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三 所謂伊人 在水一方
皓月還留在這裡，是不是在等待大哥的態度？除了這個，找不到別的什麼理由了？
燕南天什麼時候走的呢？
“參見月王爺，小姐正在沐浴！”凌雁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皓月來了？
趕緊起身，穿好衣服，迎了出去，“皓月！”
沐浴之後的紫煙洗去了一身塵土，宛如一朵清新芙蓉，靜靜地開在他的面前，他的雙眼有了瞬間的迷離和茫然。
聽見紫煙叫他，回過神來，“紫煙！”
紫煙坐了下來，“找我有事嗎？”
皓月似乎有些猶疑，紫煙不知是不是大哥的事情，他不開口，自己也不問，輕輕地品着凌雁送上來的茶。
皓月看着淡然的紫煙，“紫煙，我明天就要回去了！”
紫煙有些意外，自己剛回來，他就要走了，不過也是，他在這裡呆得夠久了，也早該回京城了，只是不知，他和大哥之間到底達成了什麼協議。
“那今晚我和大哥爲你踐行！”紫煙表明了自己的立場，不管大哥的選擇是什麼，自己和大哥永遠是並肩而立的。
皓月自然聽出了紫煙的言外之意，點頭一笑：“好！”
只是這頓踐行酒吃得實在是有點沉悶，夜孤寒也在，他本來就不愛說話，整個人坐在那裡，感覺溫度都冷了幾分，大哥和皓月也不多言，一時間，只聽到觥籌交錯的聲音，無人說話，每個人都各有心事。
直到結束的時候，也沒有人有更多的話語，相繼退席，紫煙也起身離去，“紫煙。”身後傳來皓月的聲音，紫煙轉過身去，皓月快步上前。
皓月今晚一直在喝酒，夜風吹過，一陣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紫煙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紫煙，我回了京城之後，你還會不會記得我？”皓月低沉道。
紫煙今日也喝了不少的酒，對他慵懶一笑，“當然，你是我的朋友，我自然會記得你！”
他的身軀變得有些僵直，猛地抱過紫煙，在她耳邊低嘎低語“謝謝！”
夜風吹醒了他的大腦，輕輕鬆開她，“我走了！”
紫煙朝着他嫵媚一笑，“一路順風！”
皓月的身影遠去了，紫煙有些低嘆，大好男兒，生在皇家，身不由己地捲入深宮皇儲之爭，那自己呢，那葉家呢，又有哪一個能夠倖免？
擡頭仰望星空，卻看見夜孤寒站在前方的樹蔭之下，樹影稀疏，頎長的身軀迎着夜風而立，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覺到他身上的迫人寒氣！
東翰辰王府。
軒轅浩辰等候在書房，面色冷峻。
韓乘風來報：“王爺，月王爺到了！”
軒轅浩辰面色一喜，皓月去了邊疆好久了，終於回來了。
韓乘風語音剛落，帶着一身夜的清涼氣息的軒轅皓月就走了進來。
皓月進來就坐在了軒轅浩辰旁邊的位置上，淡淡品酒，眼裡不時閃過一絲玩世不恭的淡笑，卻並不開口。
軒轅浩辰見狀，也不問他，他太瞭解他的這個皇弟。
終於，在皓月不知道喝了幾杯酒之後，將他在大漠的經歷撿重要的告訴了他，當然，最主要的是葉明鵠的態度。
軒轅浩辰面無表情，有的事情早在他預料之中。
在皇位之爭中，葉明鵠是顆最好的棋子，最大的問題是他願意做他，或者太子軒轅昊天的棋子嗎？
“屬下見過王妃！”門外韓乘風的聲音傳來。
兩人同時一怔，皓月迅速的回過神來。
他沒有告訴皇兄紫煙在得知他已經新娶了王妃，不久將誕下子嗣的消息的時候悲傷欲絕的樣子，說了又怎麼樣？
已成定局，對於皇兄和紫煙來說，最好的辦法當然就是忘了對方，何必徒增煩惱？
軒轅浩辰眼裡閃過一絲深邃的冷意，看了一眼皓月，對着門外朗聲道：“靜兒進來吧！”
一身華貴服飾的納蘭靜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不得不說，納蘭靜也是個大美人，形似弱柳扶風，一雙攝人魂魄的含情目，讓男人看了不由得生出無限憐愛。納蘭靜是國公府的遠房外侄女，三月前與軒轅浩辰成婚，成了新的辰王妃。
納蘭靜已有兩月身孕，小腹還未見凸出，卻已經有了孕婦的樣子，臉上盪漾着慈祥的母愛，熠熠生輝。
軒轅浩辰一見納蘭靜進來，急忙站起身，上前扶住納蘭靜，說出帶着淡淡埋怨和寵溺的話語，“太醫叫你多休息，你怎麼又出來了？”
納蘭靜溫柔一笑：“臣妾已經休息很久了，看王爺這麼晚了還沒休息，給王爺煮了宵夜送過來。”轉頭看見皓月也在，“正好月王爺也在，那就一起嚐嚐吧！”
皓月站起身來，“皇嫂！”算是打招呼。
旁邊的丫鬟一邊從盤子上面端過乘着宵夜的玉碗，一邊出聲道：“這是王妃親自下廚做的！”
軒轅浩辰臉色一變：“靜兒，你又操勞了，以後不許了！這些事情讓下人們去做就行了！”對着那些丫鬟道：“你們好好照顧王妃，不得讓王妃勞累！”
“是，王爺！”丫鬟恭敬地答。
納蘭靜臉色微微一紅，羞澀道：“臣妾做這點事情，不累，能爲王爺分憂，是臣妾的福分！”
一旁的皓月突然覺得心裡堵得慌，短短數月之前，皇兄和紫煙之間的溫馨似乎還歷歷在目，想不到一轉眼，皇兄就和另外一個女子卿卿我我，皇兄真的有那麼愛紫煙嗎？皇兄說的長在心裡的刺，到底是指什麼？
這一刻，他突然開始懷疑皇兄對紫煙的愛，納蘭靜的確是個容易激起男人無限保護欲的女人，可以說，和紫煙完全不一樣，紫煙高傲，冷靜，從來就沒有過利用女子特有的柔弱來激起男人保護欲的心思，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屑，她有着足夠的堅強，她的睿智，她的聰慧，和眼前的納蘭靜是兩個極端。
那皇兄對納蘭靜呢？皇兄娶了納蘭靜之後，對納蘭靜是百般疼愛，再也沒有提起過紫煙，彷彿紫煙在他的生活中只是驚鴻一瞥，風過無痕，再無波瀾。
納蘭靜雙手端過一隻玉碗送到皓月的面前，“月王爺也嚐嚐嫂嫂的手藝吧。”
皓月心一沉，想當初紫煙做他的嫂嫂的時候，堅決反對自己叫她嫂嫂，想不到這麼快就有了新嫂嫂。
“多謝，天色已晚，我要回去了！”皓月不帶表情的拒絕了納蘭靜的盛情，轉身離去。
納蘭靜有些尷尬，端着玉碗的手不知道該不該放下，軒轅浩辰走了上來，接過玉碗，“皓月就是這樣，靜兒別和他計較，他不吃，本王都吃掉就是了！”
納蘭靜溫柔地靠在軒轅浩辰的懷裡，“靜兒哪敢和月王爺計較？月王爺性情不羈，靜兒反倒很欣賞月王爺的個性呢？”
軒轅浩辰露出不悅的神色，“靜兒不欣賞本王嗎？”
“當然了，靜兒最佩服的當然是王爺了！”納蘭靜吃吃一笑：“再不吃，就冷了，就浪費靜兒一片心意了！”
“是是是！”軒轅浩辰看着納蘭靜愛憐一笑，書房裡面呈現出一片溫馨。
送走了納蘭靜，軒轅浩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沉思良久……
喚來韓乘風，“去月王府！”
一路月色西沉，夜色清涼，寂靜空曠。
辰王府和月王府離的並不是很遠，不過半個時辰就到了。
平時都是皓月到辰王府來議事的，軒轅浩辰很少到皓月的府邸，這麼晚了，皓月應該是在他的書房，他們兩兄弟不用稟報，軒轅浩辰徑直朝書房走去。
“皓月！”軒轅浩辰推開書房的門，無人應答。
往裡面走去，看見皓月背對着他，在攤開的雪白宣紙上面揮灑着狼毫，神情專注，不帶一絲雜質！
軒轅浩辰輕輕走上前去，站在他身邊，眼睛卻被宣紙上面的圖畫吸引住了。
雖說那只是一個女子的輪廓，但是軒轅浩辰還是輕易地認出了畫上畫的是誰。
皓月彷彿不知道浩辰站在旁邊，繼續細緻地雕琢這女子的眼睛，不一會的功夫，那女子的一雙明眸就躍然紙上。
高傲，睿智，自信，英氣，帶着淡淡地笑意，彷彿帶着穿透一切的敏銳眼神。
過了兩個時辰，皓月的畫終於完成了。
畫上的紫煙白衣翩飛，神情超然，孤高傲物，彷彿塵世中的一塊美玉，明明帶着似有似無的笑意，卻讓人感到若有若有的涼意。
忽然，皓月撿起扔在一旁的狼毫，自言自語道：好畫怎麼能沒有好詩？在紫煙的旁邊寫下：蒹葭蒼蒼，白露爲霜。
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謂伊人，在水之湄。溯洄從之，道阻且躋。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坻。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謂伊人，在水之涘。溯洄從之，道阻且右。溯游從之，宛在水中沚。
良久，皓月終於開口了：“皇兄找我何事？”
軒轅浩辰心驀地一沉，從一開始他進來看見皓月在畫紫煙的時候他就知道皓月已經知道他來了。
可皓月根本就沒有避諱地在他面前精心雕琢着畫上的美人，他曾經的皇嫂，彷彿他這個皇兄根本就不存在一樣！來是的不。
這畫上的紫煙入木三分，若不是平日對紫煙的一顰一笑都刻在心裡，哪裡能畫出這麼傳神的紫煙？
除了他自己之外，這世上還能有誰畫出這樣的紫煙？
可是他的皇弟，皓月就在他面前毫不掩飾地畫出了紫煙的美，他早該想到的，只是現在紫煙已經不是他的妻子了，他心下的苦澀又有誰能知道？
他默默地看着皓月將紫煙的畫掛在了牆上，“皇兄若是沒什麼事就請回吧，很晚了！”轉身出了書房，留下軒轅浩辰一個人呆在書房靜靜地欣賞牆上的紫煙。
阿雲，阿雲，你可知我心中的苦？