聽之後,原本動心的人,卻不敢買了,還閉口不談,似乎都在懼怕着什麼?
更有甚者,在夜晚,經過那座老宅的時候,都會加快腳步,趕緊走開。
若有人,好奇一問,多半會得到令人驚惑的答案。
“這是一座凶宅,我要是走慢一點,指不定會有什麼危險啊!”
如此一來,這任家的荒宅,簡直就成了燙手的山芋。
既然賣不掉,城主林立,索性就做個了一個順水人情。
他找個日子,在任家荒宅的大門上,貼了一張告示。
告示上,有這樣幾個大字:此等荒廢大宅,頻有神異,有能居之者,便拱手相奉。
白天裡,大門前,人來人往,經過這裡的時候,都會探頭探腦地看上一陣。
可是,這告示貼了很長時間,愣是沒有一個人敢揭。
後來,時過境遷,風吹雨淋,日曬霜打,那張告示,都褪了顏色。
原來的紅紙,變成了一種淡漠的淺粉,墨書的大字,也只是隱約可見,斑斑的字跡。
直到,這天的晚上,一位相貌普通的年青人,就拿了一串鑰匙,手提着燈籠,來到那座傳說中的凶宅。
塵封的老宅,被打開後,只見庭院深深,古木繁茂,荒草叢中,闃無人跡,只有星星點點的螢火蟲飛過。
不愧是平水城裡,首屈一指的毫宅,年青人進去之後,轉了好長時間,仍然沒有走遍各處。
這使得他不禁有些焦慮,心想:這要一直走下去,什麼時候才能走到頭啊!
反正過了今晚,這宅院就姓王了,日後有的是時間,在裡面閒逛,也不急於這一時啊!
想到這裡,那年青人轉過身子,朝前庭走了過去。
身爲富甲一方的有錢人,總要講個排場,何況這宅子的舊主人任平升,經常在家裡,招攬外客。
因此,這座宅子的前庭,看上去非常的廣袤,比別家的,要大上許多。
不過,現在看來,除了房前一塊由石板鋪就的地面,還算光滑以外,到處都長滿了荒草。
這在任何環境裡,都不屈不撓的雜草,似乎沒有什麼,能影響不到它們。
當下,時值初夏,就算到了晚上,空氣中的沉悶之感,仍然是絲毫不減。
年青人有備而來,從行囊裡面,取出一張竹蓆,鋪在了地上。
然後,他又換上一件衣服,一套清涼透氣的麻布衣,盤腿坐在了那塊席子上。
此時的月亮,已經爬到了枝頭,是又大又圓,周圍又沒有云彩遮蔽,照得院子裡,大部分的景物,都是一覽無餘。
年青人手握着燈籠,在席子上坐了半天,是百無聊奈。
此時此地,除了草叢裡的蛐蛐叫;和院子裡,那棵老槐樹上的蟬鳴以外,就再也聽不見,任何的異常響動了。
漸漸地,平水城裡,在夜晚走街打更的哨公,敲響了一更天的鑼聲。
“哐當……”
“天乾物燥,小心火燭,一更天了……”
“哐當……”
那鑼聲,悠揚而沉悶,和哨公重濁的聲音,蒼蒼茫茫的,傳出去了很遠的地方。
聽在耳朵裡,有點催人慾眠的感覺。
而那年青人,卻毫無在意外面的聲音,仍然是不爲所動。
不一會兒,他好像坐得有些倦了,並索性倒在竹蓆上,枕着手臂,面朝着廳堂,昏昏欲睡了起來。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他到底睡沒睡着,在恍惚之中,二更的鑼聲,又響了起來。
想不到,迷糊了一會,竟然過了不少的時間。
年青人心想,等了這麼久,也沒見到半個鬼影子,多半是任家的家僕們,自己嚇自己,哪有什麼古怪的東西啊!
這漫漫的長夜,就這麼傻等下去,也不是個事,還不如,乾脆就好好地睡一覺,來得實在啊!
夜深露重,他正要找條薄毯,蓋在身上,忽然聽到,這所宅院的後門,吱吱呀呀地響了起來。
此時,二更的鑼聲,尚未盡去,月亮倒是不合時宜地躲了起來,藏在了雲層的後面,使得荒宅裡,頓時是黑黢黢的一大片。
目力受限之下,年青人只好側着耳朵,仔細傾聽了一會兒。
“吱吱……呀呀……”
不錯,果然是門響,除了門響以外,還有沙沙的腳步聲。
年青人的睡意,馬上就跑了一大半,他掙扎着從席子上坐起來,正要起身,忽然有幾點光亮,從院子後面,遊了過來。
年青人見此情景,一躍而起,躲在一棵大樹的後面,靜觀其變。
那光線忽明忽暗,搖搖曳曳,象年青人此時的心一樣,是動盪不安。
隨着,光亮越來越近,年青人終於看清楚了所來何人。
原來是兩隊僕役,手執蠟燭,從後院的小徑之中,魚貫而入。
這些人,走到了前庭以後,端着蠟燭,肅立成了兩排。
在搖曳的燭火下,這些人的臉色,青森森的,站在那裡,面無表情,一動不動,看上去好不詭異。
年青人看得是心驚肉跳,暗中緊張了起來……
這三更半夜的,好人誰會跑到這兒來呢?
年青人正猶疑之際,忽從後院,又走出來了幾十個僕人,手裡拿着各種各樣的傢什,來到前庭,就開始了灑掃。
不一會兒功夫,原本荒寂衰敗的庭院,就變得整潔乾淨了。
打掃乾淨之後,那些僕役中,有一個人輕車熟路地走過去,打開了前廳的大門。
隨後,又有幾名妙齡的女子,姍姍而來,並從她們帶過來的箱子裡,拿出了幾樣的東西,開始給前廳大堂裡,掛起了朱廉繡幕,陳設起了食器和酒杯。
那些器皿,每一隻都是巧奪天工,異常精美,年青人剛一眨眼,杯盤碗盞裡面,就都盛滿了美酒佳餚,還有各種奇珍異果,一一地陳列在了桌案之上。
這時,一陣清風吹來,簾幕翩翩飛起,燭光映着,出現了一位佳人的面頰,其如夢似幻的絕色之姿,讓人看了心生恍惚,一時無法看清,她的真實美貌。
而桌子上的珍饈,香氣四溢,隨着風勢,向四周,飄散了過去。
剛好讓躲在樹後的年青人,聞了一鼻子,這讓他不禁吞了吞口水。
他想:眼前的這些人,到底是誰?怎麼會如此的詭異莫名?
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絕對不能輕舉妄動,一定要靜觀其變,伺機而動。
看他如此的謹慎小心,倒也正符合他的心性。
若有相熟之人在此,定會一眼認出來,他就是最近在平水城,鬧騰得厲害的王寶山。
他爲何會到此處,難道真的於那張告示裡說的那樣,他也想得到這座奢華的大豪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