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慮片刻,她往來處潛回去。
紫律棠已經在那間好不容易纔找到的廢棄小屋裡升起了火,簡單收拾好了屋裡,看到她回來,問:“怎麼這麼久纔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刺弧道:“來的是你兒子和你大舅子,你說怎麼辦?可以殺了他們兩個嗎?”
紫律棠盯着火光一會:“他們一定是向着皇后的,找到我,他們一定想帶我回去或通知皇后,殺了他們也沒什麼不妥。”
刺弧瞪着他:“喂,紫琉瑛可是你兒子,你連自己的兒子都要殺?”
紫律棠哼了哼,不說話,往帶來的毛毯上一躺:“如果他們沒找到我們或自行離開,我就放過他們,否則,我就殺了他們。”
刺弧:“……”
她知道這種男人行事利落冷酷,但真的會連自己的兒子都殺?他只是嘴上說說而已吧?
過了一會,她把火弄熄,也閉上眼睛,沉睡。
在離她相當遠的山林的一端,紫琉瑛和鳳點星也累了,點着篝火,在火邊睡下。
紫琉瑛第一次在山裡露宿,睡得很不舒服,又擔驚受怕的,稍有點風吹草動就坐起來,拿着寶劍瞪來瞪去,不管風點星怎麼勸慰,他就是不安心。
如此折騰半宿後,他真恨不得馬上回宮,但又不想輕易放棄,便告訴自己,再堅持兩三天,實在找不到人他就先回宮,讓侍衛跟舅舅去找得了,要不然人還沒找到,他自己恐怕就先倒下來,那太划不來了。
鳳點星還是一派從容悠然,一邊打坐,一邊出神地看着星空,脣邊泛起微笑。
那兩個人,應該不是很遠了吧?不過看星相,主皇上的那塊區域,閃着兇光啊,他可得小心了。
夜,越來越深,紫琉瑛終於睡着,鳳點星也泛起睏意,靠着樹幹合上眼睛。
森林深處的小屋裡。
“太子……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伊帕兒忽然睜開眼睛,喃喃着,驚恐地爬起來,摸索着爬向門口。
這裡是哪裡?怎麼到處黑乎乎的?怎麼空氣中泛着潮溼和黴氣味兒?怎麼到處又冷又硬,感受不到半點人氣?怎麼到處響着“沙沙”和“呼呼”的聲音?
黑暗中,她摸到木門,一推就開了,就着淡淡的月光和星光,惶恐地看到外面竟然是一片森林……
沒有光,沒有人,只有黑乎乎的樹林和奇怪的聲音,那裡都隱藏着什麼可怕的怪物和野獸?
她想叫人,可是纔剛開口,就怕得說不出話來,萬一引來黑暗中的怪物和野獸怎麼辦?
趴在地上一會後,她還是鼓起勇氣,發出聲音:“有——有人嗎——”
心裡有個聲音似乎在告訴她,太子就在附近,她要快點找到太子!
她想見太子!只有太子在身邊,她才能安下心來!
叫了一下,又停一下,又戰戰兢兢地放大一點聲音:“太子——太子——來人——救命——”
卜通……沙啦……樹叢裡跳出幾隻小小的黑影,從她腳邊一閃而過,驚得她尖叫:“啊——”
“死女人你在幹什麼!”突然,一個男人從背後捂住她的嘴,低聲咒罵。
好可怕的聲音!好可怕的力量!她驚恐得拼命掙扎,力量卻小如蟻螻,根本毫無用處。
紫律棠把她拖進屋裡,關上門,稍微放開她的嘴,在她耳邊冷冷地道:“你是伊帕兒?半夜三更地鬧什麼,想死不成?”
伊帕兒幾乎快斷了氣,結結巴巴地道:“你、你是誰,你你你要乾乾什麼……”
這個男人的聲音似乎有點耳熟,但在這種時候,她哪裡還有餘力去想他是誰,早就被嚇得快瘋掉了!
而且她半夜三更地和一個男人呆在森林裡,名節……名節豈不是不保了?
她只祈求她還是完壁之身,切勿做出任何對不起太子的事情來……
紫律棠道:“你都不記得了?”
伊帕兒拼命搖頭,她心裡只有恐懼,根本什麼都還來不及去想。
紫律棠盯着她半晌,大手一切,伊帕兒只覺得後勁一疼,就暈了過去。
紫律棠將她安置好,躺下來,暗暗道,這個柔弱的女人簡直就是一顆定時炸彈,說不準什麼時候醒過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亂跑,說不準什麼時候就會亂說,但他又不能真的傷了她或殺了她,真是棘手!
一夜過去,刺弧醒過來,摸摸脖子:“脖子怎麼這麼疼……”
紫律棠淡淡瞟了她一眼,不說話:看來她也不知道伊帕兒昨晚上又胡鬧的事情!
刺弧看他的眼神,知道可能又是伊帕兒惹事了,便也不再多問,嘀咕幾句後,道:“我去抓幾隻野味來,你趕緊升火燒水,我要吃一頓好的。”
她去樹林裡抓野味的時候,順便也查看了四周的痕跡,沒有人靠近的跡象,看來紫琉瑛和鳳點星還沒找到這邊來。
紫琉瑛絕對不是她的對手!鳳點星雖然有點邪乎的本事,但也不像是武林高手的樣子,估計打起架來也不難對付,他們若是運氣不好,莽莽撞撞闖進她的地盤的話,就別怪她不客氣了!
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願那兩個養尊處優的男人受不得這苦,早早折回,免得命喪此地。
不到半個小時的功夫,她就輕鬆抓到一隻野兔和一隻野雞,去河邊宰殺時順便抓了兩條魚,再扯些野菜,灌上兩袋水,帶回來。
紫律棠已經升好了火,架起了小鍋。
兩個人很有默契地一起燒湯烤肉,分工協作,很快,魚湯和野味都飄出了美味。
兩人坐在石頭上,吃着美味,聽着鳥鳴,看着清晨山林的美景,居然都有了幾分悠然和寧靜之意。
紫律棠道:“忙裡偷閒,在山裡生活上一段時間,看來也不錯。”
刺弧哼了哼:“是挺不錯的,不過你絕對放不下權力和皇位的吧?像你這種人,就該一輩子生活在皇宮裡,天天算計,天天爭鬥,到死都不得安寧纔好。”
紫律棠淡淡道:“我生在皇家,自幼看盡弱國之痛,心有不甘,唯有扭轉乾坤,方能扭轉命運,否則苟且偷生,這人生,豈不是過得太無趣無味?再說了,除了權勢,又有什麼可值得我去追逐?”
然後他反問:“你呢,我看你自尊心和好勝心也強得很,不像是從小就過平靜日子的,與我又有何不同?”
刺弧道:“當然不同。我是生活所迫,命運所迫,不得不爭強好鬥!但我若是擁有了富足的生活,便能放下爭鬥,當一個自由的普通人,與你是不一樣的。”
紫律棠脣角一勾:“那你在原本的世界裡可曾得到了想要的生活?”
刺弧攪着魚湯,沉默了一下,才道:“本來已經達成,但最後一刻,卻中了他人的圈套。”
最後一戰,她差點賠上了自己的性命,終於獲勝,然而,在她拿着兩百萬回去的路上,卻被經紀人派來的狙擊手槍擊,掉進河中。
她爲經紀人賣了幾年的命,爲他賺了那麼多錢,雙方明明說好那是她最後一戰,此後各不相干,他卻又逼她繼續去打黑拳,遭到拒絕後竟派人殺她,她想到就怒火中燒,不跟他算清楚這筆賬,她絕不甘心!
既然天不要她亡,必定另有安排,她毫不懷疑,這仇一定能報的!
紫律棠對她的故事很有興趣:“你不是很聰明麼,怎麼會中別人的圈套?別人又是什麼人?”
刺弧喝湯:“你不必知道,我的世界與你的世界完全不一樣,除非你親眼見到,否則是不會明白的。”
她越是這麼說,紫律棠越是有興趣:“未必!這天下之大,沒有我到不了的地方!你說你來自何方,將來我必帶兵,打到那裡,將其佔爲己有!”
刺弧神色怪異地看着他片刻後,哈哈大笑:“我的故鄉遠得很,相信我,你一輩子都去不了的!而且,我那個世界比你的世界先進一百倍,繁華一百倍,你的那些兵,在我的世界裡不堪一擊!佔爲己有這種念頭,你想都不要想!”
紫律棠沉下臉:“我的兵會不堪一擊?我不相信會有那樣的世界!再說了,你既能來,我又怎不能去?”
刺弧還是哈哈大笑:“你不必相信,反正我將來總會回去的,到時你在你的世界稱王,我在我的世界打拼,誰也管不着誰。”
她吃得差不多了,起身就要走,但紫律棠忽然抓住她的手臂:“你哪裡都去不了!本王好像看上你了,你就得留在本王身邊!”
刺弧低頭,看他:“你憑什麼留住我?”
“憑本王就是本王!”
“王?你再不放手,信不信我現在就殺了你?”
“你以爲本王受了傷,你就可以殺得了本王麼?”
“你以爲你是王,就能讓我聽命於你?”
紫律棠放開她的手:“咱們有過約定,在決戰之前,你莫要說那樣的大話!”
刺弧甩甩手:“原話奉回。”
然後大步走開。
紫律棠撫着下巴,眼裡閃爍着勢在必得的笑意,就是要這樣,馴服起來纔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